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不停，奋斗不止

汪天娇

往年，多希望春节能慢点地去，或者哪天醒来能收到老板的良心通知：春年假期延长到正月十五。无数在外地闯荡的职场人，可能只有在春节假期才能与家人团聚一番。可是到了初七初八，又不得不赶着飞机、挤着火车回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异乡，继续工作。这个春节，一场突发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感染，让无数职场人实现了春节假期延长的心愿，然而，多数年轻人没有预想的那般兴奋，而是产生了莫名的恐慌和焦虑。他们担心被感染，却更焦虑工作。那么这段时间，这些职场人都有哪些内心的焦灼？

失业的焦虑

彤彤的老家位于辽宁省朝阳市，2010年毕业就去做了北漂。年前她请了三天年假，打算利用两天的时间给家里备年货，她提前买好了1月21号的高铁。1月20日，北京新增3例新冠肺炎病例的新闻爆出，从那一刻起，微博和微信群以及朋友圈，到处都在转发疫情相关的新闻。回老家前她在单位附近的药店买了两盒N95口罩，出门就戴上了。北京西站候车大厅里戴口罩的大概有一半，多数是年轻人。彤彤有些心慌，想在网上再囤一些口罩，然而价格翻了一倍不说，许多店铺都已打上“脱销”的字样，一罩难求。

摸了摸背包里那十个口罩，彤彤觉得那就是一袋金子。大年初一，她收到公司全员邮件，通知说：所有当前位置在外地的小伙伴，公司安排即日起至2月29日，在家带薪休假一个月。大学毕业后，彤彤还没有休过这么长时间的假期，但她心里的焦虑却慢慢加重了。这次疫情这么严重，肯定会有一些公司撑不下去，彤彤所在的公司，收入也会受到影响。她为了有更好的产出，顾不了疲惫，拼命找选题、写文章，尽管如此，他的领导还是多有不满。“不知道你有没有一种要失业的焦虑，虽然说是在家办公，但丝毫不比在公司办公压力小，这段时间对公司是考验，其实也是公司对我们所有人的一个考验，没有一个积极的工作态度和一些明显的产出，也许领导不会说什么，但肯定会在心里默默给我们打个分。不过幸好我们公司还是有些实力的，不然可能真就要失业了。”不过，唯一能让彤彤感到安慰的，是这次有更多的时间陪陪父母。

辞职的焦虑

雪佳在南方三线城市的一家金融服务公司工作。因为公司不准假，雪佳只得坚持工作到除夕前最后一天，赶在年夜饭前，乘飞机转火车回到她的家乡黑龙江省绥化市。刚一到小区的楼道里，雪佳就闻到了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一进家门，不是期待中父母的嘘寒问暖，代之的是父母惊恐的催促，“马上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在旅途中的衣服也被父母泡进兑有消毒水的盆里。一系列举措完成后，父母才告诉她，原来市里已出现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死亡病例，这给本就不大的小城带来无尽的恐惧。大年初一，雪佳在房间百无聊赖地刷抖音，这几天电视上、手机上一直在提示不要出门，确实要出门务必戴口罩，她和老爸老妈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谢绝一切登门拜访，也免去所有亲戚串门。

信息时代，哪怕再小的城市出了新闻也会快速传播。家乡有死亡病例的信息自然也瞒不过公司的同事，而父亲也因为家乡部分高速公路封闭问她，是否初七回公司上班。雪佳先给老板发了拜年微信，然后问一下领导开工的日期。领导回复说，所有员工按时上班，越是非常时期，越是需要大家坚守在工作岗位上，不然公司倒闭了，你哪来的工作？你先按期来上班，如果有变动，大家可以在家办公，但是一定要回到公司所在的城市来，这样才能随叫随到。雪佳既生气又无奈，领导说的没错，公司没了，去哪里工作呢？

大年初三早上醒来，雪佳看到到处都在转发《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延长2020春节假期的通知》，假期延长到2月3号了，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有了官方的通知，这下子公司总得延假吧！没想到，等了一上午她也没收到任何通知，下午她又弱弱地问了下领导，没想到领导还是说并没有接到集团通知，并建议她如果想保住工作，还是想办法按期到岗，不然饭碗可保不住了。

“我想保命，谁爱上班谁上班去！”雪佳在对话框里敲上了这两句话，差点就发出去了，不过，最后还是把冲动劲儿压在了心底。她回了领导两个字：“好的。”“我想好了，还是小命要紧，特殊时期，如果公司因为我不能按时到岗而开除我，我也认了，连员工生命安全都不管不顾的公司，不要也罢。”雪佳气愤地向父母抱怨。父母爱女心切，也支持女儿的做法。可是将来怎么办呢？这场疫情导致多少企业受到重创甚至破产，招人需求肯定没那么旺盛，并且由于疫情带来的次生问题不知道要持续多少时间，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哎，不管了，反正保命要紧，暂时不回公司上班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破产的焦虑

在北京创业的宋总老家位于山西晋城，这个春节过得五味杂陈。宋总大学毕业后先后在三家纸媒做了市场运营总监，但他不愿意给别人打工，他说要挣大钱只能靠自己创业，靠打工永远也买不起北京的房子。所以，2014年开始，他就走上了创业之路。起初两年，生意还好做，靠着自己的专业和人脉，在北京贷款买了房子，娶妻生子。然而近两年，纸媒逐渐走下坡路，代理的几家纸媒每况愈下，业务也快速缩水。公司原来有34名员工，现在已经裁减到6名员工。尽管只剩下6名员工，可是每月固定的20万的成本也让宋总不敢有一刻停歇。他在春节前三天和一家出版社签了合作协议，准备鼠年大干一场。然而，一场猝不及防的疫情打乱了他所有的开年计划。

中央陆续下发了延迟上班的政策，再加上全国各地有的封城，有的封高速，本就不多的员工一个也没办法回北京按时上班，照这样发展下去，别说初八开工，过了正月十五开工都不敢保证。可是公司的房租、员工的最低工资社保却一分不能少交。由于老业务停滞不前，新业务还未能开展，公司停工的这段时间就是干搭钱。每天新增病例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一个个数据，但对于他来说，就像一块块砖丢在他背上让他扛起来，不扛也得扛。

“别看同事们平时都激昂地说要和公司同命运共奋战，可万一真到了发不出工资的那天，怕是没人再这么说了，我也能理解，毕竟大家都得挣钱养家。除了公司保不住外，没有了收入来源，每个月六千元的房贷，女儿的幼儿园费用，老家父母的生活费都没有了着落。”宋总很忧伤却也无助，毕竟谁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年初八，宋总打电话给财务了解一下公司的财务状况，财务说，目前账上的流动资金勉强还能支撑两个月，而且马上银行贷款也到期了。原本打算今年大赚一年的宋總现在如坐针毡。财务建议宋总要不员工工资先拖一拖，现在疫情这么严重，大家应该能理解的。坦白说，宋总听到财务的这个建议时，是有点心动的，现实就在那里，可能没等到疫情结束，自己的公司就先倒闭了，但最后宋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的宋总只盼着疫情早点过去，希望等到疫情结束，国家能出一些税收减免政策帮一帮他这个小企业主，2020年的日子，没有最难，只有更难。

这就是这场疫情给小人物带来的影响，像彤彤一样的员工担心会失业，像雪佳一样的员工害怕不好再就业，像宋总一样的创业者恐慌公司坚持不到疫情结束的那天。其实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焦虑，而他们只是万千被疫情阴霾笼罩下的缩影之一，但生活终究要继续的。彤彤说自己在家办公，也会严格要求自己，不辜负公司对自己的一片关怀之情；雪佳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多看看书，提升下个人能力，只要技能硬，不相信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宋总也想好了，他说哪怕公司倒闭了，也不能欠兄弟姐妹们一分钱工资。焦虑不停，奋斗不止，活下去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