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夏
“今天,你盲了吗?”盲盒是看不见内容的盒子,商家将不同款式的玩偶随机装入相同外观的盒子中,消费者付出确定的价格,收获不确定的结果。一些人竟因此有了“盲盒瘾”,李瑛子便是其中之一。直到她遇上了职业精算师王锐,他不仅给她带来一种另类“脱盲法”,爱的荷尔蒙,也在不知不觉中产生……
2018年2月13日,东京,时年28岁的李瑛子好不容易结束了白天的代购工作,看着房间里堆着的四个大行李箱、三个旅行包,正发愁怎么办呢!这时,微信上蹦出朋友王银彦的留言,知道她这次是独自出行,刚好,她堂哥王锐也是第二天从东京返回上海,就让堂哥帮她拿行李。听说她行李很多,第二天清晨,王锐主动来接了李瑛子。
候机时,李瑛子跑到盲盒自动售卖机前,连抽了三个盲盒。飞机上,她兴奋地和王锐分享着自己抽盲盒的经历。她买下人生中第一个盲盒纯属无聊,那是一个小姑娘造型的玩偶,瘪着嘴,好像要哭的样子,李瑛子觉得这个小玩偶像极了“沪漂”的自己,就把它带回家,偶尔还会和它说几句话。不久之后,李瑛子再经过盲盒售卖机时,想给自己的小玩偶抽个伴儿。这个系列的小玩偶合计有12个款式,更有一个限量隐藏款,她产生了集齐一整套的想法,继而很想拥有那个限量隐藏款,不知不觉,抽盲盒成了她的新乐趣。她有两个定制书架,摆满了盲盒抽到的玩偶,还有很多放不下,只能塞进箱子里,重复款则送给了朋友。“我承认,在盲盒上,我花钱不少,但除此之外,我很节约,我很想在上海买房安家!”
李瑛子许久没有和人聊过这么长时间了,她说着、笑着,渐渐地,困意袭来。直到飞机降落,王锐才喊醒她,还很耐心地陪她取了行李,将她送到住处才离开。
晚上,李瑛子想起王锐的种种,忍不住给王银彦发微信:“哇,你是送了个什么宝藏男人给我,我简直要‘吹爆他。快快告诉我他的周边信息,立刻,马上,拜谢!”
王锐,上海本地人,33岁,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是一名FCAA(中国精算师),最最重要的是,他目前单身!李瑛子就差高兴得鼓掌了。正在此时,王锐发来微信,李瑛子一阵狂喜,以为自己与男神心有灵犀,当她点开对话框时,顿时傻眼。
王锐以李瑛子最爱的那款Molly玩偶为例,总结了玩偶公司的游戏规则。这一套玩偶有12个,一整箱盲盒有12套、144小盒,倘若她对隐藏款生出执念,成功概率仅有1/144!“你,已是‘师太级别了,是否考虑‘金盆洗手?”王锐追来一条语音问。李瑛子气得迅速回复:“我!乐!意!”王锐淡定回复:“别激动,我只是帮你算了下,按你这么玩,你在上海购房还贷的周期至少要多五年。”
李瑛子从床上蹦起来,尖叫道:“我以为他是个温柔小哥哥,没想到是个宇宙超级‘钢铁直男!”
李瑛子再抽盲盒時,王锐说的那句“还贷周期至少多五年”总魔性般地在她耳边循环播放。李瑛子在微信上讨伐王锐:“能花钱买到的快乐很少,你那么一说,我唯一的乐趣被你毁了一半!”王锐只得请她吃饭,算是赔罪。
席间,李瑛子吐露,在上海的这段日子,她其实挺孤独的。灯泡坏了,下水道堵了,晚上失眠,觉得人生一团糟的时候,那些不会说话的玩偶能给人慰藉,但如果用钱来衡量这一切,她那点微薄的乐趣就显得可笑而愚蠢。王锐叹口气:“这东西,如果当作精神寄托,就有点饮鸩止渴的意思。”李瑛子气愤地站起身:“我还有事儿,今天,谢谢你款待!”两人的初遇太美好,以至于她对王锐甚至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王锐的话太一针见血,她承受不了。
那天以后,二人之间,再无互动,李瑛子沉寂了半个月,又开始抽盲盒,并更新了朋友圈:“再买盲盒我是狗,抽到隐藏狗就狗。”没想到,王锐竟留言说,她想要的隐藏款他有办法搞定,条件是李瑛子跟他去参加6次登山拓展活动。
李瑛子差点气吐血,但想到可以换得隐藏款玩偶,她忍住怒气,发过去一个热情洋溢的笑脸,并说:“好说,成交!”登山那天,她穿着防晒服,背着登山包,跟着王锐和他的队友们,抵达普陀山附近的一处小山脉,开始了登山之行。
李瑛子搞代购,脚力和速度都不错,但是,她还是被登山的强度“完虐”。王锐很绅士,一路上都在给她鼓劲儿,李瑛子不想被低看,简直拼了老命,总算登顶成功。山风吹拂而来,眼前豁然开朗,目光所及,是绵延山脉,大气而辽阔。“太美了!”李瑛子兴奋得大喊,王锐笑了:“这次算是练习,后面的任务,一次比一次重。”
回到住处后,李瑛子的双腿酸痛不已,一连三天,她连下床都难。她安慰自己,为了得到王锐手上那个隐藏版的玩偶,这点辛苦值得!为了应对随后的几次登山,她开始做抗阻力训练,生活变得丰富而忙碌。
2018年6月初,李瑛子随王锐所在的户外运动队奔赴陕西华山。山峦陡峭,90度垂直的路比比皆是,路程才进行了一小半,李瑛子双腿已累到发抖。累到极致,情绪也崩了,她失控地对王锐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让我整点极限运动我就不玩盲盒了?这是第六次登山了,拿到限量玩偶,我就拉黑你!”
王锐愣了愣,平静地说:“随你。”当两人先后完成登山之旅时,队友们冲上前热情地拥抱了他们,有人说:“瑛子,我们的活动,你一定要多来啊。”有人打趣:“只要王锐来,瑛子肯定来,对吧?”李瑛子心情很复杂,一开始,她想尽快完成和王锐的约定,拿到隐藏款玩偶,然后彻底消失,可真到了这一天,她连再见也说不出。
回到上海后,王锐从兜里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限量版玩偶,递给了李瑛子。李瑛子知道自己在华山上的那番话,伤到了他,却没有勇气道歉,俩人平静地告别离去。回到住处,看着满架的小玩偶,想到这些沉默的陪伴,都比不上王锐这些天给她的关怀,李瑛子捂着脸哭了。
十来天后,为了打破尴尬,李瑛子终于鼓起勇气,问王锐是如何获得那款隐藏款的玩偶的。谁知,王锐提出,李瑛子如果将资金交给他打理,就考虑告诉她。李瑛子无语,但为了能和王锐多点机会接触,她竟也妥协了。王锐的理财计划做得滴水不漏,李瑛子不得不紧巴巴地生活,才能完成合同上她必须月缴的数额。
李瑛子也不是好惹的,她频频要王锐请吃饭,让王锐肉痛不已——这理财的辛苦费,够不上几顿饭钱呐。次数多了,他只得学“狡猾”,招待她到家里吃饭。王锐的厨艺了得,陕西的面食、广东的点心,他都会做一点,而李瑛子会做烘焙,二人算是珠联璧合。渐渐地,李瑛子发现自己真对王锐有点动心。可在她的各种试探之下,王锐都异常淡定,似乎对她“不感冒”。
暗恋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你想把对方处成情侣,对方却把你处成哥们儿,王锐对李瑛子,始终都友好且克制,这让李瑛子完全没辙了。
2018年8月底,李瑛子借着过生日的由头,单独约了王锐吃饭。饭后,俩人在黄浦路步行街散步时,王锐说:“我没提前给你准备礼物,就买你喜欢的东西吧。”他当即付费,买下了一整套盲盒,不断被吐出的盲盒,堆了满地!
“哇,他‘端盒(买了全套的盲盒)了!”路人都为王锐的豪气而尖叫,李瑛子在众人羡慕的眼光里一个一个拆盒,仿佛做了一场梦。回家的路上,她不好意思地对王锐说:“你太夸张了,随便抽一个就好了嘛。”王锐收入不错,但生活节俭,如此大手笔,她真是第一次见。
王锐认真地说,他不接受同系列玩偶的分离,“买下全部,凑个全家福,多好啊。”王锐的眼神,有点忧伤,李瑛子突然意识到,王锐是有“内伤”的!
她追问王银彦,这才得知,王锐父母在他少年时离异,这成了他心里过不去的坎。李瑛子更意外得知,王锐曾是资深盲盒玩家,且每玩必“端盒”,后来正是靠着户外运动,才逐渐戒掉了玩盲盒的瘾。李瑛子顿悟,王锐玩盲盒时坚持“端盒”,是因为这能带给他短暂的“圆满感”。
曾有心理医生说,玩盲盒上瘾的人,“多少都因为心里有点事儿走不出去”,她怕孤独,而王锐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害怕分离。
李瑛子不忍就此与王锐错过,她更频繁找各种理由约他吃饭、聊天,王锐也愿赴约,但总是保持着普通朋友的距离,这让李瑛子黯然神伤。2018年11月25日晚上9点多,李瑛子结束代购之行后,拿着特地为王锐挑选的礼物去他家。当她敲开门,看到一个陌生的漂亮女孩时,她怔住了,紧接着落荒而逃。
几天后,李瑛子才告诉王锐,当她看到他房里出现的女孩时,她窒息一般难过,她恨自己迟迟没有表白心意,因不知怎么再面对他,她决定离开,搬到深圳。王锐叹气说,他会尽快去深圳看她。
那段时间,一款全球限量3000套的盲盒玩偶投入市场,“盲友”们彻底疯狂了,李瑛子却对这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平安夜前夕,王锐到深圳出差,二人再见面时,王锐心疼地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李瑛子难过地回应:“我还没开始恋爱,就失恋了,好惨一女的。”王锐笑了,说:“那,补偿你?”他带着李瑛子街头寻宝,通过摇盒、摸盒、捏盒,成功找到那款限量版玩偶!这一波技术流,让在场所有盲盒爱好者惊叹,王锐是绝顶高手!
王锐笨拙表白:初遇时,他只是想帮她“脱盲”,因此,才以登山为约,更以“理财合同”来帮她克制消费欲念。不承想,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李瑛子几乎以“霸屏”的姿态肆意占据了他的生活。那晚的那个女孩,是他的学妹,为了一篇《盲盒经济》的论文而来,李瑛子却误会了。這一个月的时间也让他确信,自己是真的爱上了李瑛子。
2019年2月14日,王锐带着李瑛子去商场试水摸盒的本事,李瑛子成功找到了一个有细微差别的盲盒。此刻的李瑛子,已对抽盲盒兴趣全无,她全当自己学了门新技术,是来实习的。但是,当拆开包装,看到里面王锐事先准备好的求婚钻戒时,她简直被幸福砸晕了!这一段盲盒之旅结束了,可他们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
摘自《知音月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