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辆小黄车

贺建军

满大街的共享单车在游动，小黄车、小绿车、小橙车层出不穷，成就了城市亮丽的色彩。

不喜坐车不愿买车也不乐意一大早去挤公交车的我，一直喜欢走路，从家走到单位，要五十多分钟，自在随意，且行且思，更能让心静下来，如今偶尔骑上小黄车，同样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在我家阳台上，也放着一辆小黄车，那是前几年春节的大年初一，我问小屁孩新年有啥新的愿望，她怯怯地说想要一辆自行车。我说简单啊，买呗。小屁孩儿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后爸真的这么好说话？

等小屁孩儿吃完饺子，我和她妈妈带她一起直奔百货大楼，花了六七百块钱，给她买了辆“捷安特”自行车，黄色的，是小屁孩最喜爱的色彩。小屁孩迅速成为有车一族，开心极了，一路蹦蹦跳跳地走。

与小屁孩相遇在2012年，命中注定，不遇都不行——我和她亲爱的妈咪要结婚了。那年春天她不满八岁，时常躲在家人后面，一副怯怯的样子。

就这样，我和小屁孩彼此闯入了对方的生活。

家里只有一个拳头大的小皮球，我陪着她简单地踢来踢去，即便如此，小屁孩还是开心极了，咯咯地笑个不停。显然，这是个缺少关心缺少爱的孩子，像很多离异家庭的孩子一样，虽衣食无忧，但少了父母的陪伴。离异家庭中的孩子，心理上会有看不见的阴影，需要父母用心发现，小屁孩那时不时还会偷偷地看大人神态的表情，让我心酸。

自此之后，只要有空，我就带她去电影院看动画片，去图书城买阳光姐姐的书，去省艺校学舞蹈，去新天地吃张正麻辣串，经过如此这般“拉拢腐蚀”，她渐渐地和我熟悉了，也不再拘束，我喊她“小屁孩”，她就喊我“大屁孩”。

我“发明”了一个锻炼身体的动作，号称“太空漫步”，其实很简单，就是躺在床上，头部和四肢向空中伸展尽量作缓慢划动状，腰腹四肢都能得到全面的锻炼，小屁孩和我专心致志乐此不疲。玩疯的时候，小屁孩晚上赖在我床上不走，打滚、翻跟头、骑大马。我说你是小女生，要自己睡，她就说我是小男孩，就要老爸拍着睡。好不容易哄她回自己房间，还要我背着去。真没辙。

很多年前，我女儿贺兰林曦不知因何得了白血病，两岁零七个月大的时候，永远地离开了我，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我一直没有再要孩子，因为我知道，这份情感，绝对不是新添一个孩子就可以简单替代的。女儿的夭折、投资的失利、父母的病逝和我婚姻的失败接踵而至，连续的打击让我的心渐渐冷缩、坚硬。如今，身边出现的这么个小屁孩，让我坚硬的心一点点柔软下来。

两个胖妞肥又肥，

非要逛逛大合肥，

扭扭屁股伸伸腿，

吵着要啃大鸡腿。

家里客厅挂的是小屁孩和她堂姐阳阳的合影，这几句是我为之随口编的顺口溜。那时的小屁孩六七岁的样子，脸上肉嘟嘟的，明显的婴儿肥，甜甜地笑着，可爱得很。

小屁孩绝对是个小好吃精，最开心的莫过于美食了。家中厨房里我不断添置新设备，每每我用电饼铛给她做香葱鸡蛋饼，用烤面包机加热切片面包，用空气炸锅炸薯片、炸年糕、炸土猪肉排骨时，满厨房的香味引得小屁孩跑来一趟又一趟，连着问：好了没？能吃了吗？

只在合肥吃，已经不够嗨、不满足了。这几年间每逢假期，我们一家三口去了不少地方，南京、镇江、苏州、武汉、成都、福州、厦门、洛阳、西安，都留下我们的足迹，增长阅历开阔眼界之余，美食哪儿能少得掉呢。

最让小屁孩开心的，是我们去年春节在鼓浪屿度假，她那一天吃了十几种美食——小屁孩大快朵颐，不亦乐乎。

我说，你总这样吃，长胖了咋办？小屁孩说，我才不要胖呢。海吃过后，小屁孩就想着怎样运动消耗热量，踢毽子、打羽毛球、骑小黄车，都不忘拉着我这超级陪练。

以前不爱吱声的她，现如今滔滔不绝，不写作业的时候，过一会儿就冲到我身旁：老爸，我跟你讲啊……神神道道说个不停。

“傻不唧唧样，呆不叽歪像”——我有事没事总要丑化小屁孩几句，拿她开涮。她同样不饶我，时不时就会与我开启对战模式，管他是天马流星拳，还是九阴白骨爪，打得是不亦乐乎虎虎生风。其间居然还有暂停键——打我时用力过猛，小屁孩那小胳膊小手会感觉到疼，要我帮着吹吹才好。轻轻吹过之后，继续开打，你说，我哪儿能打得过她呀？

当好这后来的老爸真心不易，闹点小矛盾或是她偶有不听话时候，我也会气急败坏地“威胁”她——老爸有那么多同学朋友，你不听话，我就找他们打牌喝酒登山去，你爱干啥干啥。小屁孩也不吱声，该干啥干啥，过个十来分钟，若无其事地问我个无关痛痒的作业题，就像啥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这不开心的一出，算是就此揭过。这丫头，聪明着呢。

前两年夏天，战友李自强带着宝贝丫头淡淡从杭州来合肥找我们玩，我邀请他到家中做客，同时邀请了绰号大头的战友袁志军带着他家的学霸公子吉吉。泡上两杯上好的太平猴魁，让李自强和大头在客厅里品茶聊天，我去厨房里忙乎，像模像样整了一桌菜。

战友相聚，以叙为主以吃为辅，看到大家吃得香，我家的小屁孩儿傲娇地对淡淡姐姐和吉吉哥哥說——我老爸天天都给我做好吃的，我都不稀罕了！搞得淡淡和吉吉都一脸艳羡地看着她。三斤浓油赤酱醇香紧致的贺记红烧肉装了两盆，基本上都被他们仨给吃光了。

小屁孩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用的旧手机不巧又摔了一下，更加不好用了。老师布置作业都开始用手机的时代，缺了手机多不自在呀。小屁孩着急得很，可怜巴巴地央着我们给她买新手机。

我装模作样不理她，靠在沙发上葛优躺状看书，其实早就和媳妇商量好了要给她买新手机。小屁孩忍不住过会儿又凑过来，搂着我胳膊——老爸，买嘛！老爸，买嘛！说个不停就像念经似的。我终于不再逗她了，起来打开电脑上了天猫，帮她选好一款华为手机，下单买定。小屁孩儿开心地又蹦又笑了。

美食吃多了，适量的运动必不可少。我很久以前就给小屁孩买了瑜伽垫瑜伽球，谁曾想到她的个子长得这么快，我赶忙又在网上给她买了超宽超大的瑜伽垫。小屁孩儿躺在大瑜伽垫上滚来滚去，好不自在。又让她在手机里下载了KEEP健身软件——我戏称之为“啃皮”，时不时亮开我的大嗓门——小屁孩，别光写作业啦，该“啃皮”咯！

媳妇的工作总是很忙，周末时候还常常要加班，小屁孩倒是不以为意有时候甚至是开心，正好趁机央我带她去吃张正麻辣串。

天，一点点地冷起来了，很快又要到圣诞节了，那天正巧是媳妇的生日，翻台历看了一下，依旧是周末，不知道媳妇会不会还要加班。想起去年，那晚媳妇一到家，小屁孩屁颠颠地冲到门口，浮光掠影地亲了妈妈一下，就迫不及待地说：我和老爸中午就给你过生日啦，在火锅店，你上火不能吃，我们帮你吃了好多，好好吃！

媳妇故意板着脸说，行啊，你们吃好吃的不带我，哼，那我明天骑你小黄车上班去！小屁孩顿时不依了——小黄车是老爸买给我的，谁都不许骑。哼哼！

小屁孩转过头来又对我笑，老爸，明天还带我去合工大北校区的大操场上骑小黄车哈。我说，好啊，回来时候顺便再买点新鲜的黄牛肉，烧你爱吃的牛肉粉丝。

小屁孩得意地伸伸舌头冲着她妈做了个鬼脸。

小屁孩儿一天天长大，从我见到她时的四十多斤到现在一百斤，身高也从一米三蹿到了一米七一，亭亭玉立，成了美少女。以前“骑大马”之类的活动彻底取消，我的老腰可是真的受不了啦。只是多年下来自然生成的亲近感一点不减，也不管我是在电脑前码字还是在厨房里做菜，她仍然爱凑到我跟前——老爸，我跟你讲啊……

转眼间，上初二了，学业繁重功课多多，重点学校重点班自然和别人不一样，时不时写作业就到夜里十二点多。我看着心疼，也没辙，唯有周末带她出去享受美食，骑骑小黄车，也算是解压的一种方式吧。

在我们家，小屁孩是我和媳妇的最爱，而这辆小黄车，则是小屁孩的最爱。我常常感慨，这个女儿，是上天补偿给我沧桑人生的最好礼物，让我饱经磨难的心，重又品尝这琐碎平常的烟火滋味和浸润其中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