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智库建设的成就、困境及其启示

摘要：[目的/意义]当前我国正在努力建设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特别是建设高端智库。借鉴和参考印度智库建设的成功经验，制定和实施符合我国实际的智库建设方案，特别是建设世界顶级智库的方案，有助于提升我国智库发展的整体水平。[方法/过程]对印度智库建设的历史发展阶段、取得的成就和智库属性进行分析，总结出印度智库建设存在的问题或面临的挑战。[结果/结论]智库建设经过近一个世纪的发展，印度成为当前世界上拥有智库数量第2多的国家，且部分智库已在世界顶级智库之列。不过，印度智库建设也存在着诸多问题和困境。当前，我国正大力建设高端智库，因而可以从印度智库建设中得到部分经验和启示。

关键词：印度 智库 智库建设

分类号：C932

DOI： 10.19318/j.cnki.issn.2096-1634.2020.06.10

1 引言

智库作为为决策者提供策略支持的重要机构，无论在经济社会发展还是在一国的对外政策上都具有重要作用。近年来，印度智库建设发展迅速，成绩斐然，在国内政策和对外政策制定中的影响力日渐增强。根据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发布的《全球智库报告》数据，印度已连续两年位居世界智库总数第二，智库数量仅次于美国。目前，对于印度智库建设的研究成果并不多见，但已引起学界的高度重视。有学者指出：印度的智库在提供有关快速变化的信息和研究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1]。也有学者认为：印度智库经过60多年的发展，逐渐涵盖了各个领域[2]。然而，现有资料表明，印度智库建设早于印度从英国殖民地独立的时间。因此，对于印度智库建设的历史发展和成就进行分析，总结其建设和发展经验，为我国智库建设提供参考，将具有重要意义。

2 印度智库建设的发展历程

印度智库建设至今已有接近一个世纪的历史，智库在印度的发展早于印度从英国殖民地中独立的历史。在一定程度上，智库的发展也为印度的独立做出了重要贡献。印度智库建设兴起于英印殖民地时期的20世纪30年代，印度至今已发展成为智库数量全球第二的国家。从印度智库建设的发展历程来看，整体可分为4个不同的阶段。

2.1 印度共和国成立前的智库建设：建设乏力，发展缓慢

1930年，印度在浦那成立第一个智库——戈卡莱（Gokhale）政治经济研究所，其主要任务是教授经济和政治并进行这些方面的研究[3]。随后，印度逐渐建立了更多的智库，其研究范围也从政治与经济扩大到教育、健康和国际关系等各种问题。如多拉吉·塔塔社会工作研究生院（Sir Doraji Tata Graduate School of Social Work）（后更名为塔塔社会科学研究所）成立于1936年，其宗旨是从事社会工作、教育和社会研究。另外，印度最早的国际问题研究类智库——印度世界事务委员会（Indian Council of World Affairs， ICWA）——也成立于这一时期，其旨在研究国际关系和外交事务，为印度的对外政策提供智力支持。ICWA目前是印度研究对外关系的重要智库之一，在印度国内具有较大影响力，同时也是世界具有较高知名度的智库之一。不过，此阶段国外基金智库等也在印度设立了分支机构，主要研究的领域聚焦于医药与公共卫生。如洛克菲勒基金会（Rockefeller Foundation）在印度就设立了办事处。整体来说，此阶段印度智库间具有如下特点：由于当时印度还处于英国殖民统治时期，存在资金短缺、缺乏自主权等一系列问题，英印殖民政府对智库建设不够重视，所以印度国内的智库建设较为缓慢。

2.2 20世纪50–70年代的智库建设：外退内增，百花齐放

1947年，印度从英国殖民统治中正式独立，1950年印度共和国成立，为印度智库建设迎来新的发展机遇期。在这一阶段，印度政府加强了对智库的保护，尤其是强调智库对于国外支持基金的独立性。在整個20世纪50–60年代，是以洛克菲勒基金会和福特基金会（Ford foundation）为代表的国外基金在印度发展智库的黄金时期，它们在印度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但在此之后这一情况出现了改变[4]。1973年，洛克菲勒基金会在印度支持智库建设的方式出现转向，该基金撤回了对印度分支机构的资金支持，与此同时，福特基金会也减少了对政府组织的支持，开始关注非政府组织。1977年任印度总理的莫拉尔吉·德赛（Morarji Desai）曾表示，如果国际基金会不以谦卑的态度并通过保护受援者（印度国内智库机构）自主性的程序提供支持，印度就不会接受它们的支持[5]。

在印度政府的出面干预和支持下，国外的基金会资金在这一段时期开始有序撤出印度。同时，由于具有外国资金支持的智库或分支机构智库的退却，国内的各类智库开始蓬勃发展起来，尤为突出的是研究独立外交政策的智库开始发展起来。此外，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专注于环境与可持续发展研究的智库也不断壮大，甚至基层智库也不断涌现[3]。

2.3 20世纪80–90年代的智库建设：重点发展，领域多元

20世纪80–90年代，印度智库建设可以说是处于十字路口，在资金来源方面，既有来自国外基金会，也有国内政府和信托基金的支持；在研究重点方面，既有注重国际问题的研究，也有专注于国内问题的研究；在研究领域方面，除立足于政治经济与社会发展外，还关注环境气候、海洋生态等领域的治理。总体上，20世纪80–90年代的印度智库发展呈现出多元化趋势。

得益于1984年为发展中国家建立的研究和信息系统（Research and Information System，RIS），印度在20世纪80年代出现了一大批聚焦于国际事务研究的智库，同时也成为印度智库建设的重点。如1986年在孟买设立的英迪拉·甘地发展研究所（Indira Gandhi Institute of Development Research）就是其主要代表之一，该研究所旨在多学科框架内进行发展研究。20世纪90年代，印度政坛风云变幻，国内部分地区特别是东北部地区动荡连起，再加上印度实行经济改革和对外开放，亟需各类研究领域的智库提供智力支持，因而印度国内智库研究的领域呈现多元化发展趋势。1991年，印度当代研究中心（Centre for Contemporary Studies）成立，该中心旨在从印度角度从事促进世界经济和政治的历史、发展和变化趋势研究。在20世纪90年代末期，印度智库多元化发展的形势更加明显。

2.4 21世纪以来的智库建设：兼容并包，蓬勃发展

进入21世纪以来，印度智库建设取得了长效发展和广阔空间。首先，从国内来看，印度政府对智库的建设愈加重视，无论在政策还是资金等方面都对智库的建设和发展提供支持。其次，从国外资金来源看，由于印度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经济改革以来，其经济发展已经在21世纪的初期取得明显成效，同时也吸引了众多国家的关注，因此许多国外资金进入印度投入到智库建设中。在21世纪初近20年的时间里，外国智库如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和阿斯彭研究所（Aspen Institute）等一大批智库在印度也建立了研究所。最后，私营资本也开始进入智库建设行列。如印度著名智库之一的观察家研究基金会（Observer Research Foundation）就从信实工业公司（Reliance Industries）和梵阁门（Gateway House）获得资金，而这两家公司都是由马恒达集团（Mahindra group）提供资助。

在兼容国外智库发展的同时，印度国内的智库建设也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根据宾夕法尼亚大学发布的《全球智库报告》数据，印度在2008年时智库总数为121家，世界排名第6位。而经过十多年的发展，2019年印度智库总数已经达到509家，成为继美国之后智库数量世界第二多的国家。

3 印度智库建设的成就

经过近一个世纪的发展，印度智库建设已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其研究领域已涵盖了政治、经济、社会发展等各个方面。总览印度智库建设成就，可以总结为两个方面，分别是智库建设的数量和影响力以及智库所发挥的作用。

3.1 智库数量和影响力居于世界前列

在智库数量上，自20世纪30年代成立第一家智库以来，截至2019年印度已经成立智库509家。根据宾夕法尼亚大学《全球智库报告》综合数据，印度智库数量自2008年到2019年的12年间基本维持在世界前4位（详细数据见表1）。

在世界同类别研究中的排名是评价一个智库影响力的重要指标，而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智库的影响力则主要以世界同类别智库中的数量作为参考指标。2019年，印度智库在世界同类别的顶级智库中都占有较大的比例，且较2018年有所增加（2018年印度的世界顶级智库在前177家中占据8家）。从数量上看，印度与美国在世界同类别研究智库中还存在较大差距，但同中国相比，印度占据着微弱的优势（详细数据见表2）。

当前，印度政府在扩大印度智库影响力方面还在不断增强举措，尤其在增强其世界影响力方面：由政府牵头，不断加强智库间的国际合作。2015年，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共同倡议建立了中印智库论坛。自2016年开始举办第一届中印智库论坛以来，已经连续举办4届，每届由中印轮流主办。最近一届于2019年11月在北京举行，主题为“亚洲世纪的印中关系”。中印智库论坛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和印度外交部主办，是中印高级别人文交流机制的一部分[6]。除与中国合作举办智库论坛外，印度还与欧盟建立了智库合作关系。在欧盟的支持下，印度与欧盟建立了“欧盟-印度智库结对倡议”（EU-India Think Tanks Twinning Initiative），该倡议旨在通过一系列涉及研究出版物和共同活动的联合项目，研究如何通过在外交安全政策、全球治理和国际事务等领域的合作，进一步加强双方战略伙伴关系，促进印度和欧洲主要智库之间的交流[7]。

3.2 对印度政府决策产生重要影响

拉胡尔·辛格（Rahul Singh）等认为，智库的作用至关重要，因为它们一直是政策领域的一部分[8]。在印度，一方面一些智库与政府合作来完善政策；另一方面，一些智库更倾向于向公众测试政府的政策，这平衡了政策制定与实施[8]。当前，比较有影响力且能够对印度政府的政策产生影响的智库有：印度政府下属的印度世界事务委员会（ICWA）、印度国防研究与分析所（Institute for Defence Studies and Analyses， IDSA）、国家应用经济研究委员会（The National Council of Applied Economic Research， NCAER）、印度國际经济关系研究委员会（Indian Council for Research on International Economic Relations， ICRIER）、公民社会研究中心（Centre for Civil Society， CCS）、政策研究中心（Centre for Policy Research， CPR）、观察家研究基金会（Observer Research Foundation， ORF）和梵阁门：印度全球关系委员会（Gateway House： Indian Council on Global Relations）[9]。

以印度国防研究与分析所为例。在《回顾IDSA》（IDSA—In Retrospect）一文中，其作者，前IDSA主席K·苏布拉马尼亚姆（K. Subrahmanyam）详细回忆了印度国防军在1971年7月至12月这几个关键月份所发挥的作用，当时印度面临着与巴基斯坦的紧张关系[10]。苏布拉马尼亚姆介绍了IDSA学者是如何在媒体上写了150篇文章，并出现在50多个视听节目中的，并且他们敦促印度政府尝试所有的选择，这最终影响了第三次印巴战争的发展[1]。此外，IDSA在政策方面也对印度政府发挥了较大作用。研究所特别强调“政策研究”，经常承接国防部、外交部、内政部和国家安全委员会的课题，并配合政府出台重大研究报告[11]。

4 印度智库的特点

印度智库经过长期建设和发展，在智库影响力和智库数量上都取得了较大成就。不过，要全面理解印度智库，还需要对其属性即从属关系和研究类别两个方面进行分析。

4.1 智库形式多元，有多种从属类型

从属关系，一般是指智库的隶属关系或资金来源（由谁实际支持或掌控）。不过，现代智库的建立，除特定职能机构为促进本机构的发展和服务于本机构的政策制定而设立专门隶属的职能智库外，大部分智库为保持其独立性一般都较为中立。另外，现代智库的建立更多采取的是混合形式。迪安·斯通（Diane Stone）认为：“当今智库行业非常多样化，许多混合形式的智库已经出现。它们在规模、结构、政策范围和政治意义上有很大的不同。一些组织至少希望在‘无党派或‘非意识形态的基础上运作，并声称对社会和经济问题采取‘科学或技术方法。”[12]根据斯通的智库从属关系分类，至少存在5种类型：第一类，独立的非营利性民间社会智库；第二类，内嵌于或附属于大学的政策研究机构；第三类，由政府创建或赞助的智库；第四类，企业创建或企业附属的智库；第五类，政党（或候选人）的智囊团[13]。

无论智库依据何种理念建立，功能有多么强大，其背后必有特定的服务对象，印度智库亦是如此。就印度而言，尽管印度的多数智库声称自己是无党派的，但许多智库正在以国家领导人的名义，依托国家某基金会或信托机构的身份开展工作，并通过研究成果来推广他们的“印度愿景”，表面上是为了巩固他们（国家领导人）的遗产 [13]，实际上很多智库是在以这种方式获取自己的资金来源和扩大影响力。目前，根据宾夕法尼亚大学《全球智库报告2019》数据，印度现有智库509家，分别从属于政府机构、商业企业、财团等不同性质的机构实体（见表3）。当然，分别从属于不同机构的智库也有着营利与非营利的区分。另外，印度的许多智库也以不同的身份与大学进行合作并建立伙伴关系，形成智库建设的独特模式。智库与大学的伙伴关系有着4种形式的表现：第一，大学教员是智库的董事会成员或智库研究咨询委员会成员，并在联合研究论文（智库的研究或学术成果）方面进行合作；第二，大学为智库提供培训和能力建设支持；第三，大学与智库就政策研究进行相互合作，共同献策；第四，智库邀请来自大学的专家分享知识与研究成果，从学术角度了解研究主题的发展趋势[14]。

4.2 研究领域范围广泛，类别多样

智库类别是指智库所从事研究领域的类别，尽管当前混合形式的智庫占多数，但专业性的智库也大量存在。其实，按照智库研究类别的属性，根据具体的分类精细程度可分为多种不同的类别。粗略计算，依据学科和政策分类方法，至少有以下几类：第一，政治研究类智库；第二，经济研究类智库；第三，社会发展类研究智库；第四，医药卫生类智库等。智库的研究类别有着具体的分工是智库建设机制和竞争机制成熟的表现，智库的成立有着深刻而综合的背景和需要。智库特征具有明显的差异，是与该国的政治体制、社会经济发展背景和需求有着密切关系的[14]。

然而，就印度智库而言，从当前的智库类别来看，具有范围广、种类齐全的特征。不过，印度公共事务基金会（Public Affairs Foundation，PAF）执行主任安娜普尔娜·拉维坎德（Annapoorna Ravichander）将印度智库整体分为了5种类型：分别是政治团体或个人智库、公司附属或商业智库、政府智库、政策研究所和独立的公民社会组织。进而，拉维坎德又将印度的智库分为不同的“等级”[14]（如图1）。作为世界上智库数量排名第2的国家，印度智库的研究类别涵盖政治、经济、农业、科技、环境、国际关系、军事和国家安全等20多个具体领域（见表3）。

5 印度智库建设面临的困境

经过近一个世纪的发展，印度智库建设已取得了较好的成绩，建成了一大批具有世界知名度和影响力的智库，其研究内容涵盖了涉及印度社会经济发展的众多领域，为印度的全面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尽管如此，印度智库建设还面临着多方面的问题与困境，制约着印度智库的进一步发展。

5.1 高额成本与资金缺乏成为印度智库建设的主要障碍

充裕的资金支持是智库得以有效运转、提供高质量的研究报告和政策建议的关键因素之一。而在当前，印度智库运作过程缺乏充足的资金供给成为智库发展的掣肘。班加罗尔的科学、技术和政策研究中心（Bangalores Centre for Study of Science，Technology and Policy）政策分析专家尼特·戈亚尔（Nihit Goyal）和斯维塔·斯里尼瓦桑（Shweta Srinivasan）划定了一些被认为是印度智库面临挑战的主要原因，这些问题包括资金不足、缺乏熟练员工以及政府的支持有限等[15]。

在科技发展迅速的当今时代，信息的获取程度直接决定着决策是否有效以及能够在多大程度上有效。一方面，作为智库建设的重中之重，人才的培养显得尤为重要。由此，智库的人力资源开发也显得举足轻重。不过，人力资源开发的关键之一是资金的投入，但印度智库在这方面还存在较大缺陷。拉维坎德认为：印度的一些智库正面临资金危机，而资金通常分配给某一特定方面，而且不包括人力资源、通信等业务费用[16]。由此观之，印度智库在资金投入方面还存在严重的不足。另一方面，由于当前印度大部分领域的信息透明度还有待提高，因而在信息获取方面还需要的大量的资金注入，从而进一步提高了智库研究成果的投入成本。

不过，智库政策研究成本的高资金消耗是由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首先，对于严格的政策研究来说，获得高质量的数据是最重要的。但在印度，政府部门通常不愿分享他们收集的数据。虽然《信息权法》在某种程度上力求解决这一差距，但它仍然是一种反应性和耗时的获取数据的机制。其次，随着数据规模和复杂性的增加，智库需要善于使用合适的工具进行数据分析。在印度，很少有智库能够负担得起对计算、分析研究等基础设施的巨额投资。此外，专有软件的许可证和培训费用也可能高得令人望而却步。第三，为了跟上时代，智库需要接触最新的研究。但在印度的情况是，低价版的书少，进口版的书贵；另外，国际期刊的订阅价格也在稳步上涨[17]。

总之，虽然当前印度智库建设呈现出良好的发展态势，但基于成本上升与资金缺乏的限制，未来面临着诸多的不确定性，为印度智库建设增加了障碍。

5.2 缺乏政府与企业界的支持

无论在资金还是在政策方面，政府和企业界对智库的支持都是必要的。尽管部分印度智库由政府下属，或附属于企业以及信托基金，但在大部分印度智库中，来自政府和企业界的支持很少或没有。更有观点认为，印度政府和工业界不愿意支持智库。对大多数智库来说，寻求政府支持是困难的，其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首先，人们对智库做出高质量和相关贡献的能力缺乏信心；其次，人们往往对他们的观念和议程不信任。最后，即使政府被说服与智库合作，复杂的规则和程序也会妨碍提供所需的财政支持[18]。由此可以看出，缺乏政府与企业界的支持的原因既有智库内部的原因，也有来自外部的影响。

内部原因将在下一小节进行分析，在此仅分析来自智库外部的影响。从外部来看，印度智库团体与美国智库不同的是，它没有得到太多的制度或政策支持。在印度智库的生态系统中，大部分智库也得到了外国投资者的大力培育，不过智库需要完成法律手续才能获得外国资金。不幸的是，由于印度政府在智库发展支持力度上并不设身处地，所以并不是所有的智库都能顺利走完这一系列的程序。因此，很多智库错过了来自外国机构的潜在投资资金。从法律角度看，印度智库和在印度运营的外国资助机构需要遵守两项重要的法律。

第一，《外国捐赠管理法》（《Foreign Contribution Regulation Act》，FCRA）。该法案要求所有从外国获得资金来源的非政府组织都要向内政部（Ministry of Home Affairs，MHA）注册。该法案还规定，这些机构必须提交年度财务报告，事先获得资金接收许可，并依据《FCRA》注册续期。第二，《外汇管理法》（《Foreign Exchange Management Act》，FEMA）。外国投资者需获得资金流入许可的法律准许，即使像美国国际开发署（United States Agency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USAID）或福特基金会这样的资助机构在支持一个智库的实施项目时，也需要在FEMA下注册。2010年，由于接受外国捐助的非政府组织缺乏透明度，印度政府以《FCRA》为标准加强了监管。结果在2012年使得印度部分非政府组织部门，包括一些智库，遭受了重大挫折——政府取消了他们的《FCRA》证书，并冻結了他们的银行账户[17]。

由于政府重视程度不够，导致智库发展过程中的程序繁琐，阻挡了外国商业资金的流入，致使印度智库资金缺乏，久而久之使得企业界对智库发展丧失信心。

5.3 智库人力资源开发严重不足

智库发展的核心动力是人才，即智库自身的人力资源。由于智库人才得不到有效更新和发展，因而整个智库发展的质量就会受到影响。当前印度智库在人力资源开发方面存在严重的缺陷，其主要表现在3个方面。

第一，智库研究人员的构成较为单一。智库学者应该是在他们研究领域中最有知识的专家，这意味着智库机构必须能够与私营部门、大学和外国组织一起参与人才竞争。然而在目前的印度智库中，人才的竞争往往处于弱势地位。“旋转门”机制在印度智库中运用并不成熟，仅表现出单向“旋转”[19]——即在政府或军队中任职人员退休后转入智库，而很少有智库研究人员转入政府或军队任职。印度智库经常充当退休公务员和军官的“大本营”，这些前任官员能够——也确实能够——提供丰富的经验，使他们能够记录他们曾经工作获取的第一手经验，并反思所吸取的教训。但要产生新想法和新观点，就需要挖掘更广泛的、专业的人才资源。这意味着需要各种学科（历史、经济学和区域研究，以及政治科学）背景和熟练掌握专业外国语言的人才。而且，印度当前还缺乏对邻国（中国、缅甸、伊朗，甚至尼泊尔、孟加拉国、斯里兰卡和巴基斯坦）的必要的专业知识，特别是经济方面的专业知识，在许多印度研究所这些都是缺失的[20]。

第二，智库研究人员专业化程度不高。由于资金缺乏，因此在有项目需求时招聘非专业背景或专业水平不高的研究人员，即形成机构与人员之间的“相互妥协”。而对于智库来说，不应该从事类似报纸的报道，向人们提供有关政策内容的信息——这些信息可以在政府部门或报纸的网站和声明中找到。相反，智库应该告诉政策制定者或公众，一项政策可能带来的机遇，以及可能产生的巨大障碍，而且在智库中工作的专家应该提出不同的观点[21]。因此，要达到上述基本要求，对于智库研究人员的专业化水平要求非常之高。然而在印度，在智库受政府委托进行项目研究的情况下，大部分雇佣工作人员是为了满足项目需要，而没有岗位培训和工作人员发展的预算，这将导致工作人员发展计划、能力建设和长期留驻的战略得不到持续实施。

第三，智库研究人员的稳定性有待提高。在留住员工方面，印度智库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研究性实验室和研究与开发（R&D）机构的出现为研究人员提供了更好、更稳定的就业机会。这就导致了研究人员的高强度流动，一方面影响了智库研究人员的稳定性，造成经常性的人员变动；另一方面也使得部分项目的持续开展受到制约，从而影响了研究成果的质量[17]。

当然，除上述提到的因素之外，还有另外的原因致使印度智库在人力资源开发方面存在问题。尽管智库从多个方面对其存在的问题进行改进，但收效甚微。比如，由于缺乏训练有素和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妨碍了研究成果的质量，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一些智库举办了能力建设讲习班，侧重于提高研究人员的一些基本技能[22]。

6 对我国智库建设的启示

当前，随着世界充满不确定性的形势不断加强，各国正大力发展智库建设，以期为决策层提供更多的智力支持。因此，对于智库建设提出了更高要求。在“一带一路”建设中，习近平主席提出了智库是共建“一带一路”的重要力量的观点[23]。在国际交流中，智库也应发挥好作用，在规划对接、政策协调、机制设计上做好参谋助手，在理念传播、政策解读、民意通达上当好纽带桥梁，凝结中国智慧、凝聚国际共识，为我国发展创造更广阔、更有利的空间[24]。

另外，为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特别是高端智库建设，中共中央和国务院于2015年1月发布《关于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的意见》，为我国智库建设提出了总体性框架和具体指南。但同时，从印度智库建设的成就与困境中，可以为我国智库建设提供几点启示或借鉴。

當前，随着我国全面深化改革的推进，政府职能逐渐由管理型向服务型转变，公共决策过程中的透明度增加，决策的科学化和民主化要求随之提高，因而智库在服务于政府决策方面的要求也相应提高。所以，加强智库培育和建设，促进其健康发展，培育发展出决策咨询效率高、政策建议可操作性强、措施效果好的智库势在必行。要达到上述相应条件，还应多措并举。

第一，加大对智库建设和发展的支持力度，从政策、资金、人才等几个方面向智库提供支持。政策上，政府部门应简化智库建设审批程序，缩短智库建设的申报备案流程周期，同时在智库发展中予以税收和费用优惠，从而在政策方面给予智库发展以宽松环境。资金上，放宽智库建设资金来源准入范围，鼓励私营资本、信托资金、基金形式的股本资金以及国外投资资金等加入到智库建设中，形成政府资金和社会资本共同支撑和促进智库发展的格局。人才构成方面，鼓励智库面向社会、面向高校毕业生等吸纳择业人才。出台政策帮助智库在人才培养方面实现智府对接（智库与政府）、智校联合（智库与学校）、智企共享（智库与企业）的培养模式，打通各部门之间的人才共享和流通瓶颈。

第二，完善公共信息资源服务，为智库政策建议提供更加科学有效的信息资源。信息完全是智库开展研究并提供决策咨询的重要因素，由于印度智库（除政府智库外）获取公共信息资源的成本较高，因而导致了决策咨询效率低下，对策可行性较低。在我国，由于智库发展历史较短，各种数据库建设还不够健全，一方面是政府部门的公共资源数据库开发和建设还不够全面，另一方面是部分政府数据库还不够完全开放（具有保密性质的数据除外）。因此，智库在获取决策信息时不能够完全掌握有效信息，从而使得判断和开出的“药方”的基础不够扎实。未来的智库建设中，应以政府为主导，建设高质量的数据服务系统，理顺资源开发与共享的各个环节，打破信息阻隔的壁垒。具体而言，从政府层面出发应努力实现以下几点：第一，制定和完善公共信息资源的法律法规，既实现智库的信息资源利用，也保障公共信息资源的合理规范使用；第二，建立公共信息资源共享平台，提升信息资源的利用效率，实现社会调查机构与政府的有效合作，为智库提供科学决策意见提供保障；第三，建立健全信息资源使用的长效监督机制，对公共信息资源利用的有效性进行反馈，及时发现和纠正信息错误和信息不对称等问题，促进智库信息资源使用服务于公共政策。

第三，整合有限资源，强化智库专业服务水平，保障智库独立性，促进智库产出高质量的智力成果。由政府牵头，整合现有智库及其配套资源，发展一批具有优质条件和能力较强的智库，重点扶持，重点建设。整改一批具有发展潜力，但当前管理不够完善、运作效率不高的智库。通过指导整改，鼓励智库间加强合作或强强联合，最大化利用有限智库资源，最大化发挥智库效用。淘汰一批不具有发展潜力，对智库发展环境又产生严重干扰，且本身研究和决策咨询能力较弱的智库。从专业化水平高、服务能力强、具有良好发展前景等几个方面对现有智库资源进行整合，重点发展能够服务国家发展大局、促进经济社会发展进步、改善人类生态环境等高端智库。

参考文献：

[1] MCGANN J G. Think Tanks， Foreign Policy and the Emerging Powers [M]. Switzerland： Palgrave Macmillan， 2019： 191.

[2] 李国强. 印度智库发展状况概略[J]. 党政视野， 2015（1）： 41.

[3] RAVICHANDER A. Indian think tanks： A historical background [EB/OL]. [2019-11-02]. https：//onthinktanks.org/ articles/indian-think-tanks-a-historical-background/.

[4] GORDON L A. Wealth Equals Wisdom？ The Rockefeller and Ford Foundations in India [J]. The Annals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Political and Social Science， 1997， 554（1）： 104-116.

[5] SRIVASTAVA J. Think tanks in South Asia：Analysing the knowledge–power interface [R]. Overseas Development Institute， 2011： 13-14.

[6] PAN Y X. Fourth India-China think tank forum held in Beijing [N/OL]. [2020-03-25]. http：//global.chinadaily. com.cn/a/201911/28/WS5ddfbfb6a310cf3e3557abb5. html.

[7] Delegation of the European Union to India. EU-India Think Tanks Twinning Initiative[EB/OL]. [2020-02-07]. https：//euindiathinktanks.com/about/.

[8] SINGH R， SHARMA N N， JHA U. Think tanks， research influence and public policy in India [J]. Vision， 2014， 18（14）： 289-297.

[9] KATZ A. The remarkable rise of Indias think tanks [EB/ OL]. [2020-02-10]. https：//www.globalgovernmentforum. com/the-remarkable-rise-ofindias-think-tanks/.

[10] SUBRAHMANYAM K. IDSA in retrospect [J]. Strategic Analysis， 2011， 35（4）： 719-738.

[11] 楼春豪. 国防研究与分析所： 印度战略思想领军者[N].学习时报， 2013-05-06（006）.

[12] GUPTA A. Think tanks and policy advice in countries in transition [EB/OL]. [2020-02-01]. https：//www.adb.org/ sites/default/files/publication/156673/adbi-dp36.pdf.p.4-5.

[13] RAVICHANDER A. Indian think tanks： Their affiliations and classifications [EB/OL]. [2019-11-02]. https：// onthinktanks.org/articles/indian-think-tanks-theiraffiliations-and-classifications/.

[14] 邵喜武，王海艷，邵玺文.美国教育智库研究述评[J].情报科学， 2017（11）： 161-164.

[15] GOYAL N， SRINIVASAN S. Why think tanks struggle in India， First Post [EB/OL]. [2020-02-09]. http：// www.firstpost.com/india/why-think-tanks-struggle-inindia-800929.html.

[16] RAVICHANDER A. Indian think tanks： The challenges they face [EB/OL]. [2019-11-02]. https：//onthinktanks. org/articles/indian-think-tanks-the-challenges-they-face/.

[17] GOYAL N， SRINIVASAN S. Indian think tanks need more institutional support [EB/OL]. [2020-02-11]. https：// ummid.com/news/2013/May/21.05.2013/indian_think_ tanks.html.

[18] BHARADWAJ A. In support Indian think tanks [EB/OL].[2020-02-15]. http：//www.business-standard.com/article/ opinion/anshu-bharadwaj-in-support-of-indian-thinktanks-110122600029_1.html.

[19] 杨胜兰.印度国防安全智库分析——以“空中力量研究中心”为例[J/OL].情报杂志：1-7[2020-09-08].http：// kns.cnki.net/kcms/detail/61.1167.G3.20200828.0937.002. html.

[20] JAISHANKAR D. Can Indias think tanks be truly effective？ [EB/OL]. [2019-11-15]. https：//www.huffingtonpost.in/dhruva-jaishankar/can-indias-think-tanks-be_ b_9688434.html.

[21] GOSWAMI N. The role of think tanks in generating policy ideas： An Indian view [EB/OL]. [2020-02-17].https：// www.huffingtonpost.in/namrata-goswami/the-roleofthink-tanks-i_b_8746068.html.

[22] RAVICHANDER A， KRISHNA N. A South Asian perspective on the challenges of hiring and retaining talent for think tanks [EB/OL]. [2020-01-12]. https：//onthinktanks.org/articles/a-south-asian-perspective-on-the-challenges-ofhiring-and-retaining-talent-for-think-tanks/.

[23] 人民网. 习近平： 智库是共建“一带一路”的重要力量[EB/OL]. [2020-01-09]. http：//world.people.com.cn/ n1/2019/0425/c1002-31048930.html.

[24] 马建堂. 推进新时代国家高端智库建设[EB/OL].[2020-01-10]. http：//theory.people.com.cn/n1/2018/1113/ c40531-30396629.html.

[25] 曹如中， 梁亞丽， 宋雅雯 等.智库建设模式的国际比较及其启示[J]. 情报理论与实践， 2018（5）： 97-103.

Achievements， Dilemmas and Enlightenment of the Construction of Indian Think Tanks

Yang Shenglan1，2

1School of Advanced International and Area Studies of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62 2Co-development with Neighboring Countries of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62

Abstract： [Purpose/significance] At present， China is striving to build a new type of think tank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especially to build a high-end think tank. Drawing on and referring to the successful experience of the construction of Indian think tanks， formulating and implementing a think tank construction plan in line with Chinas actual situation， especially the plan to build the worlds top think tanks， will help to improve the overall level of development of think tanks in China. [Method/process]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stage， achievements and attributes of the Indian think tanks， and summarizes the problems or challenges in the construction of Indian think tanks. [Result/conclusion] After nearly a century of development， Indian has become the country with the second-largest number of think tanks in the world， and some of them have been among the top think tanks in the world. However， there are also many problems and dilemmas in the construction of Indian think tanks. Now， China is vigorously building high-end think tanks， and thus we can gain some experience and inspiration from the construction of Indian think tanks.

Keywords： India think tank think tank constru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