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常生活当中,存在着大量的四字词语。但在它们是以何种方式以及在认知的时候是否采用的是同一种处理方式的这个问题上还没有明确的结论。在日本对于四字词语的定义还不是非常的明确,从广义上来看,由4个汉字构成的词语就应该被称为四字词语,但如果以这样的定义作为标准的话,四字词语的数量将会是非常惊人的。从狭义上来看,我们可以将四字词语定义为由复数的词语紧密相连,组成相对固定的短语,用来表现特定意思的词语。在狭义的四字词语之中,由特定的故事中衍生而出,以固定的形式经过长年累月的使用,以表达特殊含义的词语被称为四字成语,也被称为故事成语。比如,四字成语「四面楚歌」,不能因为字面的意思相同,就把其改写为四方楚歌或者八面楚歌(奥平·和田,2002)。这些被称为四字成语的词语,是由4个汉字紧密相连来表达一个完整并且固定的意思。四字成语多出自中国的古典,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是由笔画较多并且使用频率不高的汉字组成。光看汉字却不知其意,就算听懂了读音,也无法确定所使用的是哪一个汉字。因此,对四字成语不具有一定知识的人来说,听起来也许就像咒语一样。但是,听起来好像离现代人的日常生活很遥远的四字成语中却蕴含了丰富的语言情报,特别是在特定的情况下,比起用较长的文章来做说明,使用四字成语更能简单有效并且正确的传达意思。四字成语为何会具有这样的力量?这是因为在长期的历史中,四字成语一直被使用在固定的文脉中以表达固定的意思,这种固定的含义或者说是心理表征已经成为一种范式被植入人们的脑中,所以四字成语虽然只有仅仅4个汉字,但一旦被使用,就会有大量的信息在人们脑中被激活。汉字词语大部分都具有这样的特性,而四字成语又比其他汉字词语包含了更为丰富的信息(岛森,1995)。
另一方面,四字词语在除四字成语之外,还有例如「国际社会」这样的只是看似把两个日常中经常被使用的二字词语放在一起组成的四字词语存在。这类四字词语与四字成语的4个汉字紧密相连而构成一个完整的意思相比较,更倾向与把两个熟知度较高并且匹配度相对较高的二字词语拼凑而成的词语。岩波四字熟语辞典(2003)中认为,四字词语应该是4个汉字浑然一体用来表现一个特殊含义的词语,像「质实」と「剛健」这样,只是将两个匹配度较高的二字词语相连接的词语,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讲并不应该被称为四字熟语。本研究中,作者将把这类四字词语定义为四字常用词。
那么,上面列举的这两种四字词语是否该被当做同种语言来看待?它们的心理表征以及认知方式是否一样?如果不一样的话,又将以何种方式将它们区分?如这样的关于四字词语的很多问题还仍然有待解决。但在现在的日本由于对四字词语的定义还不是很明确,并且存在许多的分类方法,这就导致人们在对四字词语的认识上更多的是依赖主观上的判断。因此就给对四字词语的研究造成了很大的困难。在日本,现有的关于四字词语的研究多是在心理学以外的领域并且以使用调查法为主。从心理学的角度并且是利用实验法对四字词语的心理表征以及认知过程的研究还比较少见,那么从心理认知的角度来看是否可以区分这两类四字词语?
但是在另一方面,在日本的认知心理语言学领域中,对汉字以及二字词语的研究里投入了相当多的精力,也取得了相当丰硕的成果(海保,1975;桐木,1986;广濑,1988;佐久间,1989;广濑,1992,1994;川上,2001,2002)。这其中的研究有很多都是在关注构成词语的词素。从词素构成的角度上来看,汉字可以看作是偏旁部首的集合体,而二字词语可以看作是汉字的集合体,那么以此类推,是不是也同样可以把四字词语看作是二字词语的集合体。如上文所述,虽然在日本当前与四字词语相关的研究数量还较少,但是从词素结合的角度来考虑的话,是否可以借鉴汉字与二字词语的研究方法以及研究成果来为四字词语的认知研究打开出路?例如,广濑(1992)为了研究二字词语和组成该二字词语的前文字的关联性时,假设二字词语的心理表征是以前文字为中心而形成的词语群。某文字呈现时,以该文字为前文字的词语群将被激活。如果该假设是正确的,那么在词语判断时,比起能够组成的词语较多的汉字,能够组成的词语较少的汉字将更能成为有力的判断线索。广濑采用的课题是,利用启动效应将上述的两种汉字做为启动词呈现,比较词语判断课题的反应时间。其结果表明,两种汉字条件做为启动词呈现时均比控制条件反应时间要短,以及能够组成词语数量少的汉字条件比能够组成词语数量多的汉字条件反应时间要短。这个结果证明了广濑的假设是正确的,二字词语的心理表征是以由同一个前文字为中心的词语群的形态存在的。另外,广濑(1994)在同样讨论二字词语和组成该二字词语的前文字的关联性的研究中,设计了结合字条件和独立字条件。结合字条件是指,该汉字单独使用的机会较少,更多的是以与别的汉字组合成词语的状态出现,例如,观-观察;独立字条件是指,该汉字单独使用的机会较多,例如,爱-爱用。同样利用启动效应将两种条件的汉字做为启动词呈现,比较词语判断课题的反应时间。结果表明,结合字做为启动词呈现时,以结合字为前文字的词语群被激活,对词语判断产生了显著的促进作用,而独立字做为启动词呈现时没有发现这种效果。
广濑的实验结果与结论虽然是关于二字词语与组成该二字词语的前文字的,但如上文所述,这些设计和结论也同样可以活用在讨论四字词语的研究中。我们同样可以假设四字词语的心理表征是以以组成四字词语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为中心形成的词语群的形态而存在的。根据广濑的研究结果,有关作者在上文中提到的四字成语和四字常用词这两种类别的四字词语可以得出以下的设想。由于四字常用词被定义为由两个匹配度较高的二字词语相连接而成的词语,那么组成四字常用词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是否可以被看作广濑(1994)定义的独立词,单独被使用的情况较多,可以组成的四字词语也较多,前后两部分之间的关联性必然会较低。在这种情况下,将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做为启动词呈现,后半部分会出现什么也将难以被预测,整个四字常用词被激活的可能性就会很低。而另一方面的四字成语,是由4个汉字紧密相连来表达一个完整并且具有特殊含义的词语,组成四字成语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是否可以被看作广濑(1994)定义的结合词,单独被使用的机会较少,可以组成的四字词语也就相对较少,前后两部分之间的关联性较强。在这种情况下,将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做为启动词呈现,后半部分出现的词语会相对容易被预测到,整个四字成语被激活的可能性就会很大。除此之外,组成四字成语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也同时具有独立词与结合词的性质,其做为启动词呈现时,对后半部分的预测也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
综上所述,本研究将参考广濑(1994)的实验手法,利用启动效应来调查四字成语和四字常用词这两类四字词语在心理表征以及认知方式上的区别,力图从心理认知角度上将两类四字词语加以区分做为目的。由于本研究中将四字常用词定义为两个匹配度较高的二字词语相连接的词语,所以比起将组成四字成语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设定为结合词和独立词这两个水平来进行讨论,四字常用词只设定独立词一个水平来进行讨论。基于上述假说,词语判断的反应时间会按照没有设定启动词,四字常用词中的独立词做为启动词,四字成语中的独立词做为启动词,四字成语中的结合词做为启动词的顺序变短。
一、方法
(一)被试
日本的大学本科生24名,男性6名,女性18名,平均年龄为20.18岁,标准偏差为1.46,范围在18-23岁之间。做完实验后获得一定的报酬。
(二)设计与材料
实验设计是2(启动条件的有无:有,无)×3(组成四字词语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的种类:四字常用词中的独立词,四字成语中的独立词,四字成语中的结合词)两因素被试内设计。实验材料的选取方法是,请13名未参加本实验的日本的大学本科生对100个四字成语(汉检四字熟语辞典第二版,2012)和四字常用语(明治·大正·昭和的新语·流行语辞典,2002;现代新语情报辞典,2003)的熟悉度进行5阶段评定。之后,从其中选取平均值在4以上的30个四字成语和15个四字常用语。30个四字成语中,其中的15个被使用于四字成语中的独立语水平,另外15个被使用于四字成语中的结合语水平。15个四字常用语被使用于四字常用语中的独立语水平。同时,还对三种组成四字词语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的种类的使用率进行了控制(天野·近藤,2003)。方差分析的结果表明,各种类二字词语的平均使用率差异不显著。还使用30个假词作为填充材料。填充材料是将非目标的四字词语前后部分拆开后,再随机组合而成。
(三)程序
实验在计算机上进行,实验程序采用EXPLAB软件编制(兵藤·须藤,2008)。被试坐在计算机前,向被试说明本实验是关于探究四字词语的认知过程的研究,在得到被试同意后进入正式实验环节。本实验的程序是参考广濑(1994)的实验程序。被试双手的食指分别放在〝F〞键和〝J〞键上。刺激的呈现和反应的记录均由计算机控制,反应时间从目标词呈现到被试做出反应为止。首先,在计算机屏幕的中央呈现注视点(+)1000ms,接着启动词在同样的位置呈现1000ms,接着呈现目标词,直至被试做出反应。告知被试尽快尽量准确的决定目标词是否为日文的合法词。如果是真词,就按下〝J〞键;如果是假词,就按下〝F〞键。半数被试的用手按此规定,半数被试的用手规定相反。为了确保被试正确理解本实验的意图,正式实验进行之前,进行了练习实验。练习实验共有12次试验,正式实验共有60次试验。
二、结果与分析
错误反应以及对非词的反应时不纳入统计。反应时分析时删除M±2.5SD之外的数据,占全体数据的7.8%。对所有数据进行两种统计处理,一种以被试为随机变量(F1),一种以项目为随机变量(F2)。
对反应时间进行两因素的方差分析,结果表明,启动条件主效应显著,F1=(1,23)=84.286,p<0.001,ηp2=0.840,F2=(1,29)=69.199,p<.001,ηp2=0.260,有启动条件的词语的反应时间显著快于没有启动条件的词语的反应时间。组成四字词语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的种类主效应显著,F1=(2,46)=5.337,p=0.01,ηp2=0.250,F2=(2,58)=7.840,p=0.012,ηp2=0.349,四字成语中的结合词的反应时间显著快于四字常用词中的独立词与四字成语中的独立词的反应时间。启动条件的有无与组成四字词语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的种类的交互作用显著,F1=(2,46)=6.866,p=0.004,ηp2=0.300,F2=(2,58)=4.511,p=0.01,ηp2=0.428。简单效应检验表明,无论组成四字词语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是哪种类型,有启动条件的單词都比没有启动条件的单词的反应时间要短。该结果说明无论组成四字词语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是哪种类型,都出现了启动效应,当该二字词语做为启动词呈现后,整个四字词语在心理词汇中被激活,进而加快了词语判断的时间。其次,在有启动词的条件下,四字成语中的结合词做为启动词呈现的情况比四字常用词中的独立词做为启动词呈现的情况反应时间要短。而在没有启动词的条件下,无论组成四字词语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是哪种类型效应都不显著。该结果说明当把组成四字成语前半部分定义为结合词的二字词语做为启动词呈现时,比起把组成四字常用词前半部分定义为独立词的二字词语做为启动词时更加能做为词语判断的线索,使词语在心理词汇中更加容易被激活,进而使判断的时间加快。而把被定义为四字常用词的独立词与四字成语的独立词做为启动词时词语判断的反应时间的差并不显著,同样,被定义为四字成语的独立词与四字成语的结合词做为启动词时词语判断的反应时间的差也并不显著。这说明这两种类型的词语做为启动词时,四字词语在心理词汇中的活性化程度是大致相同的。
对正确率进行两因素的方差分析,结果表明,启动条件主效应显著,F1=(1,23)=5.885,p=0.027,ηp2=0.269,F2=(1,29)=8.733,p=.019,ηp2=0.182,有启动条件的词语的正确率显著高于没有启动条件的词语的正确率。组成四字词语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的种类主效应不显著,F1=(2,46)=7.538,p=0.370,ηp2=0.059,F2=(2,58)=2.579,p=0.619,ηp2=0.122。启动条件的有无与组成四字词语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的种类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1=(2,46)=7.170,p=.526,ηp2=0.005,F2=(2,58)=12.639,p=0.279,ηp2=0.057。
本实验得到了与广濑(1994)使用独立字条件与结合字条件所做的先前研究相类似的结果,结合词做为启动词呈现时,在心理词汇中的词语会被激活,进而使词语的判断时间变快。而独立词做为启动词呈现时,没有观察到类似的结果。另一方面,对作者在本实验实施前所做的假设,所得到的结果只支持了其中的一部分。由4个汉字紧密相连来表达一个完整并且具有特定含义的四字成语,做为其前后两部分的二字词语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当其前半部分被当作启动词呈现时,后半部分的预测将会变得相对容易,进而使整个四字词语的判断时间变快。而由匹配度相对较高的两个二字词语所组成的四字常用词,做为其前后两部分的二字词语之间的关联性没有四字成语的两组成部分之间的关联性强。当其前半部分被当作启动词呈现时,对后半部分的预测会比较困难,进而对整个四字词语的判断不会产生任何帮助,导致判断时间不会发生显著的变化。但是,四字常用词中的独立词条件与四字成语中的独立词条件之间,以及四字成语中的独立词条件与四字成语中的结合词条件之间并没有观察到作者预期中的差。这个结果说明,被定义为独立词的组成四字成语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在被做为启动词呈现时,对整个词语的判断时间并没有与四字常用词中的独立词条件以及与四字成语中的结合词相差的太多。只能说在该条件下,对目标词语的判断时间既不会比四字成语中的结合词条件要慢,也并不会比四字常用词中的独立词条件要快。
三、结论
综上所述,当组成四字词语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被做为启动词呈现时,做为目标词的四字词语均在不同程度上被激活,而在心里词汇中活性化。由此可见,四字词语在心理词汇中的表征是以前半部分的二字词语为中心而组成的词语群。而这种被激活程度的不同,正反映出四字常用词与四字成语在心理词汇中具有不同的表征,以及在认知方式上的不同。因此,虽然同为四字词语,四字常用词与四字成语也不可以被完全看成同样的存在。最后需要强调的是,本实验中为了从组成四字词语前后两部分的联系强度的角度来讨论四字常用词与四字成语的区别,因此从词素构成的角度上将所使用的四字词语全部统一成二字词语+二字词语结构的四字词语。不同词素构成的四字词语是否具有相同的心理表征与认知方式,以及中日母语者在四字词语的认识过程中是否存在差异等问题上还有待在今后的研究中继续加以讨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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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岩(1985.08- ),男,北京人,中央大学文学研究科心理学专业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心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