刘建平
嘉庆年间,沙河县知县吴绍祖为人险恶,儿子吴进宝有样学样,也是一个祸害。父子俩发明了一种刑罚叫“五士分桃”,会让受刑罚者的关节脱臼。凡从本县过境者,要征收银子一笔,如不肯交钱,就让他尝尝“五士分桃”的滋味。
这天,吴进宝带着一帮衙役正在路边转悠,瞅见东边过来一个老和尚。老和尚浓眉深目,衲衣芒鞋,一双臂膀长过膝盖,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吴进宝贪心顿起,立马上前拦住:“喂,和尚,你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和尚双手合十说:“老僧戒能,云游之人,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现经过贵处,还望多多照应。”
吴进宝听了“哈哈”大笑,说:“欢迎!既然是‘贵处,那你得多付买路钱。”说完,他闪着一双眼,对戒能的包裹瞟来瞟去。
戒能见来者不善,仔细打量吴进宝,说:“原来老僧已经到了沙河县,不用说,你是吴绍祖的儿子,吴进宝。从来只有别人向老僧施舍,没有老僧向外施舍的。老僧背的有金有银,你有本事就自己来拿。”
吴进宝一听,这和尚直称父亲名讳,还不肯掏钱,不禁怒道:“遇到我,你的云游生涯到此为止!”
衙役们一拥而上,戒能不慌不忙,轻舒猿臂,来一个推一个,来两个推一双,这些人当即都滚到一边鬼哭狼嚎起来。吴进宝骂一声“废物”,恶狠狠地扑向和尚,还差三尺距离,突觉肩膀“咔嚓咔嚓”两声,两个胳膊钻心地疼。
吴进宝见自己不是老和尚的对手,钱不要了,招呼衙役们起身,耷拉着胳膊找爹哭诉。吴知县一听不干了,要派人捉拿戒能,吴进宝哭丧着脸,说:“爹,我胳膊疼得受不了,先找大夫治吧。”
吴知县请来名医为儿子和衙役治胳膊。大夫稍一检查,脸色都变了,说:“这脱臼不是普通的关节错位,骨头位置全乱了!左胳膊骨头换到了右胳膊,右胳膊骨头换到了左胳膊。我治得了‘五士分桃造成的普通脱臼,可我治不了这样的脱臼。解铃还须系铃人,恐怕还得把您得罪的人请来,才有办法。”
吴进宝不由得哭了起来。吴知县不耐烦地把大夫轰走,对吴进宝说:“现在,我就派人去请老和尚,我要帮你们出口恶气。”
戒能没走,就在附近转悠呢。吴知县派的人出门没多远就见到他了,心急慌忙把情况一说,戒能二話没说,进了沙河县衙。
吴知县见戒能来了,满脸笑容地赔罪,请戒能治好儿子。戒能说:“若你不再纵子作恶,并取消过境税,老僧可以让他们完好如初。”
吴知县拍着胸脯一口答应:“没问题,治好了,什么都答应你。”
戒能招手,让吴进宝等人上前,在每人肩头来回摩挲了几下,大家只觉一阵温热,骨头在一阵“咯吱”声中复位,试着举手,果然全好了。
吴知县看得惊奇,问道:“和尚,你练的是什么武功?”
戒能回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还请履行你的许诺,老僧也好放心离开。”
吴知县“哈哈”大笑,说:“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治好他们,本县要给你一个说法;你打伤他们,本县也要向你讨个说法。”
戒能说道:“还请明示。”
吴知县说道:“好,你治好犬子的胳膊,本县自然要重赏。这儿有白银百两奉上,请看……”
戒能顺吴知县手指的方向一看,院子里竖起一根一丈三尺多高的旗杆,旗杆顶部是一个磨盘大小的托盘,上面摆满了白花花的银子。
吴知县接着说:“现在你可以去取下银子,取下来就归你。不过,有一条规矩提前说明:不许爬杆,不许跃起,只能站在地上伸手拿银子。若拿不着,就打折你一条胳膊。”
吴知县果然可恶,绕着弯地替儿子和衙役们报仇,还美其名曰报恩。戒能走到旗杆底下,伸右手试了试,还差一半有余。吴知县父子和众衙役冷眼围观,要看戒能出丑。
只见戒能微微一笑,耸起左肩,轻轻摇动右肩,左臂缩短一寸,右臂却伸长一寸,随着左臂越缩越短,右臂慢慢地越伸越长。片刻间,左臂完全消失了,右臂足足长了一倍。吴知县一帮人看得目瞪口呆。
戒能伸长了右臂,离旗杆顶端还差三四尺距离,他又将右脚稳稳踏在地上,轻轻踮起左脚,只见左腿缩右腿长,不一会儿,戒能的左腿不见了,右腿增长了一倍。此时,戒能的右臂已经超过旗杆顶端,右手轻松抓起托盘上的银两,把自己的包裹塞得满满当当。
戒能晃了两晃,顷刻间,右臂、右腿原样缩回,左臂、左腿也恢复了正常。戒能走到吴知县跟前施礼,道:“盛情难却,老僧只好笑纳了。”
吴知县转动发直的双眼,干笑两声,说:“你这和尚本领通天,让本县眼界大开。这第一件事儿就算过去了,现在还有第二件事儿,你打伤了我儿和众衙役,为平息本县心头之恨,要让你吃点儿苦头。”
戒能问:“什么苦头?”
吴知县说:“我发明了一种刑罚叫‘五士分桃,你若经受得住,我就与你冰释前嫌;你若害怕,就留下刚才的银两……”
戒能问:“‘五士分桃是……”
吴知县“嘿嘿”一笑,说:“‘五士分桃,就是由五名壮汉分别抓住犯人的四肢和脑袋,朝不同方向用力,直到犯人五体骨骼全部脱臼。怎么样,有胆试上一试吗?”
戒能低头稍稍想了想,答道:“老僧愿意一试!”
吴知县一挥手,旁边转出了五名大汉,个个膀大腰圆,上前围住了戒能。戒能深吸一口气,将身子收了收,随后躺倒在地,张开四肢,任由他们将自己的头和四肢抱定。
吴知县一声令下,大汉们开始用力,费了半天劲,愣是拉不开半点儿,全给累瘫在地上。
五名大汉放松的当口,戒能双手手指、双脚脚趾突然有缩有伸,全部集中到四肢的拇指之上,瞬间长成一尺多长的指头,灵活地绕向四名大汉的后脖颈,缠紧之后再稍稍一提,四名壮汉的脖子便伸长一尺,再提、再长……
壮汉们脸色憋得通红,赶紧放手去掰和尚的拇指,却发现自己的双臂、双脚都在慢慢缩短,力气根本用不上。戒能将四名壮汉的脖颈一提再提,连提八九下,四根脖颈已被拉扯成四五尺长,脑袋倒伏在地“嗷嗷”怪叫,紧贴躯干只剩下两只手、两只脚抓挠地面。好端端的四名壮汉,瞬间变成了一团怪物。原先抱着戒能脑袋的那名壮汉见状,顿时吓尿了,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戒能让自己的手脚恢复正常,对吴知县笑道:“老僧已尝到‘五士分桃的滋味,借机表演了一段杂技,是否能消了您胸中的怨气?”
吴知县脸色铁青,厉声招呼衙役:“大胆妖人!来人,即刻将他就地正法!”
吴进宝带着两旁的衙役,抽出单刀扑向戒能。却见戒能右臂突然伸长,抓住房檐,稍一用力,坐上了房顶,他笑道:“既然吴知县不肯悔改,老僧就为百姓除去你这个祸害!你不是喜欢‘五士分桃吗?今天就让你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戒能跃到吴知县跟前,往他身上轻拍了几下,随即蹿上房顶。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戒能已无踪影。
吴知县只觉四肢痉挛,骨骼似乎在体内腾挪,低头一看,胳膊变得异常粗大,大腿变得瘦骨伶仃……原来,戒能将吴知县的腿骨与臂骨换了位置,虽说关节还能动,可样子也太吓人了。吴知县明白,戒能一走,无人能治好自己,不禁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发稿编辑:陶云韫)
(题图、插图:孙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