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蓉
在鼓浪屿玩的时候,我一边沿着海边溜达,一边跟我妈聊天。夜里的风景正让人感觉惬意无比,我妈突然要回酒店。我问她要干吗,她说出来的时候没带手机。我说:“没带就没带。一会儿就回去了,丢不了。”她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10点还没回去的话,就赶不上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最后还是和她一起回去了。结果一进门,就见她拿起手机,点开活动页面捐步数。她还回头问我:“你今天给你弟捐了吗?”我这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是这个。
大概是去年吧,各个平台一阵风似的开始推广“捐步数做公益”。那段时间我接到过太多这类推广,里面还不乏打着这个幌子做其他事的,我就干脆都屏蔽了,还嘱咐爸妈这些网页不要乱点。谁知我弟的公司也在推广,说捐出步数可以给孩子们买书。我妈问我:“他这个不至于是诈骗网页吧?”我随口答:“你有步数就捐吧!”没想到,她竟然从那时起一直坚持捐到了现在。
这简直和每天在我的支付宝蚂蚁庄园帮我喂鸡的爸爸有得一拼了。
早两年,我爸一直处于2G时代,从不参与我们的游戏,我们抢红包,他也只是在一旁呵呵地笑。我们轮番劝他换个手机,加入到组织队伍里来,跟他说:看,这是李子柒的田园视频,那是王刚的做菜视频;这个能视频聊天,那个能直接转账支付……他岿然不动,说:“我看电视就行。”
有一天,我正在蚂蚁庄园喂鸡,我爸从旁边探出头,说:“你这个还挺有意思。”于是我就给他演示了一番。由此,我爸终于同意了脱离2G。他换了个手机,做起了手机上的虚拟养殖专业户。
刚开始养鸡时,我还起早贪黑地为我小鸡的口粮奔波,一看到弹出“主人,有人揍你的鸡”的消息就脑子发热,觉得必须为我的鸡找回尊严。但没过多久,我就把小鸡撂在了一旁。
临近过年时,支付宝推出集福卡活动,其中一種方式是给小鸡喂饲料随机得福卡,我这才又跑到被我遗忘了很久的庄园。一去就惊呆了:除了那些为了福卡暂时低头的“临时工”,那一连串密密麻麻、年深日久的操作记录—给我的鸡喂饲料,通知我撵走到我的庄园吃食的鸡—全是我爸留下的。
我特别想跟我爸说:“我都很久不玩儿这个了。这就是个游戏,不用每天去关注那只数字鸡……”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他可能真的就把那个庄园当成我的一部分了吧!每天我去上班,我庄园里的鸡都有他在我的大后方帮我默默看管。
捐完步数,我妈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说她走的1万多步没有白费,能给某处的小孩子们添本书了。
在运转越来越快的世间,这些能长久驻留的人,在产品经理那里可能叫“目标客户”,在骗子那里可能叫“韭菜”,但对我来说,他们的行为表达的只有一个字—爱,虽然带着一点拘谨和傻气。
(摘自《青春美文》2020年第2期,潘光贤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