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小北
知了像扯破了嗓子,树叶被骄阳烤低了头,土地晒出细细的灰烟。
“这酸味熏死人。”秋叶把老公刚子的蓝条纹运动背心扔进洗衣盆里,她嘴里唠叨着,脸上却挂着笑。秋叶端着满满的一盆脏衣服去河里洗,淘淘摇着尾巴颠颠地跟在身后。
淘淘是只两岁的田园狗,平时跟秋叶很亲。刚子不喜欢淘淘,淘淘没个消停时候,不是追着母鸡满院子跑,就是把鞋咬出窟窿。为这,淘淘没少挨刚子打,一看到刚子回家,淘淘尾巴一夹,脑袋一耷拉就藏进狗窝里。刚子说把狗送人算了,可儿子小果说什么也不同意,刚子只好由它去了。
刚子这两天特别注意卫生,每天在院子里晒上一铁盆水,脱去上衣露出红铜般结实的肌肉“哗啦,哗啦”洗着。每到这时,秋叶就跑去关好院门,然后用喜爱的目光抚摸着老公的肌肉。“瞅啥啊?”刚子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我自己的男人,瞅瞅咋了?难不成让别人看?”秋叶自豪又满是醋意地说。
洗好的衣服,晾在院子里,一下午就干了,满满阳光的味道。秋叶在做饭,就让刚子把衣服收起叠好。吃饭时,秋叶无意间提起石榴,她感叹着:“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石榴溜光水滑还像个大姑娘,城里待着就是不一样。”“羡慕人家干啥?过好自己日子得了。”刚子头也没抬回应秋叶。
石榴和秋叶还有刚子从小一起长大,当年,石榴先秋叶嫁到城里,每年夏天都要回娘家住一段时间。秋叶羡慕石榴过得好,这么多年外貌没有改变,而自己腰长了一圈圈的赘肉,皮肤也被山风吹得粗糙起皮。“哎,听说石榴离婚了?”秋叶边说话,边用嘴勾住白瓷碗喝粥。刚子捡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用力嚼着,像跟谁置气,咬得“嘎嘣”响。
天太熱,锄头都歇了。秋叶睡了午觉,想起石榴回来四五天了,她想去串个门。石榴正在家做面膜,看到秋叶来了,热情地跟秋叶打着招呼。“你真会保养,怪不得你皮肤这么好。”秋叶“啧啧”地砸吧嘴巴。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从小长大的人,越来越觉得生分,说话也客客气气的。秋叶待了一会感觉有些尴尬,起身告别,走出院子时不经意看了一眼,发现一件蓝条纹男式运动背心搭在台阶上,她愣了一下,这背心好眼熟啊。她到家收拾脏衣服时突然想起来,那件背心像刚子的。这一想倒把自己吓一跳,想想刚子最近的表现,她越来越怀疑。如果当年石榴不是嫁到城里,说不定他俩就是一家人了。秋叶心里像吞了枚青枣,很是酸涩。
晚上吃饭的时候,秋叶一句话也没说。刚子觉得有些怪:“今天咋了?”“你那件蓝条纹运动背心呢?”秋叶没头没脑来一句。“背心?哪件?”刚子被弄愣了。“就前天我给你洗的那件,找出来我看看。”刚子不明白怎么回事,放下碗筷打开柜子翻找背心,找半天也没有。“丢别人家了吧?”秋叶没好气地说。“你这犯啥神经,我能丢谁家?”刚子有些火了。“石榴离婚了,你不抓紧机会?”刚子明白过来,原来梗在这里。“真是无理取闹。”刚子气得饭也不吃了,“哐啷”一下摔门就走了。“快去找你相好的吧。”秋叶一撂筷子,哭起来。
两口子怄了好几天气,谁也不打算先开口。秋叶忍不住跟妹妹秋霜说起这件事。秋霜一听就火了:“你真怂,在这怄气,抓证据治治他们。”“怎么找证据?”秋叶不明白,秋霜趴在姐姐耳边嘀咕了几句。
接下来几天,秋叶态度转变过来,出来进去不再冷着脸。一天傍晚,刚子急急吃完饭就往外走,儿子叫他也没听到。秋叶远远跟在后面,看着刚子往石榴家方向去了。“败类。”秋叶恨恨骂了一句,跟了上去。到了石榴家,门虚掩着,里面隐隐传出石榴的笑声。秋叶的火上了脑门,她刚想闯进去,却发现淘淘从门缝里挤出来,一溜烟跑了,竟然没有看到秋叶。
秋叶正发愣,石榴家门开了,石榴手里拿着那件蓝背心还有一条花点短裤走出来,她看到秋叶愣了一下:“秋叶?”“你这拿着衣服要去哪啊?”秋叶的语音里压抑着很大的怒气。“不知道谁家狗,总往我家叼衣服。”石榴抖了抖手里的衣服。原来,是淘淘跳上鸡窝偷了秋叶晾在院子里的衣服,一次次送到石榴家。不过,淘淘为什么总是偷刚子的衣服呢?又为什么要送到石榴家呢?这真让人费解。
这时,刚子从对面二柱家走出来,手里拎着个纸兜,里面是件粉红的连衣裙。秋叶快过生日了,这是他特意托二柱媳妇从城里买的,想给秋叶一个惊喜。
秋叶尴尬地接过石榴手里的衣服,脸热得发烫,好在天色暗,没有人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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