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笛
科幻电影,一般都具有鲜明的“二元对立”结构,通过善与恶的相互博弈来展开剧情。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永远相伴起舞,它们相互制衡,此消彼长,彼此对立又不可或缺。在某些影片中,被成功刻画的反派甚至获得了观众的喜爱——那些让人恨不起来的“反派”往往比单纯的英雄形象更复杂,与时代的關联更紧密。
21世纪最成功的科幻系列电影,当数MCU(漫威电影宇宙)了。2018年上映的《复仇者联盟3》里,灭霸可以说是迄今为止漫威塑造的最圈粉、最具魅力的反派了。同时灭霸也是漫威宇宙中实力最强的人,打个响指,宇宙的半数生命就没了。他不能忍受宇宙资源被无节制消耗,因而试图通过他认为最公平的方式(随机减灭宇宙一半人口),来解决宇宙面临的危机,保证宇宙的持续繁荣。
灭霸的随机理论,不夹任何私情,它规避了生命之间的比较,规避了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他的杀戮是出于救赎,出于怜悯。灭杀宇宙一半生命不是为了掠夺,不是为了占有,而是为了维护“宇宙的平衡”。
想起《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一段对话——
哥哥问弟弟:“如果杀死一个小女孩可以让整个世界得救,可以做吗?”
弟弟犹豫了一会儿,小声但坚定地回答:“不可以!”
对于秉持“同生死,共存亡”观念的普通人来说,灭霸这种终极方案是无法理解的,所以他注定是一个孤独的枭雄,是一个理想主义的悲情人物。
但当灭霸最后完成自我赋予的使命,解甲归乡,凝望夕阳之时,那一刻,他并非一个无心绝情之人,他的信念是真的,他的泪水也是真的。
假如有一天地球遭遇浩劫,人类濒临毁灭,那么,谁将牺牲,谁将拯救呢?这是灭霸带给我们的终极拷问。
当 地 球 人 成 为 ■ 侵 略 者 ”
科幻电影大多是地球被外星人侵略,比如《独立日》《天兆》《世界之战》等,而卡梅隆执导的《阿凡达》却打破了这一传统,将人类放置在一个科技发达、力量强大的地位上。当拥有钢铁、炸药、无线通信的人类开始探索宇宙时,不可避免地,他们将成为外星球的威胁者,成为侵略和毁灭者的化身。
《阿凡达》之所以有资格成为科幻电影史上的丰碑,主要是因为它有思想:一是反思人类,二是反思科学。《阿凡达》表达了对生命的无上敬意,以及对环境保护的强烈呼吁。纳美人“万物皆有灵”的和谐状态,正是人类的终极理想,而潘多拉这个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星球也映衬着地球令人忧虑的现状。如主人公所说:“我们人类的世界没有灵树,没有飞鸟,什么都没有了,可恶的是,现在他们还要来对这边的世界下毒手,我绝不允许。”
《阿凡达》不仅是关于未来的想象,也是关于现实的寓言。它展现了那些最原初、最根本、最具普适意义和永恒价值的问题,这些问题人们早就提出过,今后也会被一直追问下去。比如,假定人类在地球上的资源真如影片中所描述的那样濒临枯竭,而某个有着文明的星球上恰恰有我们急需的资源,危急存亡之时,我们会不会去掠夺呢?我们该不该去掠夺呢?还是应像主人公一样,站在那些“非我族类”一边,与人类为敌呢?当我们以外星人的身份去发动异星球的战争时,还有没有正义可言呢?而届时的人类,还值不值得被拯救呢?这些问题也许永远没有答案,但会永远被思考。
一 个 小 丑 的 养 成
小丑,众所周知,是王牌反派,是蝙蝠侠的头号宿敌。《蝙蝠侠:黑暗骑士》里的小丑,是一个相信混乱才是公平的人,制造混乱其实是在追求真正的平等。小丑没有超能力,不遵守原则,不在乎名利,他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考验人性。
由托德·菲利普斯执导的《小丑》则讲述了这个反派的起源故事。亚瑟本来只想做个取悦他人的喜剧演员,他发自内心地想给人们带来欢乐和笑声,从而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但他面对黑暗的社会现实毫无还手之力,他一次次被凌辱,被漠视,精神上的纯真被耗尽,继而是信仰的破碎和梦想的毁灭,直到最终走向杀戮。这不是一个人的抉择,而是整个社会结出的果实。
笑,是亚瑟对抗外界的唯一武器。影片刚开始,就是一组亚瑟在狂笑的镜头。他笑得太用力,好多次,像是要哭出来,却还是继续在笑:发自内心的笑、略带苦涩的笑、悲戚绝望的笑、邪魅诡异的笑、歇斯底里的笑……电影最后,他用鲜血给自己画出一个恐怖的笑脸,和开头呼应,此时他已经完全成了“小丑”。一个无人关怀的卑微个体,在黑暗深渊里发出最冷酷又最令人心悸的笑声。这笑声也是这个时代所有被侮辱与被损害者的自我救赎。
小丑也是有眼泪的,他的眼泪流在心底。他是最不快乐的小丑,但他已经再无挂碍,他获得了极致的自由,成了他人的地狱。
我们为什么同情小丑呢?不只是因为我们厌倦了大同小异的超级英雄,也不只是因为我们的生活中绝少有奇迹发生,而是因为小丑的穷途末路、小丑的极端孤独,确确实实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灵魂之中。只是,愿我们不被邪恶裹挟,始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