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紫苏

水卫三

每年的清明谷雨前后，紫蘇就破土而出了。

它们长得非常之快，你还没看见紫苏发芽是什么样子，密密匝匝的青紫小叶已经挤满了花盆。要赶紧分盆移栽，不然三五天后它们就会蹿到一掌高，互不相让，歪歪倒倒。

紫苏是我养过的最不操心的植物。第一年，雨水丰润的夏季，从菜场买来一把紫苏，剪下几茎，随手一插就能长出几棵。到了秋冬，花熟子结，收集起来，第二年开春往盆里一撒，就又是郁郁葱葱一堆。

再后来，我都懒得收集种子了。每年冬天，紫苏就老了，枝叶干枯，子荚爆裂开来，比芝麻还细小的种子在成熟之后就会撒落到泥土里，也会随风飘到别的花盆中。来年春风一吹，种子就醒了，伸伸懒腰，齐齐整整地冒出头来。

不需要施肥，有时也不需要怎么浇水，只要有阳光，紫苏就很精神。因为有着独特的气味，也不生虫，就无须农药，食用起来清水冲洗一番足可放心。

我对紫苏的喜爱，源自年轻时熬夜的晚上和朋友消夜的日常。我们时常点一小锅菜心粒粥，配一碟紫苏蒸山坑鱼，我会将缩得小小的紫苏叶捡拾干净，统统送入口中。广州微凉的冬夜，有这几口紫苏的香气，就能稍稍生起些暖意。慢慢的，朋友走散了，而那紫苏的温暖却还深藏记忆中。

如今我的露台上紫苏丰足，随时可以取用。我喜欢将紫苏叶撕成小片，拌在蛋液里搅一搅，做一道简单的紫苏炒蛋。也喜欢将大片的紫苏叶采摘下来，叶片上抹上豆酱，一片片压叠，放入冰箱，就是朝鲜族小菜里的一味紫苏叶，直接包白饭吃。也可以将紫苏叶和鱼腥草一起焯水，再简单炒炒或者拌一拌，也是很好的养生小菜。

清代中医大家唐容川对药草研究最透，他对紫苏的点评是：紫苏色红味辛香，能散血分肌肉中之寒，枝披叶离，故主散之性多，而主升之性少……发散风气宜用叶，清利上下宜用子，近世多用以发散风寒……

故寒风冷雨夜，头痛肌紧，泡一杯紫苏水，也是不错的选择。

就这样随手一插，就是岁岁紫苏。它们的繁华与凋落都不需要特别的照拂，却一直在以那淡淡的辛香照顾我的生活。从细小的紫苏欢喜出土，到壮年的紫苏干枯叶落，一年就又过去。热闹过得，冷清耐得，这紫苏要比人大度从容。

我时常揉搓紫苏的枯叶，感受这一岁一度的活过。我知道来年春风拂过，紫苏还会长满我的露台，我的等待从不落空。

摘自《广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