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坤
伍修权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久经考验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军事家、外交家。在漫长的革命生涯中,伍修权参与了国际国内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他为民族的解放与尊严,为国家的繁荣与昌盛,为军队的建设与发展,贡献了毕生的精力与智慧。
坚持真理:毛泽东评价“他是没有反对过我的一个”
伍修权出生在湖北武昌一个城市贫民家庭。1922年,年仅14岁的伍修权在党的一大代表陈潭秋的引导下走上革命道路。1925年10月,由我党派赴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系统地学习了马克思主义理论。1931年5月,在中国革命的困难时期,毅然回到祖国,投入艰苦的武装斗争。1933年10月,已是红军学校第五期学员团政委的伍修权调任党中央军事顾问李德的翻译,在前后两年的接触中,逐渐发现李德的种种错误。首先,处事简单粗暴。李德一到苏区,就赶上第五次反“围剿”。战役开始时,萧劲光正在闽赣军区任司令员,因为敌人来势凶猛,他掌握的部队只有一个70人左右的教导队,敌人投入3个师的兵力围攻黎川,为保存实力,萧劲光只得将部队撤出黎川,以避开敌人的攻势。李德知道此事,不问情由,说这是退却逃跑,在他授意下,萧劲光被判了五年徒刑。时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的毛泽东认为不妥,没有执行李德的决定;总政治部主任王稼祥也拒绝在判决书上签字,这样才保护了萧劲光。其次,军事上瞎指挥。李德推行的完全是军事教条主义那一套,他根本不懂中国国情,也不认真分析战争的实际情况,只凭他在军事学院学到的课本上的条条框框,照搬到我国,照搬到苏区,搞什么“短促突击”“两个拳头作战”“御敌于国门之外”等等,导致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再次,生活奢侈。伍修权回忆说:“当时根据地的经济不富裕,尤其是党政机关的生活,比野战部队和群众更艰苦。我们几个工作人员按照当时的供给标准,每人每天只有十小两粮食(一斤为十六两),分成两顿吃,用小蒲包装着,一人一小包,管你饭量大小,都是这么多,根本吃不饱。吃菜不仅没有油,常常连盐都没有,只能把青菜沤酸了用白水煮了吃。但是组织上对李德却额外照顾,吃穿都比我们好得多。苏区自产的鸡鱼肉蛋等源源不断地供他享用,打仗缴到和从白区弄来的香烟、咖啡等高级食用品也优先供给他。可是他还不满足,除了领受各种规定的特殊优待外,他自己还常到军委总参管理局找宋裕和局长等要东西。到长征时,组织上还给他一人配了两匹骡子,一匹给他骑,一匹专门为他驮东西。”
李德的表现,使伍修权的天平逐渐向毛泽东倾斜。在1935年1月召开的遵义会议上,由于担任李德翻译的缘故,伍修权列席了这个具有重大历史转折意义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据伍修权在《我的历程》中记载:“会上重点批判的是博古,同时批判了李德。因此,会议一开始,李德的处境就很狼狈,别人都是围着长桌子坐的,他却坐在会议室的门口,完全是个处在被告席上的受审者。我坐在他旁边,别人发言时,我把发言的内容一一翻译给他听,他一边听一边不断地抽烟,一支接一支地抽,垂头丧气,神情十分沮丧……会议过程中李德也曾为自己和王明等人的军事上的‘左倾教条主义错误辩护,说自己本来只是作为顾问提提建议,是中国同志自己搞坏了。他把责任推到临时中央及别人身上,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但毕竟是理不直,气不壮,没有说出什么东西。”遵义会议结束了王明“左”倾军事路线的领导,肯定了毛泽东关于红军作战的基本原则,推举毛泽东为政治局常委,取消了博古和李德的最高军事指挥权。伍修权对这一历史性的决定表示完全赞成。他在回忆录中说:“作为亲身经历这一转折的老战士,每当回忆起这次会议,总是自然地深深怀念毛泽东同志。遵义会议以前,王明等人脱离群众、远离实际,只会搬用书本和外国的经验,甚至倚仗外人来领导中国革命。李德根本不懂中国的国情和斗争特点,却以‘太上皇自居,凭着洋本本、死框框瞎指挥,推行王明“左”倾教条主义,结果把我国的革命几乎引入绝境。正是毛泽东同志把马列主义普遍原理与本国革命实践相结合,才使我国革命走上了胜利的道路。”几十年后,毛泽东在一次会见外宾时指着伍修权说:“从苏联回来的人,他是没有反对过我的一个。”后来,李德在其回忆录中对伍修权表示不满,说“伍修权显然不乐意给我翻译,而且译得很不完全”。
军中儒将:叶剑英评价他“文武双全”
在我党创建人民军队早期,曾派出一批年轻干部到苏联学习军事,培养军事人才,伍修权就是这支队伍中的一员。学成回国后,他先后担任瑞金红军学校连指导员、营政治教导员、军事团教育主任、军委模范团政委,红一军团第三师政委,福建军区汀(州)连(城)分区司令员兼政委,红三军团副参谋长等职务。参与编写了我军早期的军事教材,起草了发布全军的政治训令,编译了苏军战斗条令,参加了第三、第四、第五次反“围剿”战争,参与组织抢渡金沙江、吴起镇、直罗镇等战役战斗,展示了他过人的军事才能。
1941年,在抗日战争最困难的阶段,伍修权担任军委一局局长,他深入研究敌情,正确地判断了日军的战略动向。那时,随着苏德战争的爆发,侵华日军也蠢蠢欲动,有人认为日军会乘苏德战争的爆发向北进攻苏联,以配合德军的行动。伍修权分析大量的情报资料,认为在华日军的动向将是继续南下,加紧进攻我国南方。他的根据是:侵华日军继续南下,可进一步侵占我国富饶地区,掠夺战争所需物资,以巩固和扩大其侵略成果,进而向东南亚发展,占领更广大的地区,掠夺更多的物资,达到其以战养战的目的。他们这样做在军事上也不会有多大阻力。如果日军采取相反的行动向北进攻,则是去啃硬骨頭。就是推进到苏联远东地区,也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这一战略预见是正确的。伍修权对日军战略动态作出的准确判断,为中央和军委制定战略决策和作战方针提供了重要依据,受到党中央、毛泽东的赞扬。雷英夫后来在回忆文章中说:“因而斯大林才敢在莫斯科保卫战最困难、最紧急、最危急的时刻毫无顾忌、毅然决然从远东方面军抽调了8个步兵师、3个坦克师和航空队紧急驰援莫斯科,在关键时刻起了关键作用,终于使兵临城下、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德军‘功亏一篑——受到致命打击。”
伍修权去世后,在党中央发布的生平中,曾有这样一段评价:他“为我军海、空军的创建作出了重要贡献”。这指的是伍修权参与筹建我军第一所航空学校和第一所海军学校。建设一支人民空军、人民海军是我军多年的梦想,由于物质条件不具备,一直没有建立起来。1945年9月,日本投降后,沈阳有300多名日军空军人员放下武器,等候处理。在这批人员中,不仅有飞行员还有技术人员;在东北解放区还有日军占领时建成的几处军用机场,其各种设施、航空器材有的还是完好的。这些情况使时任东北军区司令部参谋长的伍修权萌生了一个念头:不妨把那批日军原空军人员和荒废的机场、飞机等航空设施都利用起来,以此为基础筹建人民军队自己的空军。他当即向时任中共中央东北局第一书记彭真报告了自己的想法,结果两人不谋而合,伍修权就承担起了这项历史任务。中共中央获悉后,决定立即着手在东北组建一所航空学校。为此,中共中央东北局于11月成立了由伍修权为主任委员的东北局航空委员会,这是中国共产党和人民军队的第一个拥有飞机、机场和专业人员的航空事业领导机构;在东北局航空委员会之下还成立一个航空总队,它是人民空军的第一支航空部队。这一年,根据伍修权的提议,中共中央东北局和东北军区司令部从各单位各部队抽调出一批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干部战士,加上在苏联和新疆学过航空、懂点技术的人员,与那批原日军空军人员一起,开始了建设人民军队第一所航空学校的历程。他们修整机场、设施,修理日军留下的破飞机,特别是几架教练机,发动全体人员和广大军民搜集航空器材,前前后后竟找到了40多架修复破旧飞机。1946年3月1日航校正式开课,到1949年7月,共培养出航空技术干部560名,其中飞行员126名。参加开国大典的23名飞行员全部是东北老航校培养出来的。40年后,1986年4月,伍修权回到东北,在东北老航校建校40周年纪念會上的讲话中满怀深情地说:“当年创建老航校的同志们,坚决执行党中央一定要把航校办起来的指示,在党中央、东北局的领导下,依靠东北地区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在生活艰苦、环境险恶的战争条件下,赤手空拳,以不屈不挠、百折不回的勇气,凭着团结奋斗、艰苦创业的精神,办成了我们自己的第一所航空学校。这在世界航空史上是罕见的。东北老航校的革命精神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光荣传统的继承、运用和发展。”
人生定位:“始终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伍修权说过,自己虽然做过一些重要的事情,曾经十分受人注目,但是从某种意义上,他只相当于一个演员,自己执行的某一项任务,就像演员担任的一个角色,既然上了台,就要演得像个样子,把自己的角色演好。不过到了台下,自己就不再是那个角色,而是普通一员,仅仅是一个执行党和国家赋予任务的普通工作人员。
伍修权是一个淡泊名利的领导人。他对名利地位、物质享受看得很淡,遵义会议后,他申请不再担任共产国际军事顾问李德的翻译,到部队工作,中央批准了他的申请,任命伍修权为红三军团副参谋长。长征过草地后,当时部队减员很大,伍修权主动申请到基层锻炼,组织上最后安排他任红十团参谋长。这个职务比他在担任翻译前的职务还要低,更别说红三军团副参谋长了。但伍修权二话不说,愉快地接受了。对待职务是这样,对待家人也是这样。1941年,伍修权奉调回延安。那时他已有三个孩子,由于行动不便,兰州地下党的同志提出帮他带一个。他就将还不会说话的儿子留了下来,托养在一个罗姓人家中,并改为罗姓。新中国成立后,罗家把伍修权已经12岁的儿子送了回来。为了不忘解放区人民的养育之恩,伍修权坚持没有再为儿子改姓。在他的教育影响下,其子也养成不事张扬、不计名利的作风,后来当了将军,许多人都不知道他与伍修权的关系。
伍修权把党的事业看得高于一切。1936年10月,中央分配李德到红军大学讲战役学,周恩来指定还是由伍修权给当翻译,因为伍修权曾经给李德当过翻译,便于工作。其实伍修权内心是不愿再给李德当翻译的。有一次他曾对中央组织部部长李维汉说:“我完全是凭着党性,才给他做翻译工作的。”即使对李德再不满,但是面对周恩来同志的安排,伍修权最后还是服从了党的决定。1955年1月,我国与南斯拉夫建交。南斯拉夫是一个很特殊的国家,驻南大使的任务很重。周恩来总理问时任外交部副部长的伍修权:“你去当这个大使,怎么样?”伍修权坚决地承担起这副重担。在此后两年多履职期间,他利用各种机会,直接与铁托总统接触,增进了两国之间的了解和友谊。他不囿于成见,以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和方法,对“南斯拉夫道路”问题作了实事求是的调查研究,认为南共根据本国的特点和需要,坚持独立自主的方针,探索自己发展社会主义的道路,反对机械地搬用马克思主义一般原理和外国党的经验,其精神是可取的,在实践中也是有效的。他的这一认识得到党中央重视。即使在晚年,伍修权仍以“奋斗一生如一日,晚晴高唱晚节歌”勉励自己,殚精竭虑地为党工作。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干,总比不干好。”一息尚存就要工作、战斗,就要奋斗到底!在他弥留之际,仍断断续续地说:“伟大的中国,伟大的人民,伟大的党!……胜利……”
伍修权一生严于律己,清廉朴素。“文化大革命”期间,红卫兵到伍修权家搜查,期望从留过洋的伍修权身上找到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证据。但他们从伍修权住处看到的是整洁和简朴,一条绿色毛毯还是部队发的,一床棉被也是供给制时期的粗布缝的……结果红卫兵被感动了,张贴了一张大字报,承认伍修权留洋并不洋,表示要学习伍修权的老红军作风。那时国家宴请外宾,接待人员通常都要安排吃烤鸭,而当时烤鸭价格比较高。伍修权知道后说,外宾不是为了吃才来北京的,不能这样浪费。他见接待中常用海参、鲍鱼,就告诉有关人员,并非所有的人都爱吃这类东西,这种费钱不讨好的做法要改变。“咱们的国家还很穷,很多人民群众还吃不饱饭,你们搞接待工作千万不能大手大脚,一定要注意节约。”改革开放之初,各种公司相继成立,伍修权的一个女儿有个朋友,邀请她一起组建一个公司,看重的是她有广泛的社会关系和人脉资源。恰在此时,中央纪委提出高级干部的亲属不许经商。伍修权专门召集子女们打招呼:“改革开放政策我坚决拥护,但是党的纪律也必须遵守。党内有纪律,高级干部子女不许经商,你们必须遵守,谁个也不许经商。我们的眼里不能只看到钱,还要有大局观念。”于是,伍修权的这个女儿当即回绝了那个朋友。其他子女没有一个下海经商的。与先富起来的人家相比,伍修权一家人仍然过着简朴的日子。
有人曾问伍修权:“为什么这样简朴?难道不怕身体健康受影响?”他笑着说:“现在日子比解放前好过多了,家里人,尤其你们和下一代,在生活过得去,工作条件过得去之外,应该经常过俭朴生活。这种生活培养出来的人,感情和进行劳动创造的人民的感情以及共产党员永远保持不脱离群众的感情都能是一致的。”这就是伍修权,时刻不忘记党的使命和宗旨,不忘记自己来自于人民群众,永远不脱离群众。
(作者单位:中国中共党史人物研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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