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博
“咔嚓”一声,闪光灯亮起,我顺手遮住眼睛。
“来,来,给你拍张照,以后再想拍就拍不着了。你听听快门摁下去的声音多好听!”爸爸瞪大眼睛死死盯住我,似乎要把我彻底征服。什么嘛,明明是你开了闪光灯闪到我了嘛。
眼前这个喜欢抓拍却怎么也拍不好的人就是我爸爸。爸爸喜欢给我拍照,走到哪儿拍到哪儿,就连我回头看看身后发生什么情况,都能听见他一本正经地提示:“来,站好了,笑一个!”
爸爸的杰作渐渐堆积如山,都存在一个小小的硬盘里。直到有一天,班主任要求交照片装饰班级墙报,必须以个人为主体,我这才慌乱地从手机里翻啊找啊,结果没有找到一张令人满意的照片。这时爸爸斜眯着双眼,好像预言成真似的:“看吧,没照片了吧,硬盘里有!”
我赶紧把硬盘插入电脑,努力憋住内心的惊讶,不让自己发出哪怕丁点儿赞叹之声。爸爸把每一张照片都标识得一清二楚: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去哪儿玩,又干了些什么。
我翻到2010年相册,点击第一张,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左手紧紧拽住吊绳,右手食指和中指比着“V”字形手势,目视前方,嘴角上扬。红枫飘散,落叶满地。爸爸就半蹲在秋千前,摁下快门。“咔嚓”一声,便记录下了一个刚换了门牙的小女孩。
我又翻到2014年相册,点击其中一张。又是那个小女孩,穿着短袖短裤,双手高举,做欢呼雀跃状,两眼如铜铃,盯着镜头傻呵呵地乐着。晴空万里,她的影像如缴械投降的大坏蛋,实在是憨态可掬。爸爸微倾身子,把相机往下放了放,赶紧摁下快门。“咔嚓”一声,一个牙长齐了但有点儿歪的小丫头留在了影像中。
我随便挑了一张交上去,没想到,老师口中的装饰教室,竟是我们青春仪式上的全校展示。庄重典雅的大礼堂里,我那张有着婴儿肥的脸蛋、穿着毛茸茸的旧棉袄的写真照竟是那么突兀。仪式结束后,有同学套住我的耳朵小声嘀咕:“你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啊?我小时候的照片全在我爸的手机里,后来他换了一个手机就直接删除了。”
我还是不喜欢被爸爸拍。但爸爸总会在不经意间摁下快门键。看了这些老照片,我终于发现,自己在镜头里笑着闹着,爸爸却在相机背后默默老去。那缕缕白發在我旅游时的骄阳下似乎隐隐泛着银光。
“咔嚓”一声,伴随着我摁下快门,偷笑着看着被我偷拍的老爸,只见他双眉紧蹙,一脸不情愿。“你以后想拍还拍不到呢!听听,快门的声音多好听!”
“咔嚓”一声,我又拍了一张。我笑了,爸爸也笑了。
(指导教师:俞永军)
点评
大自然的声音,不胜枚举。只要我们屏住呼吸,静下心来,就会发觉任何一种都有其存在的理由,都有可能是天籁之音。“咔嚓”一声,这是父亲给小作者拍照的声音,看似习以为常,实则蕴含着浓浓的父爱。一张张照片,记录着小作者的成长历程,也彰显父亲无微不至的呵护与挚爱。由司空见惯的声音,到极易被漠视的父爱,这样的构思值得肯定。此外,一堆杂乱无序的材料又如何串联?无疑就是老师让同学们交照片的事件。它犹如一根细丝把散落一地的珍珠穿在一起,读罢自然顺畅,然细细品味,作者之意图又不言而喻。
(俞永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