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饰图案中线的意味性

〔摘 要〕装饰是人类文化观念、审美意识的反映与产物。它深入触及一个民族的文化心理和意识形态，装饰图案是绘画艺术中的一个独特艺术样式，有着悠久的历史，具有形式美和内涵美的特征。线是艺术创作中重要的造型语言，在装饰图案中线不仅造型，更呈现出炙热的生命力和丰富的情感性。

〔关键词〕装饰图案；线；意味性

在人类文明发展初始时，具有装饰意味的绘画形式开始出现。无论岩洞中的岩画与新石器时代的彩陶纹样都记载下了人类最初对自然界的认识和理解，从古老的西班牙阿尔塔米拉洞穴岩画、法国拉斯科洞穴岩画到中国仰韶文化时期的原始彩陶装饰纹样艺术，其造型共同的特点都是直观，单纯，稚拙。所呈现的装饰图案是对自然形象和生活状态的提炼和概括，是对美的认识的萌芽。装饰图案是一种注重内在情感抒发的带有装饰意味的形式，它浪漫、自由，有自身独特鲜明的美感特性，随着社会发展、历史的变迁而呈现出时代性和阶段性的特点。

一、多姿的装饰性

著名的美术史学者沃尔夫林认为“美术史主要是一部装饰史”，装饰是对自然形态的美化。康德曾说“线条比色彩更具有审美性质”。裝饰可以从两方面理解：一是装饰以自身的形式美感辅助于主体，二是从装饰主体出发，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博大的精神象征而自成一体，如古老的图腾、怪异的饕餮青铜等，这些艺术品上的装饰早已超越了装饰本身成为人类文化的标尺。李砚祖在《装饰之道》：“当装饰成为人类生存和发展不可缺少的一环，成为生存与生活必备的内容时，装饰实际成了人的一种生活方式，即艺术化的生活方式。”装饰图案是一种具有装饰美感的绘画形式，装饰图案的发展一直没有中断过，并烙印了各个时代的印记，“气韵生动”“以形写神”是中国艺术的美学原则，并影响久远。中国装饰图案取材于现实，经过夸张、变形、谐音、寓意等装饰手法，使形象更注重内涵的表达。这也是中国装饰图案的一个特色，注重装饰性和内涵性的统一、融合。随着时代变化发展，装饰图案从纯审美的艺术形式中逐渐剥离出，而发展成为独特的艺术形式。

以线造型是装饰图案中重要的艺术表现形式之一，东方绘画中最主要的造型手段就是线。“用线造型，以线立骨”在中国绘画中有特殊的意义。线条和色彩是造型的两大因素。色彩是更原始的审美形式，而线更是一种内容向形式的积淀。任何客观物体都有其独立的形态，轮廓通过线来表现，线可以界定出形态的范围和明确的界限，从造型上来说，线具有位置、长度和一定的宽度，而人眼正是借助了物体的轮廓形态来感知物体的形状、大小及视觉审美性。线最基本的功能是分割性，通过线条之间疏密有致的穿插，使其画面空间产生丰富的变化。在原始岩画艺术中可感受到广泛的使用线来塑形，以疏密形式分割着画面，构成空间性、方向性和节奏性的不同形态。在装饰图案艺术中，线的分割产生多维度的空间性，使视觉产生分隔、延伸、指引的装饰性。同时线的疏密变化、曲直排列都使空间性更加丰富，画面层次递进。原始社会时期、彩陶纹饰不仅作为氏族图腾和崇拜的标志而存在，也是最为单纯的装饰艺术。中国的装饰图案历史悠久，可追溯到距今1万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仰韶早期文化的彩陶装饰纹样。主要为具象纹样，如鱼纹、蛙纹、鹿纹、人面含鱼纹等，几何纹样有宽带纹、三角纹、斜线纹、波折纹等。这些神秘、朴实、刚劲、飘逸的线条，构造了稚拙、单纯的美。装饰图案中的线通过其韵律、节奏、对称、均衡、连续、间隔、重叠、单独、粗细、疏密、反复、交叉、错综、统一及相互叠压、穿插、等变形手法使画面富于变化而更显气韵生动，充分表达了其自身的形式美感，同时也使线产生了独特的韵味和装饰性，充满了神秘的、生动的、活泼的、纯朴的意蕴。

三、炙热的生命性

线条是人们认识和反映自然形态最简洁最概括的形式。仰韶文化、马家窑文化的陶器的几何纹样由动物的写实逐渐变为抽象化、符号化，是由内容到形式的积淀过程，也正是美作为“有意味的形式”的原始形成过程。而后世看到的“装饰”抽象纹样，在当年具有非常重要的内容和含义，具有重要的原始巫术礼仪的图腾含义。这些自发性的线条在艺术表现上是稚拙的，但是这种最原始的语言却反映出原始人类的强烈的生命力，凿刻的线不仅仅留下了稚拙的形象同时也留下了炙热的生命轨迹。看似单纯的线却包含了丰富的内容，积淀、浓缩了强烈旺盛的生命力。1973年出土于青海省大通县，孙家寨的“舞蹈纹彩陶盆”是仰韶文化晚期马家窑类型的艺术珍品。在彩陶盆的内壁中上部绘有四条平行线，线纹之上绘有舞蹈人物三组，每组五人，之间以树叶状线纹相隔，手拉手，舞姿相同富有韵律。真实生动地再现了先民们在重大活动时群舞的热烈场面。这些线条体现了人类的生命节奏。追求集体统一性的整齐划一。具有对称、均衡、重复的形式而向规则性靠近，秩序感在原始人审美思维中初步形成。无论是马家窑文化的二方连续旋纹绘在器腹的上部，平视如飞浪横卷，俯视如波涛连天。还是商周时期饕餮纹、夔龙纹、云雷纹等抽象图案，表现出奴隶时代由社会等级、权力意识激发出的幻想，衬托以线刻的云雷纹等各种底纹，构成繁密复杂的图案，神秘诡异，气势逼人。起伏动感的线条，以连续不断的运动突破空间和时间的限制，表现出中华民族奔腾不息的进取精神和旺盛的生命力。

四、丰富的情感性

画家克利曾经说过，“线是一个点在散步”，艺术家赋予了线丰富的情感性。线条是表现人类情感的最直接，最单纯的造型表现手法。线从形态上分类，分为直线、曲线两大类，而形态的不同也产生了不同的视觉心理感受。 在装饰绘画中线的形态很丰富。在几何学中线是没有粗细之分的，只存在长度与方向。而在造型领域中，线不仅具备了造型能力，同时也具有丰富的情感性。苏珊·朗格在《情感与形式》一书中写到“艺术是情感符号”，线的粗细、曲直、刚柔、疏密紧张、锐利、明快等都会造成不同的情感体验。同一物体由于线条的表现不同而使物体的原有属性特征发生转变。直线表现出坚硬、明朗。曲线则表现出柔美、飘逸。横向线的平稳感、竖向线的挺拔感、斜线的动态感、平行线的调理感、折线的顿挫感、曲线的韵律感、交叉线的错杂感、虚线的启示感、都使线的艺术更富意蕴与内涵。以树为题材，运用了不同形式感的线条表现，所塑造的艺术造型给人皆然不同的感觉。树干用流畅的线条概括出轮廓，中间以留白处理，以形成枝与干的繁简对比、疏密对比。枝也可以采用柔软具有韵律感的曲线来表现，线条之间穿插叠压，变化丰富，整个画面看起来有如春风拂过，飘逸而柔和。枝也可以采用具有错杂感的弧线来表现，这些交叉线略带弧形，相互交叉使之产生顿挫感，整个画面看起来如同冬日的一景，犹如北风呼啸而过后的挺拔。通过并不破坏对象本身的形态特征，运用线条的不同表现形式，使画面更加富于变化，形式美感，使线条与形体完美结合。线不仅是一种造型语言，更是一种情感的符号和载体，唐代常用的纹样卷草纹、宝相花、花鸟纹、联珠纹、绶带纹等，线更加奔放、自由。法国野兽派大师马蒂斯通过简洁的线条和热烈的色彩感染人，那富于感情而又极具装饰性的线条和色彩体现了一种奔放和热烈。蕴含了丰富的情感体验。

当岁月流逝，绚烂的色彩逐渐褪去时，留下的只有线的痕迹。线是古老的，也是现代的，它是人类最早艺术审美的流露。线的艺术价值已不仅仅停留在单纯的视觉美感中，它以一种符号语言存在于装饰图案艺术中，同时渗透于其他艺术形态中。

（责任编辑：刘小红）

注 释：

①李泽厚.美的历程.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7），17-18.

②张岂之.中国传统文化.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4）.30.

参考文献：

[1]袁运甫.装饰绘画散论.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3）.

[2]苏珊·朗格（美）. 刘大基等译.情感与形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8）.

[3]李砚祖.装饰之道.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3（6）.

[4]闫晓华.装饰图案造型设计.清华大学出版社，2019（1）.

[5]回顾.中国图案史.人民美术出版社，2008（6）.

基金项目：2018年山西省高等学校教学改革项目《创新创业教育融入视觉传达设计专业实践教学创新研究》研究成果，项目编号：J2018077； 2019年山西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文旅融合发展视域下山西文化旅游产品设计研究》项目编号：2019B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