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者

2020-04-10 11:00金圭烨
作文新天地(高中版) 2020年2期
关键词:步履老翁老头儿

金圭烨

小径幽幽,两排黄叶木,酣然倾泻下岁月的时光,叶丛深处,掩映着一间小铺子,店主是两位老人。清晨,朝阳尚未绽放光华之时,老翁就拉起卷帘,唤醒睡眼惺忪的大狗,上街溜达去。这是老翁一天中最悠闲的时刻。岁月爬过他蜿蜒曲折的掌纹,在大狗惬意舒爽的啸声中化为碎珠,散落一地。

这天下午,大狗在犬舍中打着盹,梦游四方。午后,阳光裹挟着暖风,轻柔而肆意地亲近每一个生灵。忽然叶影摇晃起来,一地的碎光都被阴影笼罩起来,大狗闻声而起。车链的嗒嗒声和繁重的步履声由远渐近,终于连着发声者一同出现在小院里。一个青年冲着应声而起的老翁喊:“老头儿,我这车胎坏了,能不能修?”

老翁站起身,迎向前,别过车头,眼睛凑上前去,食指和拇指按着轮胎试气,说道:“能修!能修!”“那这车先放你这儿,过会儿来取。”青年丢下话转身离去,树枝又一阵摇曳,碎影揉作一团。

时光在螺丝刀拧转的吱吱声中划过,在嘟嘟发泡的肥皂水中游走,树影向一边斜了过去,后来干脆直接遁入黑暗,直到白炽灯钝钝地照亮黑夜,它再一次以另一种色调呈现。时间悄悄从老翁厚而糙的手中缓慢又迅疾地溜去了。

夕阳斜挂于天边,朦胧地俯视着这个世界,火烧云一赤千里。光影婆娑,黄昏街头,路灯泼下浓重的阴影,在繁重的步履间忽明忽暗。青年再次回到小院中,见老翁仍在自己的车前徘徊,便叫道:“老头儿,还没修完哪!” 老翁被他惊了一下,直起腰说:“修好了。我補完胎发现挡泥板有裂痕,就换了一个新的,又给车上了一点油,用水擦了一遍。”“费那么多事干吗?你这老头不是骗人的吧?多少钱?”老翁放下正在擦拭自行车链条的车布,双手摩挲着,青筋泛出,像是沉重而绵长的叹息。“十块就够了。”“多少?”掏着钱包的青年讶然道,两撮眉毛高高向上扬起。“这么便宜?”一丝狐疑爬上心头,青年说罢便掏出一个钱包,抽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钱,递到老翁手里。“本来也没有打算以此为业的,只是人老了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唉,要是我的孩子还在,就跟你一样大了……”

老夫妻是有孩子的,只是在一次争执之后,孩子推车出门的那个下午,就注定了是永别……

去的终归去了,来的还是照样来着。也不知从何时起,修车变成了老翁退休后的职业。老翁重拾起修车的职业,只是出于一种本能,他只是想把自行车修得好一点,更好一点……

老翁每次都这样,不只是修理出错的地方,他会仔细检查,然后把能修好的地方都修好,也会习惯性地拿起抹布,把车子擦得非常干净。老翁说自己是个“闲人”,总把时间消磨在无聊的事情上。

于是,当夕阳沉落在一排排房屋之后,归家的人总能看见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或低头侍弄着车子,或坐在石阶上,遥望远方。人们已习惯于此,也坦然于此。

“老伯,那您现在,就两口子在这里?”青年问。

“嗯……”

“是一弯凝眉/极力渲染夜的凄凉/失去叶子的枯树仍在承受寒风一次次地剥离/泣不成声的哀伤/反复敲着破旧的木窗格/两碗粗饭/凉了许久/难以下咽……”青年摘下耳机,纵身上车。风刮走的诗句回头又来招惹泪眼。他想,没有人能够多陪陪他们,包括自己,那么,就让这车子时不时地出点小问题吧,然后推着过来修,然后,静静地坐着……

(指导教师:余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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