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泡的茶

王可迪

明月挂在柳梢，你怀里抱只老猫，酣睡在椅上，放凉了一旁的茶。

阳台望见那月光，我怔怔地望着，朦朦胧胧，仿佛你还在那，仿佛我还年幼，仿佛老少平安。

外公的音容笑貌在我的脑海中，被那无情的时间一点一滴消磨殆尽，但我总忘不了记忆中舌尖“疏香皓齿有余味，更觉鹤心通杳冥”的滋味。喝点茶，重温一下罢。打开水杯，扑鼻而来的是茶包泡烂的气息。囫囵喝下一口，苦，苦极了。许久没喝过外公泡的茶了，烧些水泡茶罢。

幼时，不喜茶。沏一壺茶，步骤极多，极烦琐。而我偏是天性好动，不等水沸，早已如坐针毡，急不可待。那时你只是笑，眼中满是慈爱，缓缓说道：“心急是泡不出好茶的。”

一旁沸腾的水打断了我的思绪，将干瘦的茶叶置于杯中，若乌龙入宫。那茶叶缓缓舒展开来，竟无端染得一池金黄，溢出兰香。

朦胧中，我仿佛又闻到了那时的香气。

“松花飘鼎，兰气入瓯轻”，你得心应手地操作起来，似笔走游龙绘丹青，行云流水。青花白瓷杯中色如琥珀的茶即诞生。我按捺不住心中冲动，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竟暖了胸膛，人似乎也无端地舒坦起来。我咂了咂嘴，“茶真苦！”我指指点点地评论起来。此语一出，惹得你大笑。你唇落杯沿轻抿一口，“这茶啊，讲究的是品，这品呢，得先观其色，闻其香，再细细品咂。茶呀，当然得是先苦后甘，苦尽甘来才别有一番滋味罢。”你说完看了看远方，双眼清澈。

苦尽甘来吗……

我一时急切地操作起来，也想泡出一杯好茶，但泡出来的茶或寡淡无味，或苦涩至极，味蕾在一次次尝试中渐渐失望。

“心急是泡不出好茶的。”我的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安顿下来，手上的动作也缓慢了许多、细致了许多。

色如琥珀，香如兰香，没错了，我贪婪地嗅着这久违的香气，分明听到了茶细腻而真实的呢喃，我心里一酸，外公你泡的茶，也是这般馥郁吧。

多想回到那夜月光，入你慈爱目光。人无法反抗岁月的催促，但你目光中的温柔却不曾因照片的泛黄而削弱分毫。月光，如流水般泻下。我永远记得：生活总得先苦后甘，苦尽甘来，才别有一番滋味。

（作者系汕头市潮阳实验学校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