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雨婷
摘 要:现代人的快节奏生活易导致“不逍遥”的精神亚健康状态,而庄子的“逍遥”思想有助于人们实现某种程度的精神自由并恢复精神健康状态。“逍遥”与有限定相对立,试图超越限定、摒弃所待,达到“无所待”、呈现“无己”,最终“化为人”。“逍遥”能够让人们在有限定的现实境遇下调适精神状态,超越现实,弃假己、寻真己,少倚待外在、多倚待自己,实现个体精神自由、塑造并强化个体性,然后争取积极自由,恢复精神健康状态。
关键词:逍遥;精神自由;精神健康
一、引言
在现代社会中,人们欲求过多,但是欲求不满致使其心理负担过重,出现“不逍遥”的精神亚健康状态。而庄子的“逍遥”思想能够帮助人们在有限定的现实境遇前,通过削减欲求,从倚待外在转向倚待自身,最终实现个体的精神自由,塑造并强化个体性,争取积极自由,恢复精神健康状态。
近年来,大多数学者们将庄子当成一个自由主义者,大致从两个方面入手研究庄子自由观:一是从个体身心二元角度出发,探究身的自由与心的自由之间的关系,二是从积极自由和消极自由二元角度出发,探究“逍遥”这种中国古代传统自由观与现代政治自由观的不同。在此基础上,结合《逍遥游》文本,笔者认为可从身心二元角度出发,探究“逍遥”的具体内涵,同时认为“逍遥”不仅包含消极自由,也包含积极自由,对恢复人的精神健康具有积极意义。
二、庄子的“逍遥”思想的内涵阐释
(一)有限定、有所待到超越限定、无所待
《逍遥游》中生物的存在方式都是有限定、有所待的。首先,鲲鹏的飞翔方式是被风限定、倚待于风的。接着,斥鷃讥笑鲲鹏,认为翱翔的最高境界是“飞之至,翱翔于蓬蒿之间”。其实斥鷃不仅受制于外在环境,而且受制于自身视域①。因为限定和所待不一定只是外在制约,还有可能是内在限制,“逍遙”要达到超越所有限定、不待任何事物的状态,要求相当苛刻。
除了鲲鹏、斥鷃这些生物的存在方式,《逍遥游》中还有三种人的存在方式:一是其人格和行为的好坏有待于百姓和君王的评价,他是被限定的。二是宋荣子之类,他认定对自己和外物的分寸,分辨荣辱的界限,觉得不过如此。三是列子之类,他对于求福的事,没有拼命去追求。
第二种人相比于第一种人,确实没有受到外在限定,看似比第一种人更“逍遥”一点,但是他自己对内外的分辨和对荣辱的鉴别,仍是受限定的表现①,庄子认为其“犹有未树也”。第三种人比第二种人,更进一步,既没有外在限定,也没有内心限定。但是他完全无所待了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他仍需倚待于风。
最后,庄子提出,修养最高的人能任顺自然、忘掉自己,修养达到神化不测境界的人无意于求功,有道德学问的圣人无意于求名。
可是,“御六气之辩”难道不是对“六气”有所待吗?按照上面的逻辑,只要有一个所待,就是有限定、不“逍遥”。确实是有所待,但这不是刻意倚待,而是在无所待意图之下,顺应自然的结果,所以从本质上看还是无所待、“逍遥”的。
(二)无己与“化为人”
在以上叙述中,笔者已分析到“至人无己”环节。“无己”的意思是没有自己,那么当自己被消解了,“逍遥”的主体也不复存在吗?实际上主体仍然存在,只是需要从虚假的己转化成真正的己①。虚假的己是被外在和内心人为塑造和限定的己,而真正的己是要去除所有限定和所待后留下的己。比如“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的人,他对自己的认知和塑造是在当时的礼乐文明之下按照人为限定好的标准而形成的,殊不知这些外在期待和内心期许都是限定和所待,使人无法实现精神自由。如要达到“逍遥”,必须去除所有限定。这个过程是“化为人”,环节是去假己、存真己,结果“无己”。
在“化为人”的个体化过程之后,个体自由得到塑造和强化,成为真正独立的人,他可以止步于“逍遥”,同时也可以在“逍遥”基础上争取积极自由。
(三)消极无为与积极有为
上述“化为人”的过程,因为对除己以外的任何人事物都采取消极态度,看似是消极无为。
对于消极无为、积极有为的进一步探究,还需借助柏林的自由观帮助理解。柏林区分了积极自由和消极自由,他认为积极自由表现在一个人的生活取决于他自己而非外在强制力②,消极自由表现在一个人能不被别人阻碍地行动③。同时,他认为退居内在城堡的做法是逃离世界、逃脱社会与公共舆论的束缚……④这种做法似乎与庄子的做法完全一致,去掉“内外之分”“荣辱之辩”,达到“无己”“无功”“无名”状态。但是柏林认为这种做法过于消极。笔者认为,这种做法不止是消极无为,还是积极有为的。笔者在前面提到,“化为人”的做法是对除己以外的人事物进行消极无为,但对自己是积极有为。在无法改变外在的时候,去改变自己,这何尝不是一种积极有为?待个体化得到塑造和加强后,再去争取积极自由,何尝不是一种好的做法?
有人会反驳,庄子的“逍遥”观点是乌托邦式幻想,在现实中根本无法实现,因为现实当中的人,依照“穿衣吃饭”的“人伦物理”、遵守“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的人生信条,这样的人们,怎可能不依赖任何事物、达到“逍遥”境界?笔者认为这种质疑不无道理,但是,偶尔运用“逍遥”的方法并加以改进,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恢复精神健康状态。
三、庄子的“逍遥”思想对实现现代人精神健康的积极意义
(一)超越现实境遇,调适精神状态
现实境遇纷繁复杂,不公平、不正义随处可见,阶层固化愈演愈烈,人难免觉得到处受限、充满不自由。在外在环境限制自己、无法实现自由时,人至少可以保持内心的精神自由,即退居内心城堡,去除外在限定、所待,达到“无己”状态,化而为人。因为这些要求太过严苛,所以听起来无法实现。但是偶尔退居内在城堡,暂时去除限定、所待,可获得片刻精神自由。
(二)弃假己、寻真己,少倚待外在、多倚待自己
获得片刻精神自由后,我们可以塑造个体性。“逍遥”思想中很重要的一点是通过“无己”,“化为人”。如果人们摒弃外在影响、寻找自己真正想要,虽达不到完全的“无所待”状态,也能减少“所待”,减缓精神压力。
同时笔者认为,可以效法庄子《逍遥游》中宋荣子,减少对外物的倚待,更多倚待自己,塑造并强化个体性。
(三)保持个体性,积极追求自由
如上所述,“无己”“化为人”的过程看似仅是消极无为,实际是对自己积极有为。笔者认为,绝对的精神自由是可以存在的。只有当人的个体性得到充分发展时,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
总之,在个体性得到塑造、强化的基础上,实现精神自由后,再走进现实世界,积极地争取,能够得到积极自由。
四、结语
现实生活总比理论复杂得多。庄子的“逍遙”理论当中那种超越有限定、实现无所待的状态,“无己”“化为人”的绝对精神自由令人心驰神往,但现实的纷繁复杂使得这些只是乌托邦幻想。但这并不说明庄子的“逍遥”思想一无是处,我们仍可以偶尔运用并且加以改进,最终恢复精神健康状态。
注释:
①杨国荣.逍遥与庄子哲学[J].云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4):55-65,95.
②[英]以赛亚·柏林.自由论[M].胡传胜,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179-180.
③[英]以赛亚·柏林.自由论[M].胡传胜,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169.
④[英]以赛亚·柏林.自由论[M].胡传胜,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184.
参考文献:
[1][英]以赛亚·柏林.自由论[M].胡传胜,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2][美]罗伯特·诺齐克.无政府、国家与乌托邦[M].何怀宏,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
[3]邓联合.“逍遥游”与自由[J].中国哲学史,2009(2):41-47.
[4]李琍.自由还是沉沦——以柏拉图为参照系反思庄子的逍遥人生[J].同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23(4):70-81.
[5]刘笑敢.两种逍遥与两种自由[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7(6):89-94.
[6]万勇华.庄子自由观论析[J].南京林业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1):37-41.
[7]杨锋刚.庄子《逍遥游》思想旨趣辨正[J].大连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36(4):122.
[8杨国荣.逍遥与庄子哲学[J].云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4):55-65,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