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敏
写作是一个动态过程,随着小说故事、情节和人物的发展变化,作品会按照自身的规律形成超出作者初始构思的走向,甚至与读者的某种常态化期待大相径庭。文学是一面镜子,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情,成为作家采撷素材、塑造典型的起因。欧阳明的小小说创作视角,倾向于杂驳的凡人小事,以拨动人性的深层触须为切入点,于现实生活中呈现其多义性。
《佟鸭子》深得笔记小说之妙,佟鸭子既是店名和菜名,又是大家对店主的称呼。佟鸭子用料考究,做工精细;佟鸭子手艺精湛,固守诚信。老店主死后,儿子因为贪欲,扩大经营,不再恪守质量关,最终砸了佟鸭子的招牌。作品通过描写父子两代人不同的职业操守、不同的生意模式,以小见大,写出了不同的人生况味,写出了不同的人生境界。
《我叫高卫东》通过一个记者撰稿过程的内心斗争,揭示了宣传报道中的刻意拔高以及舆论导致的道德绑架等现象,很有现实意义。普通的人,活生生的人,在这种压力的逼迫下,丧失了自我,失去了自我意识,应该不会幸福,而是痛苦。作为将这些普通人推上神坛的记者,有些幡然醒悟,也算是还有一点良知吧。作品运用幻觉手法,将自己的思想斗争幻化为脑子里的陌生人,手法也比较新颖。
《挥手》是欧阳明的代表作,入选了“改革开放40年百篇经典”,讲的是两个老朋友一辈子缔结的缘分,一种至死不渝的友谊,尤其在暮年时期互相激励和关怀,比心劲的同时更是给予对方精神的支撑。老刘和老李,同庚、同学、同事、同一天结婚、同一天退休、同居一个社区,两家楼上楼下斜对角遥遥相望,甚至爱好都相同。随着老伴的逝去、儿女们忙于生计,两人你来我往的围棋对弈似乎成为了彼此晚年的生活寄托。而当他们衰老到不能串门、不能接听电话,甚至不能言语的时候,相约每天上午十点在自家阳台挥手致意,让彼此知道自己的存在。一世的朋友,一生的牵挂,无需言语,只在轻轻一挥手间凝重。
关注老人问题早些时大都归纳为道德风尚、人文情感的范畴,而当下,社会的老龄化问题已经成为具有普遍意义的重要议题,老人晚年的生存状况,直接决定了我们整个社会的和谐氛围与幸福指数。在文学创作中关注老龄人群,已经不是简单的文字写作,而是基于对现实的一种忧虑和思考。
結尾尤为感人,老刘在弥留之际,嘱咐儿子每天按时挥手,千万不要让老李知道自己先走了,却不料老李早在半年前已去世,也同样交待儿子要每天替父挥手。作品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没有坎坷的人生经历,而是侧重情感表达,用平实的语言讲述了一个生老病死的情感故事,却能动人心弦,捕捉到了人性最无私超脱的爱,人性的美好瞬间温暖了多少人。像类似留守儿童、两地分居等情况,也都是现代化进程中所产生的问题,进行考问和思辨,也是文学的使命所在。
欧阳明多年在基层任职,积累了大量生活素材,又兼任四川小小说学会会长,业余写作,业余组织活幼,举办笔会,组织评奖,把蜀地的民间性小小说读写活动搞得风生水起,有着小小说事业家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