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美感

星辰

文学的最大魅力莫过于给人以美感。文学的阅读过程是一个审美过程。小说，作为文学的主要式样之一，其阅读的审美效应尤为明显。一篇好的小说，读过之后让人觉得意蕴深远、余味无穷，恰似饮了一杯玉液琼浆，唇齿留香，久久难以忘怀;相反，内容粗鄙、丑陋的小说作品，读起来味同嚼蜡，甚至不忍卒读，不仅没有美的享受，反而令人生厌。

那么，如何才能使作品给读者以美感呢？我想，作为小说创作，首要的一点就是刻画出鲜明、生动的人物形象。纵观古今中外的小说名著，之所以成为传世经典，与作品塑造出的鲜活人物形象密不可分。所以，小说的审美很大程度上是对人物形象的审视，看其是否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是否具有典型意义。

不妨以《短篇小说》近几期刊发的几篇作品为例。

《面不改色》（原载《短篇小说》2019年11期，作者穗子）中的主人公末末的形象就令人过目难忘。小说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说的是一个颇有地方特色的小餐馆“沙家面”，因经营不善，不得不出兑给外地来的年轻女人末末。面馆的原主人沙成海担心因更换主人而砸了“沙家面”的招牌，把做面的配方尽数传授给她，仍不放心，跑到店里去看，不禁大吃一惊，仅一夜之间，整个餐馆完全变了模样，虽未重新装修，但店内一切物件都焕然一新，与自己经营时的破败污浊景象皆然不同。从此对末末刮目相看，末末不仅年轻貌美，还那么勤劳、干练，与自己老婆小玲的懒惰、邋遢形成了鲜明对比。于是，对末末心生爱意，直至决意要与小玲离婚娶末末。有过婚变经历且深受伤害的末末，尽管对沙成海心存好感，但她绝不忍心伤害小玲，而是把小玲吸引到店中帮忙，言传身教，从而改变了小玲慵懒、不拘小节的性格，整洁的环境和愉快的劳作也使她改变了沙成海眼中故有的形象，恢复了充满精气神的青春模样。从此，末末以夫妻二人妹妹的身份，与他们相处得如同一家人，面馆也充满了勃勃生机。作品完全避开了婚外恋、第三者插足的老套，成功地塑造出末末这个美丽、善良、睿智的女性形象，读后令人充满美感。

当然，人物的美感并不一定来自人物的尽善尽美，没有一丝缺点。人无完人。有缺点的人物同样可以写出美感。如《小楼昨夜又风雨》（原载《短篇小说》2019年10期，作者安小花）中的主人公郝翠莲。这个年近半百的中年女人，邻里关系并不好，被认为“尖酸刻薄，同时还有严重的洁癖”的人。但她有一副熱心肠，且非常注重环境的整洁，一个人经常打扫楼道。对往楼道里乱堆杂物的现象深恶痛绝，居然未经那些住户的同意，硬将那些东西转移到楼道外面，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其中一位老者的破轮椅，被她强行弄出楼道，甚至与老者撕扯，把破轮椅搞得“五马分尸”。可当她得知那破轮椅是老者为纪念逝去的老伴保留的念想时，她又悄悄把轮椅修好，送还给老者。可见她是人们所说的“刀子嘴，豆腐心”，在她看似“尖酸刻薄”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的心。上面（应该是社区吧）安排搞“文明单元”建设，她“毛遂自荐地独揽大权”，一夜之间将楼道清理干净，两口子粉刷楼道、背瓷砖，还找来了学美术的外甥在楼道画画，直至搞得“整栋楼充满了浓浓的艺术气息”，成为“整个小区装修档次最高的文明单元，所见之人无不啧啧称赞”。尽管这样，也没人能理解她，还怀疑她从中贪污了上面划拨下来的钱。可当有人调查核实之后才发现，上面拨的钱远远不够，是她本人掏腰包出资，还让外甥进行了许多无偿劳动。至此，满嘴骂骂咧咧不讨人喜欢的郝翠莲，在读者心中立即高大起来，她的所作所为，谁能不为之心动呢？遗憾的是，她搬走后，楼道很快又恢复了旧日模样，杂物又乱放了。这不能不令人唏嘘感叹，也给读者留下了深深的思索和回味。作品中，郝翠莲这个女人形象深深地烙印在人们的心里，呼之欲出。看作者简介，知道系作者的处女作，可谓出手不凡。

相比之下，《空碑》（原载《短篇小说》2019年10期，作者余显斌）则有些让人失望。小说的寓意很好，写当年掩护红军的乡亲十分怀念已成为将军的老红军，非常希望将军再回来看一眼;将军也始终没有忘记这里的乡亲，逝世后的遗言是将骨灰撒在这里的山上。然而，由于作者将大量笔墨花费在两个组长争论将军当年究竟从哪个组走的，文字过于铺张，致使篇幅拉得太长;两个组长长达数千字的冗长的争论不休，显得十分做作，煞有介事，破坏了作品的意境，也破坏了作品的美感。说实话，此作完全可以压缩一半字数，那样，也许会显得更紧凑些，人物的刻画也会更自然些。

小说的美感是建立在真实基础之上的。唯有真实，人物才能生动地站立起来，从而让读者喜爱。反之，缺乏真实的作品，无论如何也难以刻画出有血有肉的人物。人物是小说的根本，失去了这个根本，无论文字怎样雕琢，情节怎样离奇，都难以使作品产生美感。当然，这里说的“真实”，并非是生活实录，而是在生活真实的基础上，经过作者独具匠心地提炼加工，升华而成的艺术真实。

责任编辑/乙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