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恋(外一篇)

2020-04-07 03:38王建新
躬耕 2020年3期
关键词:淅川赏花桃花

王建新

儿时喜欢雨的声音,夜里听着雨声入眠,在梦里还有雨的样子。

早晨醒来听到雨声,就有了偷懒赖床的理由和借口。这般时候,大人是不会再喊我们起床下地干活儿了。

大多数农村孩子,还没开始上学,就和家长一起下地干活。虽说年纪小,但干起农活来俨然是个“小把式”,是父母的好帮手。

雨声可伴随我们自由自在地玩一天。就是大人们,也不得不待家里做事,雨带给了他们安宁,很少再对我们吆五喝六。他们往日那匆匆忙忙的脚步,也在雨声中显得寂静无声。

那时候我们就觉得自己比城里小朋友过得幸福快乐,他们一年只有一个“六一”儿童节,而我们一到下雨天就仿佛过了儿童节。

上了中学,就喜欢雨的迷蒙。

陡峭的山崖显示不出往日的威猛,耸立的山峦手拉着手显得一丝慌乱,雨像美丽薄纱,轻轻地将他们遮掩。树上片片的叶儿,眨巴着明亮的眼睛,低下头去看地上的花瓣,为花的离去,泪水涟涟。

雨是如此的美,梦是如此的甜。青春的我们对雨是如此的眷恋。

女生喜欢雨,除了缠绵浪漫,就是特喜欢体育课时下雨。她们不用再去立定跳远、俯卧撑、仰卧起坐和奔跑。因为她们的身体曲线出来了,在男生面前羞涩得心跳加快,脸红如火,无法遮掩。

男生对雨的喜欢就有些复杂。记得我们那几个捣蛋的男生,喜欢雨喜欢得天真“有”邪。下雨天,教室外,凭栏临风,看着女生在校园雨中奔跑,衣服淋湿了,凹凸有致,我们怪怪的评说坏笑。

此时的我们,青春像雨一样倾泻,理想也在奔涌,朝气蓬勃的我们,似乎被雨催醒,万物萌动。

喜欢雷电暴雨就是我们走上社会的时候。有呻吟,有呼啸,有泪奔,有火焰燃烧。

在阳台、在楼顶,泼洒着酒,嘶吼:“乌云遮不住太阳,这世界是我们的!”

在大街上,伴随雨泪冲刷,奔跑嚎叫,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犹如高尔基的海燕:“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坐在门店前的老奶奶们,忍不住咂巴着嘴:“现在的年轻人啊,看不懂,看不懂……”

看不懂的还有盛夏的雨,电闪雷鸣,暴风骤雨,却是点式的下,完全的蜻蜓点水,像没准备好似的,刚雨触大地,又急忙收走,不仅是收走,而且是席卷而去,那么急不可耐,那么漫不经心,颇有点胡乱应付的味道。好似雨对大地人间的指点,其实我们并不是需要这般的指指点点,弄一团糟,又溜了。来时像个大检查团,走时却像一群调皮搞乱的坏孩子。

最坏的时候,丰收的庄稼将归仓时,一阵冰雹倾泻,使种田人欲哭无泪,我想这一定是恐怖雨了,可人们哪里有对付它的办法呢?

后来喜欢雨的活泼,喜唰唰地下。雨撩拨着天,亲吻着地。雨和花草相起舞,雨和小溪大河共狂欢。一切都活跃起来了,展示着各种喜悦,表达着各自的心意。晶莹的雨珠悬挂在山石峭壁上,丰盈的山风对着树林缠绵,飘逸的云朵盛满了对雨的思念,山野的嫩绿、庄稼地里的沉甸甸,映着一张张多情的笑脸。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雨的滋润。雨滋润着不老时光,雨滋润着沧海桑田,也滋润着我们心的家园。

烈烈的骄阳收敛起自己的光芒,不得不把自己过于嚣张的气焰隐藏。浮躁的心得到了洗礼、沉淀,每个人脚步轻轻、说话慢慢,举着的伞是雨中盛开的花瓣。

我表哥嗜书如命,书看多了,气定神闲,超凡脱俗。哗哗雨中,表嫂怕他淋坏身子,催他快跑,他却慢悠悠地说:“跑快是前面没下雨吗?”

他说,每个人若心中无雨,365天都是晴天。

他说很感谢有图书馆,那里就是他内心深处的殿堂。他书房有副“房门难锁书飘香,文斋无灯明月照”的对联,很能表明他的心迹。

这让我想起博尔赫斯曾说过的话:我能想象天堂的模样,只是一个图书馆再加上一个食堂。前者安顿灵魂,后者安顿身体。

“你喜欢雨吗?”小朋友说,“不知道”,很迷茫的样子,他们说“作业多得像暴风雨”。

年轻姑娘说,下雨天小区没有跳广场舞大妈,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

我喜欢雨,是雨驱散了雾霾,淹没了pm2.5。人们如同被海浪冲到沙滩上的鱼,绝望之时,又被海浪收卷入水。水才是鱼儿的陆地。

喜欢雨与不喜欢,喜欢倾盆大雨还是绵绵细雨,也是有阶段性的,甚至还带着成长的功利性。

特别是到了一定年龄时,喜欢雨的慵懒,喜欢小雨漫舞,打伞或不打伞,不影响出行。我想雨也是这么想的,雨下太大太猛,铺天盖地,就缺少了人与雨的共舞,没有人,雨下得就无精打采了。

享受一种雨夜,台灯下,捧书与文字呢喃。窗外,雨与树叶细语,委婉含蓄,甜润柔美,轻轻地,悄悄地。窗里窗外一世界,清幽恬静,心心相融。

天亮了,清晨的雨声是由外入心的舒坦!空气一如前夜清新,坐在屋檐下晨读,轻松惬意!看着满街众生奔波忙碌,我自己泡上茶,抿一口,齿间溢满清香温暖,功与名,皆深藏,淹没在雨中……

人生如梦,弹指一挥间。尚未佩妥剑,转眼已老于江湖。

回头望,生活给了我们充足的雨露阳光,也扔给了我们不少的砖头,没办法不接受,就把它们一一拾起,严丝合缝地对齐,垒好,砌成一道美丽的砖墙,再在墙下栽几棵爬墙的植物,老了的我们,就在这里晒太阳。

但知道雨不会老,雨一直年轻。雨恋大地,大地就一直天长地久的年轻,亦如我们自己的心愿,出走人生江湖风风雨雨几十载,归来时,仍是少年如童……

花开丹江香两岸

春暖花开,家乡淅川邀请我参加“桃花”节文学采风赏花会,便约上报社的文艺编辑记者们同往。故乡的活动,我一向是积极卖力的,如外出的游子“位卑未敢忘忧国”一样。

在我心中,最动听的声音是乡音,乡音中最美妙的是花开的声音。每一朵肆意绽放的花朵,都在诉说着最动听的家乡故事。

老城的万亩桃花园,桃之夭夭,株株傲立,枝枝丫丫上的花朵,朋友似的亲密。白的淡雅,红的热烈,粉的俏皮,令人神迷意醉。徜徉花海,仿佛置身于五柳先生《桃花源记》中“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之境,脚是挪不动的,鼻子恨不能变成大象鼻,伸展自如地嗅闻到每一朵花香。

久居都市的人们忽然看到这“灼灼其华”的万亩桃林,难免会有“过却春光总不知”的感觉,城里只能看到钢筋水泥的挤压,路修得很宽,但处处堵得水泄不通,心塞。山里路不宽,但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心宽。

城里的日子是争分夺秒的,上班下班,红灯绿灯,日出日落,时间就不属于了自己。在城市里待久了,心地往往变得坚硬,硬得经常着火冒烟。而在乡间不同,天大、地大、人最大,风柔、蝶舞、人至善。“农村饭,两点半”,早饭吃成午饭,午饭吃成“年夜饭”,慢生活的他们,满满的幸福感。

我们这些“城笼鸟”,与千年前在桃花源中追寻精神慰藉的士大夫们也别无二致,进入这万亩桃林,摇身变成花仙子,也算圆了“酒醒花前坐,酒醉花下眠”的桃仙梦,曾经的满面惆怅,满腹抱怨,一下子云卷云舒,烟消云散。轻捏花枝,闭目闻蕊,和着清风,花香清染发丝,沁入心脾,早分不清我们是花,还是花是我们,荡漾沉浸其中,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懂花的人,方能听到花开的声音。我想我是懂的,站在花树下屏息侧耳,花音像极了乱跑的顽童,想听,却没了;不想听时,又来了。似有似无,若隐若现,唯用心细细品味,才得其中奥妙。

花开的声音是多元的,每个音符都跳跃着温润。一会儿跳在小蜜蜂的翅膀上,一会儿跳在诗人的诗行里,一会儿跳在姑娘的歌唱里,一音连接着一音,一唱回应着一唱。风来时,声波似湖面微荡,起伏绵延,余音袅袅。

我爱桃花,百花果中我又最爱桃。我始终觉得,桃树可比“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桃树可能生于乱石绝崖中,但开出嬌艳的花,结出甜美的果。

桃花园里的一处桃花屋,屋主人热情地招呼着我们。他说除这里之外,邻近的西簧、滔河、香花等十多个乡镇,也有千亩万亩的桃庄园,花开果红时,赏花采果的游客比采蜜的蜜蜂还要多。他抑制不住地兴奋说,桃花落去,累累硕果便挤满了枝头,成就了他们一年又一年的丰收粮仓。

桃能为大脑提供营养,提高记忆力,促进脂肪代谢,加快毒素分解,还能防肥胖,淡斑美白,滋养肌肤。免疫细胞再生与代谢能力又超强,是提高人们抗病能力的果中王。尤其这淅川丹江甜水“养大”的桃子,更是只有“天上”才有的养生果了。销不愁的桃子,悄然成了农民们年收的“主粮”。有“天下第一果”之称。美轮美奂的“寿桃”“仙桃”自古是福寿祥瑞的象征。远在湖北的沔阳易名为仙桃市,可那里并不产桃,大概只是寄予着福满人间吉祥如意的美好愿望罢了。

这些年,淅川有“天下第一桃”美名。“第一”在桃色艳鲜,桃味甜美;“第一”在淅川桃是由丹江水沐浴下开花,在丹江水滋润下结果。丹江是南水北调中线水源地,有仙水之说。也因此,丹江水把淅川姑娘洗得肤如凝脂,把男人洗得干净硬朗和坚韧,这“天下第一”真是名副其实!

果神,花奇,木威!在我老家,桃木视为祛邪消灾的吉祥物。小时候受了惊吓,父母常用桃枝为我们压惊招魂。遭了不明的邪灾,父母楔桃木桩钉作恶之鬼,为我们驱除恶魔。就是古时战场,也有“桃弧棘矢,以除其灾”。

人无论贫富,无论男女,无论少老,可能没有人不想做桃花梦、交桃花运了。桃花喻美人,美人就是春色,春色就是美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亦如我们这些踏进桃花园的文人骚客,三三两两,男男女女,赏花吟诗中你你我我,同框留影中不分老老少少。

赏花不醉最难归,醉了却是更难归。眼看超出了桃园赏花数倍于事先计划的时间,县里的文友催促我们上车,还要去下两个采风点鱼关移民民俗纪念馆和星空瓦房。几十人的采风队伍,像归巢的鸟儿,呼啦啦一下子都“飞”上了车。

望着烂漫花海,虽然身在车上,大家心却难以离开。我想,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期待:但等桃果挂满枝时,一定会再飞回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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