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慧慧
苏东坡论王晋卿的画,有一句“毫端偶集一微尘,何处溪山非此身”,是说王晋卿并没有直接画出无数溪山,而是以细小微尘代表无边溪山。这句话将王晋卿小品画的特点概括得极为到位,也说出了中国画“言有尽,意无穷”的特质。观汪洋先生的小品画作,恰应了那句“方寸之间见天地”。
是这一年的第一场雪,飘飘洒洒,无边无际,整个世界都变白了。茫茫天地,仿佛只剩下一竿修竹、一树红叶、一只小鸟。雪映万川,鸟儿伫立梢头。这幅《修竹红叶须相觅》,让人不禁联想到柳宗元《江雪》中的那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然而,还有修竹,还有红叶,还有枝头的鸟儿,比《江雪》有生机,比柳宗元热闹。是的,热闹。《今生今世》里提到:“桃花难画,因要画得它静。”雪呢?愚以为,画雪景就要画出雪的动,是以静衬动的“动”。就像汪洋先生这幅《修竹红叶须相觅》,一个“觅”字,把竹、红叶、鸟儿、雪四者之间的关系就表达清楚了。
画作之外,是画家对这个世界的观照。到最后,难道不是只会剩下自己么?亲朋好友、新知故交一个一个离开,活到最后,我们会明白,世界喧嚣,真正陪伴自己的也只有自己。孤独是自己的,痛苦是自己的,快乐也是自己的。大雪是世界的背景,纷纷扬扬,无处不在。竹、红叶、鸟儿,是大自然,是我们内心最向往的东西。就算只剩下自己吧,还有修竹、红叶可以寻觅,还有鸟鸣啁啾可以聆听。
再看《清香》。兰花难画,因为画的人太多了,似乎是拉几条线,加几个瓣,就画成了。行家都知道,那几条线,若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力是拉不成样子的。而花瓣,越是简洁,越是难画,必得删繁就简,每一片放在该放的位置,不能再挪动一分一毫。好兰花,一定是线条简单有力,花瓣是活的,一阵风就能让它动起来,或者,没有风,静静立在那里就是活的。
看了几幅,不禁好奇,有如此笔力的汪洋先生有着怎样的经历。翻开简历,一一读来。
汪洋是安徽祁门人,现为中国工美行业艺术大师、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中国陶瓷设计艺术大师等,师从马颂良、孙其峰、关宝琮、霍春阳等名家,1991年就读于景德镇陶瓷职工大学陶瓷设计专业,1994年于天津美术学院国画系进修,2008年随中国青年研修团赴日本访问研修,2010年于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画院研究生课程班学习,2011年于清华美院满维起工作室学习,2014年于清华美院吕尧臣大师紫砂研修班学习。作品被中国国家博物馆、中国历史博物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中国民族博物馆、江西省博物馆等单位收藏,并多次被中央电视台、浙江经视、中青在线、《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新民晚报》、《解放日报》、《中国书画报》、《美术报》、《中国陶瓷》、《南方航空》等媒体报道。
单看这些头衔和荣誉,总会让人产生距离感。在交谈中,可以慢慢了解,慢慢走近。
说起画画,汪洋先生说:师法自然,写生,是必不可少的。
除了留心观察身边的一草一木之外,他更喜欢到北方写生。南方的杨柳岸清风弯月、小桥流水人家,吴侬软语莺莺燕燕,柔美多姿、细腻雅致,但总觉得少了一点厚重、粗犷。或许是性格使然,他更喜欢北方,比如太行山。几年间,光是去太行写生,就积累下10多本写生稿。而这些经历,让他的笔端南北融合,刚柔并济。想起那幅《秋江湛已清,树色映丹叶》,一边是葱郁叠翠的高山峻岭,一边是流水潺潺的丹叶轻舟。水气淋漓,酣畅欲滴,刚中见柔,刚柔相济。
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中国陶瓷艺术大师、鲁迅美院教授关宝琮曾说:“看汪洋的山水画,初看像是表现南方的山水,看着看着,又觉得骨子里更多有着北方的成分,正是在这‘不伦不类中,恰到好处地成就了他个人的创作面目,使得他从千篇一律的传统工艺美术创作中跳了出来。”
汪洋先生从景德镇到天津,将国画与陶瓷艺术有机地结合起来,开创了另一番天地。而深厚的绘画功底,让“他从千篇一律的传统工艺美术创作中跳了出来”。
畫画是画世界,更是画自己,画出了自己,也就画出了世界。何处溪山非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