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散文语言的悲凉凄婉

2020-04-09 04:41刘卉
青年文学家 2020年6期
关键词:萧军萧红祖父

刘卉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06-0-02

文学是一种借语言来表达的艺术,即“文学的艺术化实现首先依赖于语言表现。”萧红散文的魅力之处在于其语言的巧妙运用,艺术世界的建构往往离不开作者的情感活动,萧红用自叙体的形式来讲述事迹,将一生的波澜起伏落于笔尖,平实的语言中蕴含着浓浓深情,文字的背后隐透着悲凉凄婉的情致,触动人心。

1、情路之悲

萧红自生于这个除了祖父很少有人给予她关怀与爱的家庭中,就注定了她一生是坎坷不平的,她的内心是渴求亲情的,这从她的语言中流露出的对祖父的怀念中可以看出。

祖父是萧红一生最亲近的人,祖父的离去是她永远抹不掉的痛。《祖父死了的时候》:“我若死掉祖父,就死掉我一生最重要的一个人,好像他死了就把人间一切‘爱和‘温暖带得空空虚虚。我的心被丝線扎住或铁丝绞住了。”祖父的离去带走了她所有的“爱”,“绞”这个犀利的字眼,可见她的内心是如何的挣扎和痛苦的。“以后我必须不要家,到广大的人群中去,但我在玫瑰树下颤怵了,人群中没有我的祖父。”有祖父才会让萧红感受到家的温情还在,祖父走了她的家就变得可有可无了,但是她又为何“颤怵”?是因为她失去了唯一可以依靠的至亲,她是那样的孤立无援,是那样的孤独无助。

她甚至对于母爱也是有着一种渴求的,起码对于母亲的感情不是像她对于父亲的感情那样排斥和谴责的。《感情的碎片》则是在回忆母亲。“母亲并不十分爱我,但也总算是母亲。”

在不断找寻家的温情时,她也苦苦追寻爱情。萧红的爱情也是悲情的,就像《大地的女儿》与《动乱时代》中她提出的:“比方女人明明也是人,为什么当她得到一块衣料的时候,也要哭泣一场呢?”她认为男女爱情是平等的,但现实社会是事与愿违的,她对萧军的爱情是坚贞的,但是爱情对她并不是坚贞的,她过于相信爱情的力量,当爱情没有了物质的支撑,就会像失去了地基的大楼,时刻准备被摧毁。《饿》中:“在‘偷这一刻,朗华也是我的敌人”当满足不了最低需求的时候,精神的支撑显得那么渺小而不重要,人要有尊严的活着的前提是要“活着”。《最后一块木柈》也是提到:“都说情人的身子比火还热,到这时,我不能相信这话了。”萧红在生活中不断体味着生活的苦,仅剩的爱情的一丁点糖分很快就被苦味遮掩,她似乎开始觉醒,但是又无法摆脱这个早已确定了的命运。《度日》中的开篇:“天色连日阴沉下去,一点光也没有,完全灰色,灰得怎样程度呢?那和墨汁混到水盆中一样。”其实在这里,萧红也不断暗示,生活平实的毫无波澜的是灰色调的,“爱”如日光一样,慢慢暗沉下去,失去了光芒。到后来,萧红萧军之间的矛盾加深,萧红毅然离开她深爱的萧军,她是决绝而坚定的。两萧的分离是必然的,黄蕾曾分析了萧军的大男子主义和以自我为中心,认为萧红“对夫权的逃离”和对于父亲那种大男子主义的逃离是一样的。郑立群:“虽然萧军在萧红决意要离开他时似乎想挽留她,可是倔强的萧红却一再避免两人的独处,不是萧红太绝情,而是她太深情。”所以他也认为:“一个正直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即使不能做到‘崇高,但都会给自己留一个道德的底线,萧红做到了。”萧红的内心是悲苦的但却是坚强的,也只有她能做出如此坚毅的决定,她不服命运,她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2、人道主义之悲

萧红的文字中多次提到了一些生活在底层的小人物的生活情态,下层人物的生活是悲苦的,但又是没有办法转变的。萧红出生于地主的家庭,本应过着衣食无忧、对民间疾苦视而不见的大小姐生活,但是命运对她是特殊安排的,或者说在那个时代里对人都是一样的。她的生活注定不是平顺的,所以她的体悟是真实而深切的。在她眼中,她时刻关注下层人民,看尽人生百态,她对底层人物的同情,处处体现着她的人道主义关怀。

萧红最不能够忍受的是麻木的生命自尊,张凤渝认为萧红对于生命的理解是:“生命价值的低廉,是生命的浪费”《小偷、车夫和老头》中记述的老头子也是一个典型,她把写作的中心集中在这个勤劳的老头子身上,老头子帮他们搬柈子并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买了块面包给他,他认为要从工钱里扣,最后“我”根本没有给他扣,老头子迟迟不肯离开,要把面包钱还回去,并因我给他们面包而心怀感恩。在这里,萧红用老头子跟贪婪的车夫进行了对比,突出表现了老头子善良的品质,萧红借以歌颂下层人民的勤劳与朴实,赞扬下层人民的自尊。萧红内心是悲痛的,她不理解世界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愧得立刻心上烧起来,望着那两个背影停了好久,羞恨的眼泪就要流出来。已经是祖父的年纪了,吃块面包还要感恩吗?”她不断地反问自身,其实也是在反问这个社会,是什么让底层人民变得如此卑微,她是不愿看到这个景象的,但是现实总是毫不留情的。

《春意挂上了树梢》中也写到叫花子,叫花子嘴里吃的是“烂”梨,腿脚都肿的似乎不存在,这些人像他人求助时,却只能连声叹息,没有人去同情他们,但是萧红同情,同情又能怎么样呢?她出了一个方案“世界上这一些不幸的人,存在着也等于不存在,倒不如赶早把他们消灭掉,免得在春天他们会唱这样难听的歌。”她笔下的人物从来不是高大伟岸的形象,相反她塑造出的“流浪者”的典型更贴近现实社会和现实生活,她所了解的世界是这样的真实,真实的让人痛心,而这些被社会抛弃的人物也能够在她的笔下鲜活起来,熠熠生辉。她看到社会现状的悲痛无奈,她又被这个无情的世界浇灭了所有的热情,她不能做出翻天覆地的改变,只能手诛笔伐为底层人民心痛的呐喊。

3、乡愁之悲

萧红的“乡愁”不是对她原生家庭的怀念,祖父离世后,家的温暖便随之逝去,她是主动要逃离那个冰冷的家庭的,她的“乡愁”来源于对故土的一种寻根感,来源于那个时代沦落在异地的东北同胞的同情感。她一生都在流亡,所以对于流亡的同胞感同身受。她胸怀的是家国,她的“悲”是为同胞所受苦难之悲,她决心从苦难中逃脱出来,也决心带动同胞们振奋起来,努力奋斗。

《寄东北流亡者》中“当每个秋天的月亮快圆的时候,你们的心总被悲哀装满。”她用“月”来寄托情思,用这种最古老又最典型的意象,用“对写”的手法,表面上看来是写沦落在异地的同胞的思乡之悲,但实际上又有谁能证明此刻她的内心不是悲痛的呢?“你们的希望曾随着秋天的满月,在幻想中赊取了七次,而每次都是月亮如期的圆了,而你们的希望却随着高粱叶子萎落。”人人都希望祖国能够积极抗战,但国民党一直在推诿并想依靠国外力量,人们的希望一次次破灭,但当“八一三”之后,中国政府积极抗战,人们又燃起了希望之火。“这时,你们一定也流泪了。这是感激的泪、兴奋的泪、激动的泪。”当祖国又唤起反击的力量,故土的未来才有了光亮。她用感叹的语句呐喊:“人类是何等地对着故乡寄注了强烈的怀念呵!”她将乡愁之悲化作力量,鼓励同胞:“为了失去的土地上的高粱、谷子,努力吧;为了失去的土地上年老的母亲,努力吧;为了失去的地面上的痛心的一切的记忆,努力吧!”这就是萧红,就算生活给予了无数次打击,她仍然心怀悲悯心怀希望,我想家乡给她留下的不只是失望,她眷恋祖父的对她的关怀,那是她心底最后的温存,所以她对家乡是怀念的。她在幻想一次次破灭后不退缩,面临现实的抨击她不逃避,她鼓起勇气选择相信希望,选择和祖国同胞们一起为抗战做出自己的一份力量,不断向前。

萧红的乡愁之悲是与祖国积极向上的抗战热情融合在一起的,散文中流露出的沉重性特征也使得文学作品带有独特的韵味。

注释:

[1]唐跃、谭学纯.小说语言美学[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1995-01:27.

[2]黄蕾.论萧红散文的寂寞情怀[D].湖南:湖南师范大学,2014.

[3]郑立群.“爱”的坚贞与苦涩——记萧红散文[J].时代文学,2006(03):38.

[4]张凤渝.论萧红小说“散文化”形式中的深刻意蕴[J].名家名作,2016(02):010.

参考文献:

[1]萧红.萧红散文全集[M].河南:中原农民出版社,1996-12.

[2]葛浩文.萧红评传[M].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1985-03.

[3]林贤治.漂泊者萧红[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09.

[4]萧红.又是春天——萧红散文[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15-01.

[5]萧红.萧红散文[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3-02.

[6]蕭红.商事街[M].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7-01.

[7]唐跃、谭学纯.小说语言美学[M].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1995-01.

[8]黄蕾.论萧红散文的寂寞情怀[D].湖南:湖南师范大学,2014.

[9]郑立群.“爱”的坚贞与苦涩——记萧红散文[J].时代文学,2006(03).

[10]张凤渝.论萧红小说“散文化”形式中的深刻意蕴[J].名家名作,20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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