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祖泽
女儿要分娩,妻要去昆明照护她。临行前,妻把旧床单、旧衣服拆剪了一些,调了一盆糨糊做了几张布片,剪了全家四代人的鞋垫,用两层新白布糊好,裹紧,晒干,压平,接着就准备纳鞋垫了。看到她忙忙碌碌得辛苦,我说:“别费事了,用缝纫机打一下得了。”“机器打得不结实,纳好。”妻不怕伤精费神。
由此,我回想起三十多年前外出打工时,她送给我一双鞋垫的情景。那天,我背着简单的行李告别父母,独自走上外出打工的路。经过村口的大青树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在等我。我站住了,默默地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四目对视,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她默默地走过来,将一双鞋垫和三十元钱递到我手里:“在外要注意身体,不要亏待自己,我等你!”说完,她抹一下眼,转身跑去。
回到工地上,我仔细端详着这双鞋垫:它纳绣结合,黑白相间的针脚细密有序地排列出立体方块。在立体方块上,左鞋垫用绿、粉两色绣了一对戏水的鸳鸯,鸳鸯相依相偎齐头并进,几缕涟漪漾动一簇水草,一红一绿的蜻蜓停驻水草上眉目傳情。右鞋垫用红、绿、粉三色绣了两朵并蒂牡丹,一朵绽放,英姿勃发,另一朵含苞待放,鲜嫩欲滴。鞋垫这么精美,我舍不得穿,把它压在枕头下。干了一天的累活儿,夜深人静,我辗转反侧,借着工棚射进来的月光,拿出鞋垫看看,抚摸着、思量着。
几十年过去了,我一直珍藏着这双鞋垫,现在,我把那双鞋垫从箱子里翻出来拿给妻子看。看到鞋垫,她惊讶道:“你怎么还保存着?”
“我怎能舍得用?这可是爱情的信物呀!”我说。
“那时想的是像鸳鸯一样忠贞不一,白头偕老。现在,我们不就成了两只老鸳鸯了吗?”
“是呀,我们都当爷爷奶奶了。虽说没有那么富贵,但儿孙满堂,一家和睦,是多少金钱也买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