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一位朋友三更半夜打来电话问我：“怎么办？”

他一直强调“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已40岁的弟弟与人合伙开一家小公司，本来一年也有十几万利润，不多，但稳定。他弟弟不甘心这个收入，后来做了一些赌博性的投资，失控了，越亏越赌，亏了300多万，向朋友借了100多万。

哥哥只是一个拿工资的人，养一家人，刚刚装修好一套贷款买来的房子。弟弟愁眉苦脸地对哥哥说：“你得救我，我已经借不到钱了，要上银行黑名单了……”

写文章说他人时，觉得用“两肋插刀”一词特别豪气、痛快，可是轮到自己真的要“两肋插刀”时，比自己遇到困境还痛苦。

由此想到我的另外一个朋友，他也是家里的大哥。

他弟弟因为投资股市，亏了2000多万。

这位大哥无奈地选择做个“旁人”，他在酒桌上叹气：“我只是机关里的一个小职员，你说，千万级的窟窿，我怎么能帮得了？我是不够意思！惭愧呀！”

这就是做普通人的悲哀，有时也心比天高，也想有情有义，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就是无奈、无力感。“我只能帮到这了”，这句话比影院里看到“剧终”两个字更加悲伤。

一位朋友是从农村打拼出来的，在官场也混了个处级，不容易。他老家里的乡亲，有什么破事都去找他，因为“他是省里的人”！他曾经夸张地感慨：“连母鸡下不了蛋，他们都找我。”

拒绝多了，帮不了的多了，那些老乡都觉得他不够仗义，反而生恨。

他说，要人帮忙，起码你自己得先去办、去做、去试，办到某个环节，遇到什么问题什么人卡，再找他疏通、协调，而不是一股脑儿什么事情都“全权麻烦”“打包给你”，比如，你犯事犯法被抓了，一个电话过来哭喊：“你小时候向我们家借过钱……快救救我男人，帮帮我们，把他弄出来。”

他摇头：宁愿负了他们。“总不能把我抓进去，换他出来！”

帮忙，是种分寸感很强的活。北方农村有句话“帮人不要帮到底”，比如遇到天灾时，心怀慈悲的富人或僧人，一般只是“施舍粥”，没听说给大家分发干饭或肉包的。

人生旅途，常常听到这样的内疚、感受到这样的疼痛：

“是爸没本事，让你也受苦……”

“是哥无能，借不到钱给你……”

“是妈妈的错，给你买了无良商家的毒奶粉……”

如果能像保险公司那样，有“免责条款”就好了，而善的心里、感情里，往往没有 “免责条款”。

我们有时会过分贪功，有时也会过分自责，顶包受罪。明明知道自己尽到了义务、道义，或者“努力”了，但是，总觉得没有拼尽“全力”，没有“尽力”，心里就有亏欠，就有负罪感，做人难，做个心有余力不足的人更难。

讓一个人为另外一个人破釜沉舟、鱼死网破是不可能的，或者很少很少。

更多的时候，体现一个人的情义与文明是尽举手之劳，是雪中送炭，是顺水推舟，是成人之美，是添砖加瓦，是落井不下石……

尽你所能，这就够了，足够无愧。

荐自“罗西有意思”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