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毛
一、引言
汉藏文化交流是汉藏民族关系发展过程中形成的多元关系及其变迁的总和。汉藏文化交流发端于唐代,唐蕃之间持续不断的边界纠纷,双方都付出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和物力。后来经过多年的沟通、理解、磨合、调试,最终放弃争端,达成和平协议,继而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相继远嫁吐蕃,唐蕃之间一种新型的关系,即“甥舅关系”正式确立,这种血肉相联的亲戚关系所代表的深刻意义非同寻常。
此后,沿着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进藏的线路,唐蕃之间经常进行互访,使者、工匠、传教士、文人墨客,物流频繁交往。这条黄金线路叫“唐蕃古道”,它既是连接唐蕃之间的交通要道,又是连接高原与内地之间的交通要道。这条古道最远延伸至印度尼泊尔、巴基斯坦等地,为此,学者们认为它是古丝绸之路的组成部分,不仅是一条驰驿奔昭、文化交流、贸易运送的官驿要道,更是一条承载汉藏友好、科技文化传播的“文化运河”。千百年间,在祖国版图完整、民族团结、国家统一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先后远嫁青藏高原,密切了唐与吐蕃的文化交流,增进了汉藏之间的友好关系。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的故事至今仍在漢藏民间广为流传,如文成公主与日月山的传说,文成公主与扎陵湖和鄂陵湖的传说等等。在青海省玉树县建有文成公主庙,共和县倒淌河镇建有文成公主大型石雕,日月山建有文成公主纪念堂等等。这些地方一年四季游客络绎不绝,前来膜拜的藏汉群众人山人海,玉树的文成公主庙已被列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
唐蕃战争(唐代时期,唐朝和吐蕃争端引起的战争)的主要战役就发生在青海省境内。“唐蕃古道”的一半在青海省境内,青藏公路和青藏铁路的一半也在青海省境内。青海东部是汉族农耕文化圈,而青海西部则是藏族游牧文化圈,凡进出西域的人们必须经过青海,青海的地理优势非常明显。为此,历史上青海的汉藏文化交流一直非常活跃,交流的范围也非常广泛,大到政治、经济、文化、艺术、医药卫生、农业生产等,小到日常生活当中的民风民俗,都是交流的主题,其成果也非常显赫,为其他地区的民族文化交流树立了榜样。
二、汉藏两个民族有共同的血缘
从汉藏两个民族的血统或基因族谱学的角度来看,这两个民族有近似的血缘共同体。因为,历史学家认为,藏族是炎帝的后代,而汉族是黄帝的后代,炎帝和黄帝的后代,自然是炎黄子孙,这是其一;汉唐时期来青海屯兵和戍边的内地人,后来大部分融入到青海藏族当中,青海藏族人的血脉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充,这是其二。正因为有这样特殊的关系层面,汉藏两个民族之间有很多共同的文化个性。
在青海河湟地区,汉藏两个民族交错杂居,文化上相互吸引,相互借鉴,经济上互为补充,互为支撑。世代居住在这里的汉藏两个民族,信仰相同,爱好相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互为对方的另一半。
在汉藏杂居的村落里有很多鲜为人知的传说,有些汉族村民说他们是文成公主的娘家人,当年送她进藏到日月山后留到此地。而有些藏族村民说他们是宋代唃厮啰的后裔,他们后来融合到这儿,成为一个地区的乡亲。他们调侃到,在这里,叫王龙本才让的不一定是藏族,叫刘占魁也不一定是汉族,民族的融合在这里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三、汉藏文化交流最初是从佛经翻译开始
历史上汉藏文化交流最为密切的是佛教,因为佛教是汉藏两个民族内在的共同信仰。无论是过去的唐蕃统治者,还是后来的元、明、清时期的历代统治者,对佛教的大力扶持,既是出于自身信仰的需求,更是对区域施政的重要手段。所以,历代封建王朝大兴佛教,广译真经,延请僧徒传法,佛教文化交流呈现出一派繁盛景象。极大地促进了藏区佛教与汉地佛教的融合,也促进了地区间的多民族文化的交流。
在佛经印刷这一方面,以前在藏区盛行手抄,最初的藏文文献只是手写在纸上或刀刻在竹片和石片上,这有多方面的寓意,但最主要的一点是含有尊敬、感恩的意思。在内地雕版印刷始于唐代,兴盛于宋朝,到明代的时候,印刷技术已经相当完善。但藏文第一个刻板大藏经《甘珠尔》直到明永乐八年(公元1410年)才在南京问世,开创了藏文木刻印刷佛经的先河。从此,木刻印刷技术在藏区得以普及,对推广藏族文化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
在青海各地的民间信仰中,影响较大的如贵德河西地区的文昌庙信仰、贵德东沟一代的阿尼加唐庙信仰、湟中鲁沙尔一代的刘琦庙信仰、塔尔寺六族的关帝庙信仰、娘娘庙信仰,同仁地区的二郎神信仰、循化地区大力加山与常遇春的传说、孟达天池与胡大海的传说,还有年羹尧、杨雷等封神的传说等等,都是汉藏文化深度交流的结果。
文化的嬗变自然会影响文人的心理和创作,使唐宋时期的文学作品具有与以往不同的风貌。这一时期的汉文文学不仅体现汉民族的文化心理,同时对吐蕃人的思想和生活方式的描述也非常细微。古藏文作品是该时期文学的新因素,集中体现了汉藏文化的交流和融合。僧俗文人为吐蕃统治者撰写功德记,并在佛事应用文中为其祈福禳灾,体现了文人心态的变化和文学的变异。
四、汉藏文化交流最频繁是从明代开始
汉藏两个民族文化交流最频繁、最密集的时间是从明代开始。明朝初年,西北的甘肃、青海等地一度仍由元朝故旧势力所控制。明朝汉人文化和蒙古封建主在甘青地区的斗争一直很激烈,战争频繁,老百姓困苦不堪。明朝政府在打击蒙古旧势力的同时,另辟蹊径争取当地藏族人,孤立蒙古旧势力,这个做法收到了一定的效果。在乐都南山修行的三罗喇嘛,以其威望说服河湟地区的藏族人和塞外四族,归顺明朝政府。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明朝在西北先后设巩昌、平凉、兰州等卫。四年,设河州卫。五年,设甘肃卫、庄浪卫。六年,设西宁卫。八年,设安定、阿端二卫。明朝在西北地区设立军事际所的同时,大力推行屯田,迁入汉文化以巩固明朝在西北地区的统治,大量汉人随之向西北甘青藏区迁居,与藏族人一起共同开发河湟地区,共同经营河湟地区。
从此以后,汉藏两个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比以往更加频繁,首先,明朝政府为了感谢三罗喇嘛劝说河湟十三族及其阿端四卫归顺明朝,明洪二十五年(公元1392年),在乐都卓仓地区修建瞿昙寺,让三罗喇嘛的侄子管理瞿昙寺管辖的南山七条沟的藏族老百姓。以此为契机,将青海藏区固有的囊所及土司、千百户制度加以完善。从民间的角度,两个民族宗教文化得以更加充分的交流,入居河湟地区的汉族人将汉地的儒家文化、道教文化、佛教文化传递到了藏族民间。河湟藏人将藏族的佛教文化、苯教文化和其他民风民俗传播到了汉族民间。民间层面宗教文化交流有益地推动了学者、僧侣层面和官方层面宗教文化交流的深度和广度,从某种程度上保持了学者、僧侣层面和官方层面宗教文化交流的成果。
汉藏两个民族有共同的生活环境,共同的民间信仰,共同的饮食文化习俗,造就了两个民族之间谁也离不开谁的亲密关系,有一首歌这样唱到:“藏族和汉族是一个妈妈的女儿,他们的妈妈叫中国”,这就是汉藏关系的真实写照。
汉藏文化就这样在其自身的发展过程中,在外来文化的冲击下,不断碰撞、不断调整完善自我,吸收和融合相异的文化,最终达到自身文化与相异文化之间的平衡。
河湟地区的藏族人以前是游牧民族,虽然经营一些农作物,但都是小范围的。自河湟地区汉族大规模入居后,来自中原地区的汉族人,将中原地区先进的农耕文化带到河湟地区,融合河湟地区原有的小作物生产,将河湟地区的农业生产发扬光大。同样,河湟地区的藏族人将畜牧业生产技术传授给汉族人民,从此,河湟地区六畜兴旺、五谷丰登,显现出一派繁荣的景象。
与此同时,内地的亚麻纺织术与藏族固有的牛羊毛纺织术相互取长补短,一批批绫罗绸缎供应到市场上,青海地区的服饰文化获得了跳跃式的发展。而后文化、艺术、建筑等方面,也通过各种方式的交流,在原有的基础上发展很快,呈现出蓬勃向上的精神面貌。
文化是民族的重要标记,汉藏两个民族在长期广泛的民间接触与交往中,彼此进行文化上的学习、吸收和融合,形成许多共同点或相似点。它像纽带和桥梁,紧密联系着汉藏两个民族,共同为我国多元一体大家庭的形成和发展做出了贡献。
五、历史上汉藏文化交流最密集的是茶马贸易
在贸易方面,值得一提的是“茶马互市”。“茶马互市”是中国西部历史上汉藏民族间一种传统的以茶易马或以马换茶为中心内容的贸易往来。湟源茶马互市是青海最大的茶马市场,湟源县西邻广大牧区,这个地理位置使它自古以来就是汉藏通商的“口岸”。
由于自然环境方面的原因,藏族对茶叶十分依赖,茶能解毒去病,可以解油腻、助消化。茶叶自宋代以来不但成为中原王朝与西北和西南地区的藏族之间的大宗经贸产品,而且也成为与藏族之间保持友好关系的物质手段。“茶马互市”对维护中原王朝在西南、西北地区的安全与稳定起到了重要作用。通过茶马贸易,还满足了中原王朝对战马的需要,为朝廷提供一笔巨额、丰厚的收入以解决军费之需。
六、历史上为青海汉藏文化交流作出过贡献的人
青海历史上人才辈出,有些历史人物对青海的汉藏文化交流付出了毕生的努力,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汉族方面,在青海历史上影响较大的有:清代学者杨应琚、张问仁、朱向芳、李世泰等人,他们立足青海,从不同的角度对青海历史文化做出了重要贡献,在汉藏文化交流方面也做出了榜样。藏族方面,在青海历史上影响较大的有:宋代宗喀藏族政权的缔造者唃厮啰、元代高僧宗喀巴的启蒙教师曲结顿珠仁钦、元代藏族宰相桑哥、明代藏传佛教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藏传佛教噶举派高僧三罗喇嘛、清代高僧章嘉国师、松巴益西班觉、土观·罗桑曲吉尼玛,民国时期的佛学大师喜饶嘉措,新中国成立后的班禅大师等,他们不忘国恩,忠于职守,辅政弘教,护国利民的历史功绩,以及为维护祖国统一、加强民族团结、保障社会稳定、增进文化交流,为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巩固和发展所作出的重要贡献,值得我们永远缅怀。
另外,清代的八大驻京呼图克图中的大部分都是青海籍的,其中影响最大的莫过于章嘉国师若必多杰。在政治方面,章嘉国师对缔造乾隆盛世和谐良好的民族关系,保持蒙藏地区的安定团结做出了具有深远影响的贡献。
七、近代为青海汉藏文化交流作出了贡献的两位大师
在这里首先要介绍的是民国时期的喜饶嘉措大师,他是公认的、二十世纪最有影响力的杰出学者、佛学大师,是中国共产党的忠诚朋友、伟大的爱国主义者,是坚持宗教中国化方向、促进宗教适应社会主义社会的时代楷模,是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的历史典范。
抗战爆发后,大师撰文号召佛门僧徒团结抗日,坚决反对日本军国主义侵略中国的阴谋,极力维护祖国领土主权的完整。同时,大师被应聘为北京、清华等国立五所大学客座教授。
1949年12月,青海省人民政府成立,大师出任第一届政府副主席。1953年5月,中国佛教协会成立,喜饶嘉措大师任第一副会长,1955年8月,大师正式当选为中国佛教协会会长。1956年9月,中国佛学院在北京成立,喜饶嘉措大师兼任院长。在以后的十年间,他积极协助党和政府贯彻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带领全国各民族佛教徒积极致力于庄严国土,利乐有情的事业;多次率领中国佛教代表团到缅甸、印度、尼泊尔等国家访问和参加重要国际会议。
第二位就是十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大师,他是中国藏傳佛教杰出的领袖,伟大的爱国主义者,著名的国务活动家,也是中国共产党的忠诚朋友。他于1938年2月3日出生在青海省循化县一个农民家庭。3岁时被选定为第九世班禅的转世灵童,1949年6月3日,被当时的国民政府批准为第十世班禅额尔德尼。
十世班禅从青少年时代就开始与共产党接触。1949年10月1日,当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消息传到班禅那里时,他立即指定专人起草了一份电文,以班禅大师的名义向毛泽东和朱德致敬。这份电报,是十世班禅同党中央、毛泽东主席建立直接联系的第一个正式文件。1951年4月,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的代表在北京举行和平解放西藏的谈判,中央特别邀请十世班禅到北京共同协商。4月27日,班禅大师一行45人到达北京,这是他第一次参加重要的政治活动,当时他年仅13岁。
1954年9月,班禅和达赖都被选为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在1959年4月召开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他当选为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
1989年1月28日,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在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圆寂。班禅大师在世51个春秋,在半个多世纪的人生中,他为祖国统一和民族团结、为藏传佛教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汉藏文化交流源远流长,通过交流,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大大地推动了两个民族间的互信,促进了经济、政治的发展,丰富了物质文化生活与精神文化生活。
从现代意义上说,文化交流有利于民族文化的发展,更有利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在今天中国文化走向世界,世界文化交流出现人类历史上最辉煌、最壮观的历史背景下,探讨汉藏文化交流的意义耐人寻味,如何让汉藏文化交流更加深入地开展下去,是我们应该思考的重大课题。
(作者单位:《藏族民俗文化》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