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颖 倪崑皓
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曾被日本短暂占领过的泰国成为了美国在亚洲的盟国。在美国的扶持下,泰国国民经济在战后获得了较快的发展,社会也相对稳定,泰国电影因此获得了较为宽裕的发展空间。从战后一直到20世纪80年代末,泰国电影实现了长达四十多年的繁荣,这一时期也被称为泰国电影的“黄金时代”。
战后黄金时期的泰国电影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战后到20世纪70年代初的16毫米无声电影时期,第二阶段是20世纪70年代初到20世纪80年代末的35毫米有声电影时期。进入20世纪90年代,泰国电影经历了短暂的衰落与低迷期。
二战的爆发重创了泰国的国民经济,除政府的少量投资外,民间资本对电影的投资急剧减少,大多数泰国电影公司基本处于停业的状态。为了降低成本,少数正常开工的电影公司开始尝试使用供业余摄影爱好者使用的16毫米胶片拍摄无声电影,并通过现场配音的形式进行放映。结果,这些为数不多的成本低廉的16毫米无声电影上映后大受欢迎。这让几乎陷入绝境的泰国电影业看到了希望,于是,战争结束后,在泰国国民经济尚未完全恢复元气,电影投资依旧稀缺的情况下,泰国的电影公司纷纷开始投拍16毫米的无声电影。在被有声电影取代了十多年后,泰国无声电影再一次获得重生,并创造了长达二十多年的辉煌时期,成为世界电影发展史上一道独特的景观。
泰国学者帕特松·尚斯瑞(Patsorn Songsri)认为,16毫米无声电影在战后的泰国得以重生并风靡一时,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16毫米电影的制作成本相对35毫米电影要低廉许多,而制作成本的高低对预算并不充盈的中小电影公司来说无疑关系重大;二是有声电影普及前,泰国出现的现场配音放映方式培育了一批能够接受和喜欢这种独特观影方式的观众,这对无声电影的再次流行打下了良好的受众基础;三是战后泰国政府在美国援助下修建了遍布全国的公路网,这使得普及农村的电影放映成为可能。[1]
农村电影放映活动的活跃是经常被忽略但同样值得关注的现象,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的泰国,有一批农村流动放映队,常年在农村流动放映露天电影。这种流动的农村电影放映有收费和免费两种放映方式,收费的放映需要观众用现金或农产品兑换电影票,免费的放映又叫“医药电影放映”,电影放映时放映员会要求观众购买包括药品、日用品在内的小商品,通过售卖商品来盈利。在电视尚未普及前,这种流动放映成为泰国广大农村地区的主要娱乐活动,就像20世纪90年代之前的中国一样。而由于器材的限制,这种流动放映的露天电影都是16毫米电影,因此,农村电影放映的兴起对20世纪50年代和20世纪60年代的泰国16毫米无声电影的流行也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超级明星的出现也是战后无声电影时代的独特现象。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的泰国,出现过两个家喻户晓的超级电影明星:米特·柴本查(Mitre Chaibancha)和佩查拉·查瓦拉特(Petchara Chawarat)。泰国观众对他们的追捧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以至于当时几乎所有的无声电影都有他们的身影,这在世界电影史上也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特殊现象。1970年,米特在拍摄《金鹰侠》(Golden Eagle)时不慎从直升机跌落而去世,他和佩查拉的超级明星神话才得以终止。在米特的15年从业生涯中,共主演了265部电影,平均每年17部,且几乎都是16毫米无声电影。[2]
制作成本的低廉、观影方式的流行、农村电影的普及和电影演员的超级明星效应,造就了战后泰国16毫米电影的辉煌时代。从20世纪50年代中期到70年代初,泰国国产电影的创作也因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平均每年的电影产量达到七十多部,且票房收入也高于外国影片。不过,这一时期的泰国国产电影绝大多数是观众“喜闻乐见”的以爱情、动作、刑侦、恐怖等为主要题材的娱乐片,艺术水准普遍不高,未能像同时期的日本电影、台湾电影和香港电影那样引起世人关注。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16毫米无声娱乐电影占据统治地位的20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仍有极少数的35毫米电影问世,其中包括拍摄于1954年的《桑迪与维娜》(Santi-Veena),该片的导演是被誉为泰国电影先驱的拉塔纳·派斯通极(Rattnan Pestonji),影片讲述了泰国农村青年桑迪和维娜坎坷曲折的爱情故事。1954年,《桑迪与维娜》参加了东京的亚太电影节,这是泰国电影第一次参加国际性的电影节。1958年,派斯通极的另外一部35毫米影片《黑绸缎》(Black Silk)参加了柏林电影节,成为泰国电影史上第一部参加欧洲最高水平电影节的电影作品。
1970年,35毫米有声电影《爱情乐章》(Mon Rak Luk Tung)和《颂》(Thon)的上映在泰国引起轰动。《爱情乐章》在电影院上映了6个月,获得1300万泰铢的票房收入,《颂》的票房也高达300万泰铢。[3]也正是这一年,电影明星米特·柴本查意外过世,这位在16毫米电影时代具有强大号召力的巨星的陨落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而在此前的1969年,在电影人和泰国王室的努力下,泰国政府出台了电影产业扶持政策,不过扶持政策将16毫米电影排除在外,只扶持当时已是世界主流制式的35毫米电影。同时,随着泰国经济的恢复,电影投资又开始活跃起来,越来越多的电影公司开始有实力拍摄成本更高的35毫米电影。在这些因素的作用下,自1970年开始,辉煌一时的16毫米电影开始走向衰落,泰国迎来了35毫米电影的黄金时代。
进入1970年代的泰国,经过战后二十多年的经济建设,已逐渐从一个传统的农业国,发展成为一个有一定工业基础的现代化国家。尤其是从1961年开始连续实施“国家经济和社会五年发展计划”后,泰国经济高速发展,国内生产总值年增长率达7%-8%,[4]泰国的工业化进程加速推进。得益于国民经济的快速发展,泰国电影产业也随之加速升级。首先是电影院数量随着观影人数的增加和固定投资的增长而大幅上升,20世纪70年代初,仅曼谷地区就有150家电影院,全国的电影院超过850家。[5]而在20世纪30年代末,泰国全国的电影院一共只有120家。影院数量的迅猛增长意味着市场需求的扩大。在这种背景下,一方面,越来越多的外国电影被引入泰国,以满足泰国电影市场旺盛的需求,以1972年为例,当年通过泰国电影审查委员会审查的可以在泰国上映的影片中,仅好莱坞影片就高达371部[6];另一方面,本土电影公司在进行技术革新的同时,也在加大电影的创作力度,力图与外国电影争夺市场。于是,从1970年代初开始,进入35毫米时代的泰国国产电影出现了一个创作的高潮。特别是1977年,泰国政府为扶持国内电影产业而提高了外国电影的进口关税(从原来的每米0.11美元大幅提高到每米1.5美元)之后,外国电影的进口数量大幅下降(好莱坞电影从高峰期的三百多部下降到了1979年的60部),泰国国产电影的产量呈现出爆发式增长,1978年的国产影片产量达到了创纪录的161部(见下图),这一纪录至今仍然没有被打破。
1970年至1989年泰国电影产量统计[7]
除了电影生产规模的扩大,20世纪70和80年代的泰国电影在创作方面也呈现出和以往不同的诸多特点。其中,最为显著的是,越来越多的影片开始摒弃数十年来娱乐至上的创作传统,而更为关注社会现实,更为关注普通民众的生活。这种创作上的转向主要源自20世纪70年代泰国社会发生的重大变化。要了解这些变化,有必要对战后泰国的政治走向进行简单梳理。
1932年的立宪革命结束了自素可泰王朝以来在泰国已有六百多年历史的君主专制政体,泰国建立起了君主立宪制的民主政体,但“由于革命的主导力量都是社会精英,普通人民大众并没有成为革命的主体,真正的民主主义制度并没有在泰国扎根”。[8]在经历短暂的文官统治之后,1938年,泰国进入军人统治时期。其后几经动荡,1947年起,军人统治稳固下来。军人政府的专制统治虽然在经济发展方面取得了较大成就,对战后泰国的稳定和繁荣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但在政治、思想、艺术等方面实行较为严苛的管制,这也是20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16毫米电影的盛行时期,泰国电影创作以娱乐片为主,产量颇多而佳作鲜见的一个重要的社会原因。由于不满军人政府的专制统治,1973年10月,曼谷的学生和知识分子走上街头游行示威,抗议军政府的专制统治。在社会各界的支持下,示威活动迅速扩大,并很快遭到政府的无情镇压,示威活动演变成了流血冲突,直至国王普密蓬·阿杜德(Bhumibol Adulyadej,拉玛九世,1946年登基,2016年去世,在位70年)出面才平息了动乱。[8]随后,在社会各界的反对声中,军事独裁者被迫流亡国外,泰国长达26年的军人独裁统治暂时落下帷幕。[9]此后,泰国进入了短暂的民主政治时期。之所以短暂,是因为三年后的1976年,军人再次发动政变夺取政权,泰国又进入军人政府的统治时期,直至1992年建立新一届文官政府,泰国才又重归民主化的道路。不过,1976年至1992年的军人政府的专制独裁有所收敛,政府有意恢复一些民主政治的措施,对文化、艺术领域的管控也相对宽松。[10]
1973年的民主化运动使泰国的社会生态再次发生剧变,民主思想开始深入人心,被民主化运动启蒙后的泰国民众开始关注国家和社会的现实问题。在这种社会变革的作用下,同时受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艺术思潮的影响,从20世纪70年代初到80年代末,泰国国产电影创作领域出现了一批优秀的现实主义题材影片。这些影片包括反映政府公职人员腐败行为的《卡恩大夫》(His Name Is Karn,1973),讲述卖淫少女生活的《天使》(Angel,1974),反映泰国贫苦渔民艰难处境的《处女市场》(Virgin Market,1974),讲述出租车司机悲惨命运的《公民》(The Citizen,1977),关注老年人生活的《老年斑》(Freckles,1978),反映遭遇旱灾的北方人民艰苦生活的《东北的儿子》(Son of the Northeast,1982),讲述退伍军人迫于生计沦为杀手的《枪手》(The Gunman,1983),反映青少年吸毒问题的《楠福》(Namphu,1984),同性恋题材电影《我是男人,我很好》(I’m a man,OK,1986),环保题材的《驯象人》(Elephant Keeper,1987)等。
在这一时期的现实主义题材电影创作中,导演查崔查勒姆·尧克尔王子(Chatrichalerm Yukol)的作品最为引人注目。查崔查勒姆·尧克尔王子是泰国王室成员,他的父母在20世纪30年代创立了拉沃电影公司(Lawo Papayon Company),受家庭的影响,尧克尔王子在少年时期就对电影拍摄产生了浓厚兴趣,年轻时曾到美国留学学习电影制作。从美国留学回国后,他在父母的电影公司拍摄了几部影片,随后就成立了自己的电影制作公司,正式投身电影行业。尧克尔的电影事业起步于1971年,他拍摄的第一部影片是《黑暗》(Darkness),不过并未引起太多反响。1973年,他拍摄了第二部影片《卡恩大夫》(His Name Is Karn),影片以一个满怀理想的年轻医生的视角,表现了当时泰国基层公职人员的不作为和贪污腐败等问题。《卡恩大夫》上映后好评如潮,受到激励的尧克尔也因此开始将创作重心聚焦于泰国的社会现实问题。在20世纪70和80年代,尧克尔先后拍摄了《天使》(The Angel,1974)、《最后的爱》(The Last Love,1975)、《暴力产物》(The Violent Breed,1976)、《公民》(The Citizen,1977)、《爱神》(Kama,1978)、《黄色天空》(The Yellow Sky,1980)、《枪手》(The Gunman,1983),《宋斯瑞老师》(Teacher Somsri,1986)、《驯象人》(Elephant Keeper,1987)等十多部影片。这些影片大多是关注泰国普通人现实生活的现实主义题材影片,其中以《公民》和《枪手》的影响最大。
拍摄于1977年的《公民》讲述的是一个出租车司机经历一连串变故后,试图反抗体制但最终失败的故事,影片通过小人物杜蓬的不幸遭遇,折射出泰国底层民众生活的艰辛和官僚体系的腐化无能。影片对泰国当时的社会体制进行了大胆的抨击,表达了当时泰国民众对社会现实的不满。影片也因此获得了观众的高度认可,成为20世纪70年代泰国电影的代表性作品。1984年,尧克尔拍摄了《公民2》,然而其反响不及第一部。
1983年,尧克尔拍摄了《枪手》,影片的主人公颂迈曾是一名骁勇的军人,在老挝的一次战争中受了重伤,被战友塔奴抛弃。九死一生的颂迈回到曼谷,但由于身负残疾,妻子离开了他,留下一个身患重病的儿子给他。为了谋生,颂迈开了一家理发店。但为了给儿子治病,他在暗地里成为了一名收费高昂的职业杀手。最后,颂迈被已成为警察分队头目的塔奴围捕,最终死于警察枪下。《枪手》塑造了一个具有两面性的悲剧人物颂迈,他是一名称职的军人,有情有义,爱护家人,但现实生活的压力让他成为了一名杀人不眨眼的职业杀手。他的战友塔奴则是一名懦夫,却成为了一名警察头目。影片用两个主要人物的命运反差,表现了20世纪80年代初泰国的社会不公、司法混乱等现实问题。影片上映后大获成功,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现象级电影。《枪手》的故事内涵丰富,具有很高的文本价值,美国政治学家本尼迪克特·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在他著名的《比较的幽灵:民族主义、东南亚与全球》一书中就以此片为切入点,讨论了泰国现代政治活动中的政治谋杀现象及其演进。[11]
除尧克尔以外,沙卡·查如金达(Sakka Charujinda)、维切特·孔那乌迪(Vichit Kounavudhi)、曼普·乌都德杰(Manop Udomdej)、彻·颂西(Cherd Songsri)等人也是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现实主义电影创作中较为活跃的导演。其中,彻·颂西导演的《伤疤》(The Scar)获1981年法国南特电影节金奖,这是首部获得国际金奖的泰国电影。这部讲述20世纪30年代凄美爱情故事的影片还入选了英国《画面与音响》杂志(Sight & Sound Magzine)评选的1914年至1981年的360部世界经典影片之一。[12]
总体来说,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随着35毫米电影的兴起,无论是产业规模还是艺术影响力,泰国电影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创造了空前的繁荣。遗憾的是,进入90年代的泰国电影,未能继续保持这种繁荣景象,反而陷入了空前的危机。
进入20世纪90年代的泰国电影业,在1990年和1991年两年中,依然保持着每年百部以上的电影产量。不过很快,1992年的电影产量就下降到了93部。这是自1976年以来,泰国国产影片产量首次跌至100部以下。随后,这一数字连年下降,1996年下降到48部,1999年更是下降到了个位数,全年仅拍摄了9部影片,创造了50年代以来的最低纪录(见下表)。仅仅十年时间,泰国电影经历了“断崖式”的衰落,陷入空前的危机。
1990年代泰国电影出品数量统计
导致泰国电影陷入严重萧条局面的因素有很多,但最主要的是外国电影的冲击、电视的普及、音像制品的流行以及金融危机的致命打击。
首先是外国电影的冲击。1977年,泰国政府为保护本土电影产业,曾大幅提高外国电影的进口关税,导致外国影片尤其是好莱坞影片在泰国的市场份额急剧下降,美国电影出口协会(Motion Picture Export Association of America,MPEAA)还曾于1977年底发起过针对泰国的抵制行动,号召美国的制片公司不要将影片出口到泰国,不过1981年就撤销了这项抵制。[13]1992年,泰国政府与克林顿政府就普遍优惠制待遇(1)普遍优惠制(Generalized System of Preferences—GSP)简称普惠制,是指发达国家承诺对从发展中国家或地区输入的商品,特别是制成品和半制成品,给予普遍的、非歧视的和非互惠的关税优惠待遇。展开谈判,美国要求泰国降低外国影片的进口关税作为美国给予泰国普惠制待遇的条件之一。为了增加本国大米、纺织品等商品的出口,泰国接受了美国的条件,宣布降低外国影片的进口关税,从原来的每米30泰铢降至每米10泰铢。受此政策影响,从1993年开始,泰国电影市场上的外国影片数量大幅上升,尤其是好莱坞电影的增长最为迅猛,从1979年的60部上升到1993年的101部,1996年更是达到创纪录的183部。外国影片尤其是好莱坞影片的长驱直入,对泰国国产电影造成了巨大冲击,泰国本土电影的市场份额连年下降,到1998年,国产电影的票房占比仅有5.8%,而好莱坞电影和欧洲电影则占90.08%。[14]
电视的普及对泰国电影业也造成了很大影响。泰国的电视业起步于1955年,是亚洲首个播送固定电视节目的国家。[15]到1979年,电视信号已能覆盖全国。泰国的电视业在20世纪80年代获得了快速发展。1979年时全国仅有4家电视台,其中两家属于军队。到1990年,泰国已经有11家电视台,90%的城镇家庭和70%的乡村家庭拥有电视机,[16]电视机在当时的泰国已基本普及。电视节目也随之丰富,尤其是电视肥皂剧受到观众的热情追捧,以至于很多电影明星开始转型接拍电视肥皂剧。电视的普及,相当大程度上分流了很大一部分电影观众,特别是成年观众。
音像制品的流行也对泰国电影业的成长带来了不利影响。20世纪80年代,家庭录像机开始在泰国流行,录像带租赁业务也随之兴起。不过由于价格较高,录像机尚未大面积普及,对电影产业的影响较小。到了20世纪90年代,随着价格低廉的VCD影碟机的出现,以及随之而来的盗版影碟的猖獗,在家观看影碟和收看电视肥皂剧成为多数泰国家庭的主要娱乐方式。
给20世纪90年代泰国电影业带来致命一击的是1997年爆发的亚洲金融危机。泰国从1984年起实行与美元直接挂钩的汇率制度,得益于美元在1984年至1995年间对主要货币的持续贬值,可以自由兑换美元的泰铢也随之贬值,泰国商品的出口竞争力得到提高。在此期间,泰国实现了每年8%以上的经济增长,泰国也因此成为令世界瞩目的“亚洲四小虎”之一。经济的快速增长对80年代泰国电影产业的繁荣也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不过,随着1995年后美元的持续升值,泰国商品出口下降,经济增速开始放缓,加上泰国在金融体系尚不健全的情况下,过早对外放开金融市场,国际投机资本大量进入泰国,获利后又迅速出逃,导致泰国股市和房价暴跌,金融体系遭受重创,泰国金融危机终于在1997年全面爆发,并迅速扩散到印度尼西亚、新加坡、马来西亚、菲律宾、韩国、日本、香港等国家和地区,引发了大规模的金融风暴。受金融危机的影响,泰国经济一落千丈,1998年的经济增长率下降至惨淡的-9.4%。[17]经济下行对泰国电影业产生了直接的影响,电影投资急剧减少,大量在投的资金被迫中断,在拍的项目流产,导致电影生产在1999年跌至谷底,全年的电影产量仅有区区9部。
20世纪90年代的泰国电影在上述几个主要因素的作用下,陷入了空前的生存与发展危机,持续了近半个世纪的繁荣景象似乎画上了一个尴尬的句号。然而,也正是在泰国电影业最困难萎靡的时候,来自泰国电影内部的新火种正在孕育,革新的力量正在酝酿。在雪崩式衰退后的短短几年内,这股新兴力量掀起了震撼东南亚乃至整个亚洲影坛的泰国电影“新浪潮”运动,使泰国电影迅速走出了低谷,以全新的姿态展现在世人面前,成为改写和重塑亚洲电影权力格局的新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