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代际流动与职业代际传递的文献分析

2020-03-27 11:28陈文静
青年生活 2020年5期

陈文静

摘要:代际社会流动标志着社会发展进步的整体状态。通过研究职业代际流动、职业代际收入流动以及职业代际传递,发现了现如今职业代际流动性低、子女受教育程度的提高有助于子女实现职业的向上流动与职业代际传递的固化。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在于人力资本的代际传递在不断地加强,其父辈的社会经济特征也对代际间的职业传承和流动有显著的影响。

关键词:社会流动;代际流动;代际收入流动;代际传递

一、职业代际流动

( 一) 社会流动与社会阶层

对社会阶层流动或 “循环”方式主要存在两种不同理解,一种理解认为社会阶层在“精英”和 “群众”之间循环流动。这一理论的代表人物为意大利古典社会学家维弗雷多·帕累托。帕累托将社会阶层分为两个阶层,一是群众,非精英阶层; 二是精英階层。他认为,政治变迁是精英阶层不断循环的结果。精英循环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不同类型精英阶层之间的循环; 二是精英阶层和群众之间的循环,第二种方式主要强调社会阶层之间的流动。在帕累托看来,社会要保持基本平衡与稳定,就要确保上行通道和下行通道的畅通。精英阶层处在“不进则退”的竞争环境中,非精英阶层也可以通过不断努力而流入精英阶层。精英循环建立在完善的民主政治体系、健全的法制体系以及有效的监督和约束机制之上。这显然是一种比较理想化的社会流动。[1]

越来越多学者持有相反的观念,他们认为社会阶层流动是一个“再生产”的过程。主要代表理论有皮埃尔·布尔迪厄等的“文化再生产理论”。布尔迪厄和帕斯隆将社会阶层分为三个等级: 居于统治地位的阶级、中间阶级和工人阶级; 将资本分为三种类型:“经济资本”、“社会资本”、“文化资本”,并用占有资本量的多少来区分不同的阶层,同时他也指出社会阶层结构并不是封闭的,存在向上流动、向下流动和摇摆不定三种流动轨迹。布尔迪厄十分重视文化在阶层中扮演的角色。他们认为,学校教育能够促进中产阶层子女的社会流动,而不利于工人阶层子女向上流动,他们必须付出更大的努力来改变现状。正如其所言:“精英文化与学校文化是如此地接近,小资产阶级出身的儿童 ( 农民或工人的子弟更甚 ) 只有十分刻苦,才能掌握教给有文化教养的阶级子弟的那些东西,如风格、兴趣、才智等。这些技能和礼仪是一个阶级所固有的,因为它们就是这个阶级的文化。对一些人来讲,学到精英文化是用很大代价换来的成功; 对另一些人来讲,这只是一种继承,它同时包含着便当和便当的诱惑”。[2]实际上,即使在发达工业社会,也难以用社会阶层循环或者社会阶层 “再生产”来解释不同阶层之间的流动或同阶层的继承。

(二)职业代际流动的影响因素研究

很多学者认为个人因素对职业代际流动性发挥着重要作用。郭凡(1995)认为子代的性别、年龄、教育程度、行业、单位性质以及工作变动频率等因素都会影响广州地区的代际流动程度,“经济地位在代际流动中获得升迁的机会最大,其次是声望地位,再次是整体地位。权力地位的升迁机会最少,因而显得最为封闭”。[3]严善平(2000)认为,家庭背景可以通过影响子女的教育、政治面貌从而影响其收入和职业的获得。[4]李路路(2003)认为,在市场体制转型的过程中,虽然市场机制逐渐替代再分配权力机制成为资源分配的主要机制,但是“教育仍然保持着一种作为社会分层结构再生产‘中介的作用,而代际间社会地位则显现出‘直接再生产的特征”。[5]张翼(2004)认为,在代际职业流动受制度影响及工业化的假设条件下,“父母亲传承其影响力的主要通道,却开始不再主要依赖不平等的制度性因素(如分割市场中的单位部门等),而转变为对教育路径的依赖”。郭丛斌、丁小浩(2004)认为,教育具有显著的跨越职业代际效应,受教育程度越高,跨越职业代际效应越大,即子代向上流动的可能性越大。[6]

关于社会资本对职业获得的影响,边燕杰(1997)分析了1988年天津居民职位获得的影响因素,在“工作分配制度”下,个人网络并没有用于收集就业信息,而是用以获得“来自工作分配实权人物的影响”,没有关系的求职者得到了招聘信息,也无法获得此职位。同时,将求职者与应聘代理人之间的关系分为: 直接关系和间接关系,间接关系比直接关系更容易使求职者获得更好的职位。李强(1999)指出,由于“缺少地位积累、地位继承和社会资源”而使得农民工的再次职业基本上没有发生向上流动。[7]边燕杰、张文宏(2001)认为,在经济转型时期,社会网络主要用于提供人情而不是传递信息,“强关系假设不仅在再分配体制下的职业流动中发挥着作用,而且在双轨制时代和转型时代发挥着更重要的作用”。[8]周玉(2006)利用两省委党校的数据,分析了党校干部级别的影响因素,除了人力资本和年龄等因素外,社会网络资本对其影响显著,“网络顶端、父母行政级别、关键人行政级别、与关键人的熟悉程度等因素对因变量具有显著的正面影响,而网络规模、网络多元性等对因变量的影响不显著或产生负面影响”。[9]

二、职业代际收入流动研究

与代际间的职业流动相伴而生的一个研究课题是代际之间的收入流动。Becker and Tomes(1979)通过将人力资本投资理论引入代际收入流动的模型,建立了代际收入流动的基本理论框架。Solon(1992)、Zimmerman(1992)等文献对代际收入流动的测算方法和误差修正进行了探讨。近年来,国内一些学者对我国居家庭的代际收入流动性进行了研究。孙三百等(2012)分析了劳动迁移对代际收入传递路径的影响,结果表明教育在可识别的代际收入传递路径中贡献最大,而劳动迁移可以通过增加就业机会强化这一影响。[10]陈琳和袁志刚(2012)的研究表明,1988—2005年中国的代际收入弹性呈现出从大幅下降到逐步稳定的基本特征,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和财富资本对中国代际收入传递的解释力达到60%以上。[11] Deng et al.(2013)对1995年与2002年我国城镇家庭中孩子与父母之间的代际收入弹性分类进行了测算,并与其他学者的研究成果进行了比较分析;何石军和黄桂田(2013)运用优化的估计方法剔除偏差因素对1989—2009年间我国家庭的代际收入弹性进行了测算,发现我国家庭的代际收入弹性呈逐渐下降的趋势。[12]

代际流动的相关研究源于对机会公平的关注,代际收入流动理论从家庭人力资本投资的角度入手进行分析,相关的实证研究表明家庭人力资本投资与孩子的学习偏好和阅读习惯有直接的联系,进而会对孩子的学术表现以及在劳动力市场中的表现产生影响。职业代际流动的相关研究则通过分析劳动力市场中普遍存在的“子承父业”现象,验证了家庭背景与家庭社会联系同样在求职者的工作搜寻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职业作为收入的载体,劳动力市场结构的不完善与市场分割造成不同职业阶层之间存在明显的收入差异,那么我们所观察到的代际之间的收入流动可能就不仅是人力资本投资的作用,而与代际之间的职业传承与流动有着直接的联系。因此社会收入分层的形成与居民收入差距的扩大背后可能有着更为复杂的形成机制,而代际之间的职业传承与流动作为一条将父代与子代之间的收入联系在一起的关键 “纽带”,是我们分析代際收入流动以及社会收入分层等问题的一个重要逻辑环节。

三、职业代际传递

目前社会上流行的“官二代”、“富二代”等词汇,体现的正是社会大众对于流动性和社会分层的关注。这两个词都包含了依靠父辈的金钱或政治身份获取经济社会地位的含义,其中“官二代”一词着重体现了一种职业和政治身份的代际传递,而“富二代”则更多地体现了一种收入和财富的代际传递。《人民日报》也曾撰文描述这种现象,指出普通人家子弟,因为父母无金钱和权力,难以进入社会上升通道; 有着强大社会资源的富有家庭的孩子,可轻松获得体面工作及更广阔发展空间。[13]

媒体报导的增加和相应词汇的流行,不但反映了社会流动性问题的重要性和严峻形势,实际上还点出了社会流动减弱的原因,那就是人力资本的代际传递关系过强。人力资本中的最主要组成部分是教育。中国自古以来一直具有重视教育的传统,尤其文化水平较高的家长,对子女的后天投入往往十分重视。李宏彬和张俊森(2008)对现有研究的总结发现,改革开放之后,尤其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教育的投资回报率提高,其中大学教育的工资溢价尤其明显。[14]这说明,代际间较强的教育传递关系,与教育回报率的增加,共同成为了收入差距扩大的主要原因。除了后天的教育投入之外,先天的遗传因素和家庭环境氛围的潜移默化效果也可算做直接的人力资本代际传递方式。与教育、遗传、家庭环境等直接渠道相比,间接的人力资本代际传递渠道则更为广泛。家庭会通过各种方式,将其社会经济资源转化为子女在教育、就业等方面的优势( 李煜,2006) 。李云森和齐豪(2011)研究了农村代际间教育水平的关系,发现母亲的教育水平对子女是否受到10年以上教育有显著正向影响。[15]孙三百等(2012)研究了代际收入流动与劳动力迁移的关系,发现迁移群体的代际收入流动性更强,教育、自评健康、书籍数量和父亲户籍可以解释代际收入弹性的35%,其中作用最大的是受教育程度。[16]陈琳和袁志刚(2012)发现,中国的代际收入弹性呈现逐年下降并趋于稳定的趋势,对代际收入弹性的分解结果则表明,财富资本对代际收入传递的解释力,已经超过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17]

社会流动性的这种变化趋势与中国改革开放之后的市场化改革关系紧密。建国以后到改革之前,中国重视绝对公平,教育选择、职业参与、工资待遇、福利制度等都由国家计划统一规定,这时中国社会的代际传递较低,社会流动性较高。改革开放之后,保障机会均等而不是结果均等成为社会共识,“效率优先,兼顾公平”成为政策的取向。生产要素的积极性得以发挥,人力资本的回报上升。这种情况下,收入差距扩大、人力资本的代际传递加强是一个自然现象,只要政府提供基本公共服务的保障,加快改革速度,便利劳动等生产要素的流动,这种趋势可以得到扭转。然而,近年来户籍制度、福利制度、教育制度改革的滞后,以及国家对基本公共服务的保障不足,使得社会分层加剧,流动性减弱的趋势没有得到遏制。例如,学校教育质量随各地经济发展水平的不同而差异很大。在这一前提下,家庭收入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子女的受教育程度,城市“学区房”的高价把低收入家庭排挤在好的教育资源之外,普通家庭的子女想通过教育改变自身社会层次的努力越发无力,显示出教育代际传递的加强。同时,高校的扩招使得大学生就业压力逐渐加大,家庭背景在子女就业过程中所起的作用逐渐加大,尤其是国有企业和垄断行业的就业,更是显示出职业的代际传递不断加强。

参考文献:

[1]田时刚译.普通社会学纲要[M]北京,三联书店,2001.

[2]刑克超译.继承人:大学生与文化[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3]郭凡.当前广州社会的代际流动[J].社会学研究,1995(6).

[4]严善平.大城市社会流动的实态与机制——来自天津市居民问卷调查的实证分析[J].中国社会科学,2000(3).

[5]李路路.制度转型与阶层化机制的变迁——从“间接再生产”到“间接与直接再生产”并存[J].社会学研究,2003(5).

[6]郭丛斌,丁小浩.高等教育跨越职业代际效应的作用[J].高等教育研究,2004(4).

[7]李强.中国大陆城市农民工的职业流动[J].社会学研究,1999(3).

[8]边燕杰,张文宏.经济体制、社会网络与职业流动[J].中国社会科学,2001(2).

[9]周玉.社会网络资本与干部职业地位获得[J].社会,2006(1).

[10]孙三百,等.劳动力自由迁移为何如此重要?——基于代际收入流动的视角[J].经济研究,2012(5).

[11]陈琳,等.中国代际收入流动性的趋势与内在传递机制[J].世界经济,2012(6).

[12]何石军,等.中国社会的代际收入流动性趋势:2000~2009[J].金融研究,2013(2).

[13]“社会底层人群向上流动面临困难”,人民日报,2010 ,9, 16.

[14]李宏彬,等.中国人力资本投资与回报[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15]李云森,等.中国农村教育的代际因果关系——基于1970年代农村基础教育普及政策的研究[J].世界经济文汇,2011(4).

[16]孙三百,等.劳动力自由迁移为何如此重要? ——基于代际收入流动的视角[J].经济研究,2012(5).

[17]陈琳,等.中国代际收入流动性的趋势与内在传递机制[J].世界经济,2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