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故城,风蚀的丝路“小长安”

2020-04-20 11:20白英
青春期健康·家庭版 2020年3期
关键词:高昌故城玄奘

白英

一位考古学家曾说:“如果想知道盛唐时的长安什么样,就来吐鲁番的高昌故城吧!”建筑如果真是凝固的音乐,浩浩一座高昌故城,则恰如时光遗落在苍茫西域的一首古曲长调。断垣残壁间,凋敝荒寂中,隐隐有金戈铁马呐喊嘶鸣,又盛放着汉唐恢弘雄浑的精神花朵。自公元前1世纪建高昌壁,到13世纪废弃,它是古丝绸路上千年沧桑的见证。

地势高敞人庶昌盛

从吐鲁番市区向东南方向出发,行不多远就一头扎进了《西游记》中记载的火焰山中,高昌故城就在火焰山下,一路黄土漫漫,沿途故道两侧的土墙民居林立。午后半晌的太阳已经西斜,空旷的古城笼罩在暖暖的色调里,远远地,残垣断壁静穆在夕阳的余晖下,放眼四望,满目皆是土墩败壁,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形状,像石笋、像蘑菇、像蜂巢,怪诞荒凉如同一座魔鬼之城。我的心猛然一缩,这就是历史记载中的千年前极度繁华、恢宏的都城吗?

高昌故城建在火焰山南麓木头沟河三角洲,周边是今属吐鲁番市的二堡乡和三堡乡,定居于此的是维吾尔族人,维吾尔语中高昌故城称为“亦都护城”,有“王城”的意思。这座历时千余年的都城,是目前西域留存最大的故城遗址,在当时是四通八达的西域首府,为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和咽喉门户,今天仍可以从其高耸的城墙看出它旧日的雄风。正是由于故城地处吐鲁番盆地平原中心,城高壕深,易守难攻,自古以来就是西域的军事重镇,《北史·西域传》是这样说的:“地势高敞,人庶昌盛,因名高昌。”

高昌故城奠基于公元前1世纪,为当时西汉王朝在此进行屯田的部队所建,称为高昌壁。《新唐书·高昌传》中记载,公元5世纪中叶至7世纪中叶,在这个狭窄的吐鲁番盆地中,曾先后出现4个独立王国,分别是阚氏高昌、张氏高昌、马氏高昌及麴氏高昌,统治的140年间,历届“高昌王”均受中原正朝的册封,有的高昌王还娶朝廷公主为妻。公元640年唐朝统一高昌后,在此置西州,下辖五县。公元9世纪末,漠北草原回骼汗国衰亡,西迁的一支在此建立了回骼高昌国,疆域范围远远超过了今日吐鲁番盆地。到了13世纪中叶,高昌回鹘国为蒙古游牧民族所灭,高昌城就此毁于一旦。纵观高昌故城的历史演变,历经1500多年,其间由盛及衰,演绎了一部西域部族的兴亡史。

一座城池,几段往事。高昌城被废弃后,日益被蚕食垦成耕地,大部分建筑物消失无存,历史无声地将所有的情绪变成了沉默的故垒,默默地守望着这方土地。得惠于当地的土壤、粘结力强的干土和异常干燥的气候,高昌没有完全夷为平地,反而成了丝绸古道上绝妙的“天然博物馆”。1961年,高昌故城被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4年,高昌故城作为中国、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三国联合申遗的“丝绸之路:长安-天山廊道的路网”中的一处遗址点成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现在的高昌,每一块残垣残土都价值千金。

城垣遗址宛若长安

《西游记》里这样描述高昌故城的繁华景象:“龙蟠形势,虎踞金城。四垂华盖近,百转紫墟平。玉石桥栏排巧兽,黄金台座列贤明。真个是神洲都会,天府瑶京。万里邦畿固,千年帝业隆。蛮夷拱服君恩远,海岳朝元圣会盈。御阶洁净,辇路清宁。酒肆歌声闹,花楼喜气生。未央宫外长春树,应许朝阳彩凤鸣。”走在高昌故城的土路上,不时有风迎面吹过来,许许多多的寺院、殿堂、高塔、佛完等建筑,仍轮廓清晰,历历可数,时光千年,古城当年的繁华盛景如今依然依稀可见。

唐朝在拥有高昌城的绝对控制权后,在这里大兴木土,把高昌城建设成了一个“小长安”。今天遗存的高昌故城,是在唐代高昌城的基础上建设而成的,全城呈不规则正方形,总面积约220万平方米,由外城、内城、宫城组成,据史书记载,高昌城当年城墙上共有12重大铁门,分别冠以“玄德”“金福”“金章”“建阳”“武城”等不同名号。外城城垣保存较为完整,城墙由夯土筑成,高大厚实,夯层厚8~12厘米,间杂少量的土坯,有极清晰的夹棍眼。城墙外面还有马面、瓮城、壕沟等防御设施,其中西面靠北的城门保存最为完好,东南和西南部分还可以看出有寺院的遗址。内城居外城正中,平面呈南北长方形,以寺院建筑群为最多。宫城居全城最北部,还有几处残基,连接起来,可以看出是一座高达4层的宫殿建筑遗址,从留存下的高大的殿基可以看出与隋唐时长安城的布局相似。

“六街三市,货值通财,衣冠隆盛,人物繁华。”《西游记》中孙悟空对“王城”的判斷,是依据城市的布局及人物的形象。可以想象,在丝绸之路极尽繁华的岁月,盛唐时的高昌是连接中原、中亚、欧洲的枢纽。来自波斯等地的商人将本国的苜蓿、葡萄、香料、胡椒、宝石和骏马带来此地,又从这里带走中原的丝绸、茶叶等。高昌城那宽阔高大的城门外,人来车往,马嘶驼吼,东来西往的使节、商旅、行人鱼贯入城;城内街道纵横,商肆骈列,熙熙攘攘的人群,皮肤各色、发式各异、服装斑斓……那是何等兴盛的一幅繁华景象。而今,展现在人们面前的这座偌大的城堡,就像一座美丽多姿的金色孤岛,傲然屹立在戈壁瀚海之上,显得格外迷人,是难得一见的另一番景致。那残垣,那旧墟,有的如雄鸡劲唱,有的如双狮对峙,有的如虎踞深山,还有的如远征的驼队,冉冉地行进在万里沙疆,耳畔还响着那“叮当”“叮当”的驼铃声。

玄奘讲经书,写传奇

我们乘坐的电瓶车在一个看似广场的地方停了下来,踩着土黄色的泥砖地,绕着残墙断壁,我想象着故城昔日的繁华,感受着故城今日的沧桑。来到内城,映入眼帘的是座气势非凡的雄伟建筑,中央高大的方塔为巨大的土板夯筑而成,犹如巨形烟囱耸立在蓝天下,观察仅存的地下部分,可看到南、西、北三面有宽大的阶梯式门道供出入,规模虽不大,但可推测到是宫殿遗址,当地人称为“可汗堡”。

故城外城东南角的寺院,尚存一座多边形的塔,佛寺两侧曾立着高大的佛塔,院内正中有残存塔柱,而佛龛内则残存着菩萨像和壁画。从建筑特征和残存壁画上的联珠纹图案分析,其建筑年代约在公元6世纪。不太远的地方,是个普通的“居民区”。建筑都是依地势而定。高的地方,挖地为墙,洞为屋,从地面向下掘成院落,就像陕北一带的窑洞;低的地方,采用土坯堆彻,垒土起墙,拱顶门窗……这些建筑形式,简便易行,冬暖夏凉,直到现在,吐鲁番地区仍然保持着这样的传统特色。

故城外城的西南角上还有一处保存较为完整的佛教寺院遗址,占地近1万平方米。仔细观察,这座佛寺的山门、讲经堂、大殿、藏经楼、僧舍等建筑布局,仍可分辨出来。从建筑特征分析,其建筑年代属麴氏高昌中期,约为隋代所建。其中,位于中心位置被称为“讲经堂”的高大圆形建筑,最为传奇,相传鼎鼎大名的唐代高僧玄奘还曾到此讲过经。公元629年(唐贞观三年),29岁的玄奘从长安出发西行,沿丝绸之路到佛国印度游学取经,玄奘在西行路上,途经伊吾(今哈密),当高昌王麴文泰得知东土大唐不远万里来了一位求法的高僧时,便派人把玄奘请来,专门安排在王宫内居住,并与玄奘结为兄弟。麴文泰整日沐浴熏香,与玄奘议论佛法,还苦口婆心地劝说玄奘留在高昌当国师,其恭敬之态传遍了高昌全国。因玄奘西行探求真经的信念无法动摇,高昌王无奈,只好请玄奘讲经1个月后再走。这番感情,使玄奘感动不已,写信给麴文泰说:“决交河之水,比泽非多,举葱岭之山,方恩岂重。”唐僧玄奘和高昌王麴文泰的故事为后人留下了一段千古佳话,以致吴承恩的《西游记》中就有以火焰山等为场景而衍化出的传奇故事。

忽然有欢快的音乐声传来,我寻声而去,在一堵断墙的墙根下,泥砖地上铺着条毛毯,一个戴着鲜艳帽子的维族汉子盘腿坐在毛毯上,酱红色的脸上露出了纯朴的笑容,像极了我印象中的“阿凡提”。“阿凡提”的怀里抱着乐器,欢快的音乐声就从他的指尖发出。优美的音乐响起,歌者、歌声与高昌故城的大地是如此和谐,仿佛他们是一体的,令人有种穿越回旧日时光的感觉。在国王的宫殿废墟,在玄奘讲经的法堂,在僧众云集的居所,我能想象到高昌国的繁华和祥和,环视着在千年风沙、日月的侵袭刨剥下,正从大千自然中慢慢化去的故城,心中真是感慨万千。此时的我,被这满眼的残垣断壁所震惊,被这漫天席卷的黄沙所迷惑,也被这夕阳里静静仰向苍穹的城堡而消魂。

编辑 陆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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