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歌者刘珂矣,唱出诗酒田园

2020-04-20 18:05许晓迪
旗帜文摘 2020年2期
关键词:音乐

许晓迪

一袭长衫的刘珂矣,讲起日本电影《寻访千利休》中的一个片段:

樱花时节,茶道宗师千利休招待几位茶客饮茶赏花。此时,徒弟将门打开,片片樱花落入茶碗。当人们惊异于这些从门外飘来的花瓣时,一位茶客恍然发现,一株樱花树镶嵌在屋顶之上。原来,花瓣是从上空缓缓飘落。

千利休对美的表达深深触动了她。在新歌《香雪迟》中,她写道:“木鸢纷纷趁斜阳,松下青苔半遮了茶汤,一杯春香盗雪留谁慢慢想,流水护落花空思量。”

“学会对这个世界亲和柔软,慢慢体会岁月自有的韵律。”谈及歌词中落英缤纷、禅茶一味的意境,刘珂矣对《环球人物》记者说,“当你种下一朵善美的花,也许它不会马上向你盛开,但当你不经意转身的时候,身后可能已经是一片香雪海。”

日常生活中的诗意

刘珂矣的创作灵感,大多来自这些生活中的点滴日常,来自平日读过的诗、看过的书、听过的戏。有一次,她在苏州昆曲传习所听老艺人演唱了《风筝误》的开场《蝶恋花》。“横竖总是由定数,迷人何用求全悟。”有感于明末才子李渔笔下这段奇缘轶事,她写了《风筝误》这首歌:“风筝误,误了梨花花又开;风筝误,捂了金钗雪里埋;风筝误,悟满相思挂苍苔。”

同样是昆曲,《桃花扇》中侯方域与李香君的命运浮沉,则让她想起有关菊坛的往事与影像,于是写下了《弄戏》。歌词中,“倚人间烟火,四月的风慈悲我,莫笑往事太执着”,是程蝶衣刻在她脑中的形象;“桃片随风不结子,柳棉浮水又成萍”是她对孟小冬与梅兰芳二人故事的感慨,桃之夭夭却无灼灼其华,执子之手却如柳棉散去,未能守到白头。

再如《泼茶香》,灵感来自偶然读到的纳兰性德的一句词——“赌书消得泼茶香”。词的背后,是李清照、赵明诚夫妇的一段伉俪佳话。刘珂矣把这段琴瑟和鸣、把茶言欢的故事写入歌中:“飘带引斜阳扫墨腕底香,共我泼茶人如今在哪方;石綠补天长云锣声两行,微笑过往只道是平常。”

“每首歌背后,都有我的一段真实人生。”刘珂矣说,“《泼茶香》写的是李清照夫妇,但那句‘共我泼茶人如今在哪方,也有我对亲人和少年时代的追怀。”

她的音乐启蒙者是舅舅。“他喜欢唱陈百强的歌,我小时候,他经常带我去楼下那个小小的练歌房,点上一碟瓜子,尽情地唱。”后来,父亲为她买了两个大音箱,她就四处寻摸磁带。在她生长的大庆,“想要一盘磁带,往往要等好几个月。那时,我每天都会跑到新华书店问,景岗山的新专辑什么时候到?”

大学时,刘珂矣的专业是声乐,接触了一些熟悉音乐制作的朋友,其中就有现在的合作伙伴百慕三石。从第一张专辑起,二人就开始合作。“他喜欢民族音乐,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乐器,这两年又钟爱起了尺八。在音乐道路上,他一直是我的提灯引路人。”

2005年,刘珂矣看到一首词,被其中的两句所打动:“谁在一缕斑白时寻梅?谁在伤心时提前准备?”不到半个小时,她就谱好了曲。10年后,这首《寻梅》进行了全新编曲,收入她的第二张专辑《渡风》中。

《寻梅》是刘珂矣对于“国风”音乐的初次尝试,“当时录了一个小样,就扔在那里,没放在心上”。那段时间,她忙着为一些艺人制作单曲和专辑,写了很多流行音乐作品,直到2010年。

那一年,她开始反思自己的创作状态。“那时的我,开始学会讨好约歌的人,讨好这个时代。有人说想要一首蔡依林风格的歌,我就写一首这样的歌。它只是一种技术性的写作方法,而不是出自真情实感。”回忆起当时的纠结,刘珂矣说,“流行音乐所热衷表达的那些情爱纠葛、怨怼悲伤,已经和我格格不入了。我们的生活难道只有这些吗?是不是也应该有诗酒田园的意境,有让人宁静欢喜的表达?”

内心的出离与回归

在这种自我怀疑和反思中,刘珂矣停止了创作。“那段时间,助理、企宣、经纪人、录音师、制作人、声乐教学,音乐行业里的各个角色我都做过。”但这些,都不是音乐本身,“我想等再提笔写歌的时候,一定不再为了讨好全世界,只为写我心中的山水”。

历经4年的沉淀,2014年,刘珂矣写下了《忘尘谷》这首歌。当时,她无意中看到了一张音乐专辑的封面——一个小和尚坐在一艘驶向远方的小船上,正回眸观望。“这张照片给了我无限遐想,好像渔舟唱晚,一位撑船人点起红色的灯笼,沉浸在归家的自在愉悦中。”于是就有了这样的歌词:“撑船人点着他的灯笼,江面竹排被映红;吹笛人吹着他的幽梦,一声闻来万事离心中。”

这首歌收录在她的第一张专辑《半壶纱》中。其中传唱度最高的《半壶纱》,写的是一位好友的生活。“她住在京郊的山上,自己开荒了几块菜地,种茄子、辣椒、南瓜,院子里养了十几条流浪狗。每次去看望她,她就会炒上几碟素菜,炸上一碗从老家带来的辣椒,饭后再为我泡茶,聊上一整个下午。”

受好友的影响,刘珂矣也开始向往一种“悠悠风来,埋一地桑麻,揽五分红霞,采竹回家”的恬淡生活。《半壶纱》带来的赞誉与掌声,让她倍感压力。偶然间,她看到了徐克、吴宇森拍摄的一张照片:绿荫掩映之下的庭院木台,两位导演盘腿对坐,一人闭目入定,一人举盏独邀虚空。“那是一种大隐于市的超脱淡然。”她说,“内心忽然清凉起来,渐渐明白,原来‘关门即是深山,在心里修篱种菊、淡泊宁静,才能安驻在红尘里。”

经历了内心的出离与回归,刘珂矣写下了《渡风》。歌中寄托了她所向往的生活:“撑着一苇江湖,趁着灯火风逐,牛背短笛声声入几壶。”“撑着一苇江湖,等到云歇雨住,揽把稻香扶风看日出。”

不是光芒万丈,却是温暖长存

这些充满东方味道的表达,使刘珂矣的音乐成为乐坛独特的风格标签。在她看来,“点滴的生活感悟,加上我热爱的中国味道,拌在一起,就是大家听到的‘禅意国风”。

近些年来,以汉服、民乐、古诗词为代表的“国风文化”正席卷年轻人的社交平台,古风歌曲也由小圈子的自娱自乐扩展为大众热议的音乐话题,其中,精品有之,“槽点”也不少,比如歌词的粗糙空洞、不知所云、乱搬堆砌等。

对刘珂矣来说,对文字的推敲琢磨,是一个缓慢而艰辛的工程。写《月满弦》时,为了写出慈悲的意境,她花了4个月,“每天就坐在那里想,像参禅一样”。有一天,她看到一首禅诗:“山前一片闲田地,叉手叮咛问祖翁;几度卖来还自买,为怜松竹引清风 。”——有人问一位老人家:“山前的一片田地,为什么几次卖了,又自己买回来?”老人说:“只为了这片松竹引清风。”她被这句回答所打动,写下这样的歌词:“暮雨徘徊,谁梦中空折柴,只怕夜冷故人来。”——天要落雨,一人等朋友来,做梦时梦到去拾柴火,因为怕夜晚故人来,天气寒冷,没法生火。

她的歌词,常会营造出一种别具一格的美。比如描写友情,常会陷入俗套,但在《一袖云》中,刘珂矣这样写道:“在山顶揣一袖云送给彼岸边的你,迟迟你不来风起吹走山雨;在山顶揣一袖云送给路上的自己,山外山上云外云谁在那里遥望知己。”化用的是一则明代的小故事:两位好友相约登山,一人先到了,登至山顶,看到云雾在腰间盘踞,就打开宽袍大袖,抄起一袖子的云,望着好友家乡的方向,打开袖子,让云从掌畔朵朵飞出……

在日常生活中,刘珂矣喜欢用自己的方式记录生活。她喜欢云的不同形态,曾在微博上分享过一朵“爱吃巧克力的小老鼠”。下雨时,玻璃棚顶的泥沙和雨水形成一幅幅“大自然的画”,也让她感动、快乐。她是一个素食主义者,爱喝茶,“有时候,茶和脑海中的画面沏成了一景,喝茶间,词曲就应声而成了”。

有时,她会在音乐平台分享自己的歌单,大部分是纯音乐,也会在自己作品的评论区翻看一条条的“听后感”。其中一条留言让她格外感动:“可能你不是光芒万丈,但你却是温暖长存。”

“从当初的受宠若惊到后来遭遇瓶颈,再到如今的顺其自然,现在的我自在了许多。”谈及未来,刘珂矣希望自己能更用心地贴近生活,“生活到哪里,我的作品就写到哪里”。“听歌的人,无论面对的是困惑还是明朗、荆棘还是坦途、执着还是释然,我都希望这些乐音能带去一份宁静欢喜,在平淡中渡山水、诉绵长。”

刘珂矣 国风歌者,音乐唱作人,代表作品有《半壶纱》《风筝误》《芙蓉雨》《渡风》等,其创立的“禅意国风”成为近年来乐坛独特的风格标签。2019年12月17日,发行全新单曲《香雪迟》。

(本文选自:环球人物 2020年02期)

不少写琴的雅句。刘禹锡《陋室铭》中有:“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白居易写琴:“七弦为益友,两耳是知音。心静即声淡,其间无古今。”古人借抚琴让思绪远离世事尘嚣,寻找内心宁静。

还有两位大文豪,曾为一张古琴“斗诗”。雷琴“九霄环佩”流传至宋朝时,苏轼在琴足上方用楷书刻了一首小诗:“霭霭春风细,琅琅环佩音。垂帘新燕语,沧海虎龙吟。”还留下自己的签名“苏轼记。”黄庭坚则在琴上题刻了八个字:“超迹苍霄,逍遥太极。”

以琴修身的古人,将与琴有关的元素反映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此次展览中,为配合古琴展出,故宫博物院还从文物库房里拿出一系列相关文物。汉代陶瓷抚琴佣、神人抚琴跳舞纹镜等文物,将琴文化的纵深从唐代回溯至汉代。明清文物展柜中,各种御用的琴式盒、竹雕听琴图香筒、歙石琴式砚、黄玉琴式镇纸、乾隆皇帝御笔再题乐律全书册等一一亮相。

自故宫博物院成立以来,对古琴的研究从未间断。为更好地继承这一中国文化传统,几代琴人四处奔走。2003年,中国的古琴艺术终于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批准为“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

回溯中华千年文明,以“大圣遗音”为代表的中國古琴,承载着辉煌文化,更是一部民族历史的缩影。

(本文选自:环球人物 2020年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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