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
“加快大中型、智能化、复合型农业机械研发和应用,支持丘陵山区农田宜机化改造。”2020年的中央一号文件将对农业机械的关注目光聚焦,直指行业“短板”。更难能可贵的是,围绕我国农业机械化的系列问题,文件也给予了布局,不仅明确了农机库房、废弃物处理等设施用地纳入农用地管理,还明确了推动温室大棚、大型农机等依法合规抵押融资。
而与宏观层面旗帜鲜明的支持态度相比,持续了数年的低迷期仍没有明显地实现突围的迹象。除了政策层面的支持以外,资本和市场能否再给些力,发挥“看不见的手”的作用,让行业走出低谷呢?
行业寒冬
2004—2013年被称为农机行业的“黄金10年”,农机业务收入年均增长达到两位数,尤其是2011年,更是创下了33.78%的高速增长纪录。而自2014年开始至今,农机行业增速持续下滑,进入低速增长的转型调整期。
2019年的形势更为严峻,从年初开始,行业增速就出现了非常罕见的明显、持续性下跌,2019年前9个月,农机行业甚至首次进入了近十几年来的负增长通道。这预示着行业发展所面临的环境更为复杂,不确定因素增加。
农机行业有多“冷”,数据最能说明问题——最新的农机工业协会数据显示,2019年全国规模以上农机企业业务总收入为2464.67亿元,比上年同期下降了4.43%,出现负增长。行业利润为103.39亿元,比上一年下降了0.25%。行业利润率为4.76%。规模以上企业中亏损企业有296家,亏损面15.58%。行业的整体低迷更是加速了大规模企业的退出,2019年超过2000万元/年收入的农机企业为1892家,比2018年的2236家减少了334家。
需求不旺,是人们对农机行业最直观的感受。难道还未完全实现现代化的中国农业,在机械化发展上已经遇到天花板了吗?当然不是。2019年我国农作物耕种收综合机械化率超过68%,但这其中主要是粮食作物的综合机械化水平,总体上看我国农业机械化发展是不平衡不充分的,在畜牧养殖、水产品养殖,以及农产品初加工方面的短板很明显。即使是在主要农作物方面农业机械自动化、智能化程度也还不高,一些关键性的技术仍要依靠进口,与发达国家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为农机行业“黄金10年”的形成起到巨大推动作用的农业机械购置补贴政策,为何也“失灵”了呢?为了促进农业机械化全程全面发展、农机装备产业转型升级,中央财政农机补贴政策根据市场需求变化不断进行微调,2019年中央财政农机购置补贴资金突出绿色、需求导向,对保护性耕作、残膜回收、秸秆处理、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等机械装备,以及丘陵山区、特色产业急需的农机新产品,实现应补尽补。而在这类机械装备上国内农机行业显然还不具备完全满足市场的能力。
同时,在发展过程中,用户需求也在不断进化。前些年,在农机市场快速发展时期,用户比较看重产品功率升级、喂入量升级等,加之大型机具财政补贴额高,认为“大的就是好”。而近年来,伴随着市场下滑、用户作业收益下降,用户消费逐渐回归理性,更加看重农机产品的性能质量、可靠性、工作效率,以及售后服务质量等。显然,农机制造端在满足用户需求上还是有不小缺口的。
我国农业生产既有复杂性又有多样性,既有美国、澳大利亚的规模化大农业,欧洲国家的中等规模农业,也有日韩的精细化农业,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对农机需求的层次性、多样性。丰富的需求层次和多样性的需求,为不同企业提供了生存土壤和发展机会。但也给农机制造业制造了难题。大企业难以满足多样化需求,也造成很多农机行业产品集中度一直偏低。与国外由几家大型跨国企业主导的农业装备市场相比,国内农业装备市场还处于初级竞争阶段。
资本腾挪
行业整体冰封期,上市企业亦不能豁免。难见起色的业绩让上市农机企业纷纷开始了花样繁多的资本运作,有“减负”变卖旗下公司给母公司的,有企业实控人直接股权转让的,同样也有引入大资本背靠大树过冬的,有大股东减持以引进新的战略投资人的……
净利润连降数年,并在2018年出现高达13亿元亏损的老牌农机上市企业一拖股份在2019年10月发布公告称,为提高资源使用效率及聚焦主业发展,公司及控股子公司洛阳拖拉机研究所有限公司拟分別通过协议转让方式,向控股股东中国一拖集团转让持有的一拖(新疆)东方红装备机械有限公司100%股权及洛阳西苑车辆与动力检验所有限公司100%股权。交易对价分别为1.84亿元、1.73亿元。
不久之后,一拖股份又公告称,将核销中国一拖集团财务有限责任公司持有的三笔短期融资券本息及诉讼费等不良债权共计人民币9397.99万元。同时同意旗下全资子公司一拖(洛阳)神通工程机械有限公司向人民法院申请破产。据称,该公司因持续亏损,2016年就被列为国务院国资委“处僵治困”专项工作中的僵尸企业。
经过一系列的“甩包袱”运作,2020年1月22日,一拖2019年年度业绩预盈,实现净利润为4500万—6700万元,扭亏为盈。但扣非后净利润仍为负。
与老牌企业的常规操作相比,年轻企业的资本运作更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曾被认为是业内新星的星光农机2019年6月10日停牌并公告称,公司实际控制人章沈强因个人身体状况欠佳,无法投入大量精力经营上市公司。为进一步优化股东结构,促进上市公司的健康发展,控股股东湖州新家园及实控人章沈强、钱菊花拟向赵夏合计转让公司约29.77%的股份,交易价格达人民币14.88亿元,同时放弃行使所持有的10%公司股份的投票权。交易完成后,赵夏江成为公司新的实际控制人。
如此之大的动作,很快就收到了来自上证所的问询函,要求其解释公司控制权变更是否会损害上市公司及其他股东的利益。好在本次交易,章沈强等做出了业绩承诺,并确保公司现有的经营管理团队继续负责农机类业务的经营和管理。一番操作下来,星光农机2019年度的业绩预告称,2019年度将实现净利润1200万—1800万元,扭亏为盈。
与星光农机类似,曾经的创业板牛股吉峰科技也在前几年实控人不断减持,然后尝试引入新的战略投资者,但均未有成功。2018年,吉峰科技对业务板块进行了战略性调整,将吉峰科技下辖的所有农机流通业务分区域置入吉峰农机有限公司,以后者为载体实施合伙人计划及引进战略投资者。2019年7月,吉峰科技再次公告称,公司将打造三大业务板块,包括农机流通与服务业物业板块、高端特色农机具及核心零部件业务板块、乡村振兴与智慧农业整体解决方案及现代农事服务+互联网板块。业务板块调整后,除吉峰农机由上市公司直接持股外,农机流通与服务业板块其他企业均由吉峰农机控股并统一管理。然而吉峰科技2019年度业绩出现了首亏,亏损达9450万—9950万元。
2019年真正在行业内引起巨震的,则是山东潍柴集团对雷沃重工集团的入股。雷沃重工是我国知名的农业装备制造集团,目前有员工1.5万余人,业务遍及全球120多个国家和地区,在农机领域能够提供“耕、种、管、收”整套农业解决方案,每年销售整机7万辆,在我国农机市场具有龙头地位。2019年10月23日,山东重工集团和潍柴集团同时发布消息称,经省市政府、国资委批准,潍柴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受让雷沃重工股份有限公司20.84%的国有股权,并依据《公司章程》规定委派两名雷沃重工董事会成员。
山东重工表示,通过本次股权转让,潍柴集团将与雷沃重工实现高效协同研发,依托潍柴动力高端非道路全系列发动机、CVT动力总成和液压动力总成等核心产业资源,补齐雷沃重工动力总成核心竞争力短板,全面推动雷沃重工大型农业装备迈向高端,有效提高市场竞争力。雷沃重工每年对市场发动机的需求约计7万台左右。
这次交易使“千亿潍柴”对“百亿雷沃”持续多年的控制权之争尘埃落定,如果雷沃重工确实能依靠潍柴不断降低成本,对其熬过行业低迷期、重整雄风将有巨大助力。
资本的良性助力
资本左右腾挪,逐利和避险同样重要。但也不可否认,流动起来的资本才是行业的助推剂。不难发现,相对于种子、农药、化肥等农资行业来说,农机行业的资本化程度是最低的。业内人士在观察农机行业的时候,也往往缺乏资本的视角。
中国拥有全球最大的农机制造能力和数量最多的企业,但最缺乏的是资本力量,不仅农机行业的上市公司寥寥无几,其规模、盈利能力等都十分弱小。
2009年,作为创业板第一批上市企业,吉峰农机无限风光,以20个交易日涨幅翻2倍的速度成为“创业板第一牛股”,这成为了九鼎投资早期最引以为傲的项目。但不到两年,九鼎投资陆续套现离场,最终获利2.78亿元,投资收益高达12.78倍。但九鼎退出后,吉峰农机就进入了漫长的煎熬,風光不再。
2014年,中联重科出资20.88亿元并购奇瑞重工,不仅让中联重科成功跻身农机行业,还曾创下了当时国内农机行业最大并购案。而其中弘毅资本出资6.96亿拿到总股本的20%,更是作为其产业投资的样本为人称道。
2015年星光农机上市的背后,达晨系的资本运作也让人眼花缭乱。早在2011年达晨就投资了星光农机,当时公司估值为10亿元。通过数次减持不断退出,其收益也是成倍增长。
没有强大的资本在背后推动,仅凭农机企业自身很难推动行业的整合,这是我国农机企业众多、恶性竞争、同质化严重的更深层次的原因。欧美发达国家和日本、韩国农机行业发展从混战到大企业主导的过程中,不是仅仅依靠个别实力强大的企业就能完成洗牌的,各大跨国公司的背后都有强大的资本支持。
反观我国农机行业,资本运作仍处于起步阶段。资本如何从逐利性的财务投资,不断进化到推动产业进步的良性投资上来,既需要依靠行业自身努力,也需要行业和资本的加强互动并同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