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村落多维价值评价及实证研究

窦银娣，谢双喜，李伯华

（1.湖南省人居环境学研究基地，湖南 衡阳 421002；2.衡阳师范学院 城市与旅游学院， 湖南 衡阳 421002；3.古村古镇文化遗产数字化传承湖南省协同创新中心，湖南 衡阳 421002）

传统村落是另一类的文化遗产，是一种不可再生的珍贵资源[1]。我国四部门联合印发的《关于开展传统村落调查的通知》，标志着传统村落保护工作正式提到了政府工作日程。该通知中明确提出：“传统村落是指村落形成较早，拥有较丰富的传统资源，具有一定的历史、文化、科学、艺术、社会、经济价值，应予以保护的村落”[2]。然而，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和城市化的加速推动，传统村落生产方式和经济结构发生了重大变化，导致了村域特色消失、乡村人口外流、传统功能丧失等一系列问题，传统村落正面临着消失或走向衰败的命运[3-6]。2018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简称《规划》），《规划》的提出更是表明农业、农村、农民问题成为了全党工作的重中之重。因此，在乡村振兴全面实施和美丽乡村重点推进的关键阶段，传统村落如何顺应时代发展要求，凸显自身的多维价值，在发展中进一步保护自身，成为了当前亟需解决的关键问题之一。

传统村落不同于一般的文物保护单位或历史建筑遗迹，它是一个整体的、活态性的单元，不能只注重单体的、物质性层面的评价，而多维价值就是从多个维度对传统村落进行价值评价，是一个多层次、多目标的评价过程。长期以来，国内外学者对传统村落的价值进行了大量研究[7-8]，但总体来看，国内学者主要围绕村落的价值评价进行展开[9]，评价内容多以使用价值的方式呈 现[10-12]，但也有少部分对村落非使用价值进行了研究[13-14]，评价方法有定性描述评价[15-17]、定量刻画评价[18-20]以及定性定量相结合等三种评价方法[21-23]，评价对象多围绕村落的单个价值进行开展[24-26]，但也有对村落多元价值的探索[27-29]。截至目前，国内学术界传统通用的单维价值评价标准挖掘性不强、地域性较弱，而多维价值评价也主要应用于传统村落的开发和利用等领域，应用于传统村落评估领域的相关研究还是相对较少。基于此，本研究以湖南省9个国家级历史文化名村为研究案例，先以多维价值评价为切入点，遵循系统性、综合性、地域性、可比性、可操作性原则，构建一套更加合理的价值评价指标体系，对传统村落的价值进行多个维度方面的评价，再从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视角出发，挖掘和识别不同村落潜在的独特价值和发展的独特路径，为传统村落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决策依据。

一、研究区域概况

截止目前，我国共有五批共计6 799个村落入选了《中国传统村落名录》，湖南省五批共有658个村落入选，数量排在全国第三，主要分布在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郴州、永州、怀化、邵阳五 市[32]。其中，国家级历史文化名村有25个，主要分布在湘西和湘南地区。本研究选取湖南省西南部9个国家历史文化名村为研究对象（图1），主要基于如下考虑：1）所选取案例村均为中国传统村落中保护较好、价值较高的村落，是传统村落中的精华，更具有代表性，更能完整地反映特定历史时期地区传统风貌和地域民族特色[33]。2）相对于其他地区，湖南省西南部的经济发展水平较为落后，城镇化对传统村落功能破坏的影响力度较小，多维价值保护较好；3）所选案例村地理分布集中且数量较多，具有较为相似的地理环境和客观条件，使得多维价值评估更具说服力；4）学术界对湖南省的张谷英村、皇都侗文化村等传统村落研究较多，而对西南部传统村落的关注较少，希望以此为纽带吸引更多学者关注这些传统村落，为湖南省传统村落可持续发展提供决策依据和经验借鉴。

图1 研究对象村落分布

二、传统村落多维价值评价指标体系

从目前传统村落价值评价研究来看，大多数评价指标都是以物质和非物质两个层面为主，物质层面主要侧重于传统建筑遗产、历史街巷规模以及村落空间形态等因子的评价，非物质层面则主要涵盖传统技艺、文化名俗、传统生活以及村落久远度等要素的评价。综合参阅相关文献 （表1），发现某些指标因子出现的频率非常高，这说明该类型指标因子具有重要的指示性意义，可以作为本研究的重要参考资料。

表1 学术文献中的评价指标体系

（一）指标体系的构建

1.指标体系构建的原则

选取的传统村落价值评价指标不仅要考虑指标本身的合理性和有效性，还要能够起到直接或间接的反映效果，故指标的选取要遵循以下几大原则[30-31]：1）可操作性原则。要考虑数据获取的难易程度以及指标量化的可行性。2）系统性原则。指标要能反映村落的经济、政治、文化、历史、生态各个方面，有利于系统性评价。3）可比性原则。要能区分出不同传统村落之间各个维度价值的优劣程度，各个村落价值之间要具有差异性，有利于传统村落间的对比研究。4）综合性原则。为了研究对象的科学性，指标要进行定性与定量相结合，全面和科学地反映传统村落多个方面的价值。5）地域性原则。指标要体现不同地方的地域特色，挖掘特色价值，使村落“个性”得到充分发挥，同时需要制定符合地域实际情况的评价赋分标准。

2.地域性指标因子的选取

地域性指标因子是通过实地调研考察，发放问卷调查进行获取，它反映的是不同的地域特征。现行的指标体系部分指标过于量化，且片面强调物质文化遗产价值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价值，而缺乏对研究对象本身科学价值、使用价值、开发潜力等多方面的考虑，缺乏对当地如洪涝、地震等自然环境安全状况的考虑，甚至缺乏对居民情感等主观认知因素的考虑。故本研究在已有指标基础上，融入地域性指标因子，加强自然环境、空间形态、街巷格局等方面评价，增加保护措施、居民意向评价内容，并结合传统村落实地调研情况，确定了本研究的传统村落评价的指标体系和赋分标准（表2）。

表2 湖南省传统村落价值评价体系

（二）数据来源与处理

1.基本数据来源

首先采用实地查勘与深度访谈，获取遗产建筑数量与保护情况、街巷数量及长度、房屋居住情况、传统生产方式、传统技艺传承情况以及民俗节日参与情况。其次对研究对象古村办或村委会进行走访调研，查阅政府工作报告，获得常住人口、外来人口、外出人口数量以及老龄化指数，获取传统建筑面积、核心区现存面积、耕地利用状况、自然灾害发生率、挂牌登记建档以及每年保护维修资金等相关统计数据与规划图集与文件。此外，为了更好的体现居民认知度、满意度、支持度和好客度等居民意向状况，以此为目标设计了问卷调查，对案例村进行了问卷调查，总共发放问卷404份，回收400份，有效率达到了99%，每一个村的问卷调查数量大致相等。

2.研究数据处理

1）价值主因子提取

按照表2中的指标体系，根据实际情况对案例村21项指标进行赋值打分。运用SPSS24.0对各指标进行KMO和Bartlett球形检验及因子分析（将变量纳入到最终的因子分析模型中，模型对应的KMO值为0.923，Bartlett值为692.36，P＜0.05，差异有统计学意义，适合做因子分析），从而得到旋转后的因子荷载矩阵（表3）、特征值、方差贡献率，因前4个因子的累计贡献率已达到91.542%（一般认为累计方差贡献率应大于85%，即可提取主要信息）。

表3 旋转成分矩阵a†

表3是旋转之后的成分矩阵，由此可知，上述的21个变量经过主成分法提取公因子，最优斜交法进行旋转之后最终可以生成4个因子。F1在传统技艺装饰手法及特色丰富度、传统生活的延续性、民俗节日数量、传统文化民俗独特性、传统生产技术及制度保留度、传统工艺传承活态性、传统工艺传承活态性、支持度、满意度等指标上载荷显著，支持度和满意度的融入体现了当地居民对整个非物质文化遗产现状的表态，故可命名为传统产业经营价值；F2在历史建筑特色典型性、传统风貌原真性、街巷空间格局完整性、村落空间形态风貌美观度、村落与自然环境相互作用及整体协调度、生态环境、区位条件、居民好客度、认知度等指标上载荷显著，传统历史建筑风貌与村落现在的自然景观环境相互融合，故可命名为人居环境风貌价值；F3在保障机制、规划编制、公共设施等指标上载荷显著，体现当地政府参与力度以及后期资源挖掘潜力，故可命名为资源开发潜力价值；F4在村落历史沧桑久远度指标上载荷显著，体现了村落的历史价值，故可命名为历史遗产纪念价值。综合以上结果，概括得出各个因子分析表（表4）。

2）价值评价模型构建

根据前期构建的传统村落价值评价指标体系及各主因子分类，文章采用线性加权的方法构建村落价值评价模型，具体公式如下：ΣF=a1*F1+a2*F2…+an*Fn。式中ΣF为传统村落综合价值得分，a1，a2...an为前n个因子的贡献率，F1，F2...Fn为提取的不同公因子。综合价值评价对9个案例村落进行价值得分与排名运算,其中兰溪村的综合得分最高，高椅村次之，芋头村得分最低（图2）。

三、评价结果与分析

评价结果显示，村落价值的相对排序位置和总分之间存在的相对差距，可以有效区分各传统村落之间的核心价值。

（一）多维价值层分析

传统产业经营价值最高的村落是兰溪村，表明该村传统技艺、传统民俗节日、工艺传承状况等非物质文化遗产保留得很好，并且反映了当地区域特色。居民对村落现状满意度较高，并能自觉维护传统村落传统文化。该价值排名最低的村落是上甘棠村，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留状况堪忧，传统村落文化灵魂正在日渐消竭。

表4 评价体系因子分析

图2 传统村落价值评价主因子得分与排序

人居环境风貌价值最高的村落是兰溪村，兰溪村不仅非物质文化遗产保留较好，物质文化遗产保存得也较好。建筑遗产、传统街巷、村落空间形态保存得很完善，瑶族村寨的特色保留完整，与周边自然环境协调度较高。该价值排名最低的村落是芋头村，因受经济发展状况的影响，原住居民大量外流，村落空心化、老龄化等社会问题严重，故而产生了一系列的人居环境问题。

资源开发潜力价值较高的村落是上甘棠、兰溪村、高椅村，表明这三个村落的政府参与度较高，并实施了一系列相应措施。其中，兰溪村原本是国家级贫困村，在政府的积极引导和村民的积极参与下，该村旅游业发展态势非常好，已经成为了国家3A景区，并入选了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推荐名单。该价值较低的村落是坦田村、芋头村、坪坦村，很显然这些村落在基层组织动员、村民参与程度等方面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历史遗产纪念价值最高的村落是坪坦村，坪坦村始建于宋代，年代久远，该村文物古迹众多，有吊脚楼236栋、古水井4处、风雨桥9座，其中1座风雨桥——普济桥为全国重点文化保护单位，是我国桥梁史上罕见的活化石。该村也是怀化市通道侗族村寨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核心区，因此，具有极高的历史遗产纪念价值。该价值排名最低的村落是干岩头村，这与该村形成时间较晚，历史遗存丰富程度相对较低有关。

从综合评价结果来看，排名最高的传统村落是兰溪村，其次是高椅村。高椅村综合排名靠前主要得益于它的传统产业经营价值和资源开发潜力价值较高，尽管它的人居环境价值得分靠后，但并不影响它的综合排名。而综合排名较低的村落有芋头村、龙溪村和坦田村，这些村落的传统产业经营价值、人居环境风貌价值、资源开发潜力价值、历史遗产纪念价值得分均较低，这表明这些村落活态性发展现状非常堪忧，传统村路保护刻不容缓，急需政府积极引导和介入村落可持续发展。

（二）村落类型划分及对策分析

根据多维价值的评价结果，可将案例村落进行归类发展，为后续的政府引导、市场介入和村民参与提供决策依据。兰溪村各个价值层排序都为最高，村落风貌完整，特色风俗鲜明。上甘棠村的建筑遗产、村落街巷格局都保存得较完整，但传统技艺、民俗节日等传统文化遗失严重。高椅村、干岩头村、大园村，这三个村落风貌较为完整，但遗存规模较小。龙溪村、坦田村、坪坦村、芋头村，该四个村落建筑损坏程度较为严重，反映出该些村落保护措施相对于缺乏。综上所述，根据价值排名及村落发展现状，可以将这9个村落分别分成四类侧重点保护方向不同的村落 （图3）。基于此，根据不同类型的村落提出如下对策建议：

图3 村落保护类型划分

一是对于特色保护类型的村落，可以进一步保持其现有独特价值，进一步发掘其更多特色核心价值，通过开发特色旅游资源，创新发展特色手工产业，进行特色保护。

二是对于文化恢复保护类型的村落，应重视文化的保护与传承。发挥政府主导作用，完善相关政策配套体系，优化地域功能。合理利用地理信息技术进行监管，创新传承方式，提高文化知名度。

三是对于双向保护类型的村落，应加强硬性保护措施，给予相应的建筑物复修。同时，应加强村落的基础设施建设和公共服务建设，尽快修复自然和人文环境风貌，提升村落人居环境品质，加快传统产业的经营建设，从物质和非物质两个层面入手，实施双向保护措施。

四是对于重点开发保护类型的村落，需要重点开发与保护其目前仅存的物质文化与非遗文化，加强资源价值潜力的开发，根据突出价值进行针对性重点保护。

四、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在参考现有指标体系基础上，融入地域性指标因子，构建了一套适用于传统村落多维价值评价的指标体系，该指标体系以传统村落价值特色评价、保护管理评价、现状条件评价为目标层，以物质文化遗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措施、村镇概况、居民意向为评价准则层，共涉及21个评价指标因子。从质到量，将传统村落价值评价范围从局部提升到村落整体的环境高度，不仅提高了评价的精准性，而且地域性指标因子以及评分标准还可以根据不同的地区做出适当的修正，同样适用于其他地区。选择湖南省9个国家级历史文化名村为案例研究，对其价值分别进行评价，评价结果表明从传统产业经营价值、人居环境风貌价值、资源开发潜力价值和历史遗产纪念价值这四个维度层评价分析，发现9个村落内部发展现状差异明显，根据村落发展现状又将其分为特色保护、文化恢复保护、双向保护、重点开发保护等四个不同保护类型的村落。但是，受研究时间、数据可获得性等限制，本研究还存在以下几个方面的完善：研究对象是以湖南省9个国家级历史文化名村为例，样本量相对较小，对应的就显得指标变量太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评价指标体系的验证效果，故还需在今后的实践中进一步检验，不断优化和扩大研究区域和运用范围。此外，由于研究中的很多主观评价指标受定量化数据统计的限制，只能采取定性分级的方式进行，如何更科学地进行指标量化则是后续研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