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旺达人的财富

周海亮

我从影片《卢旺达饭店》里目睹了卢旺达的冲突，感觉可以用极度震惊来形容。后来，我查阅资料，得知在这场胡图族与图西族的冲突中，被屠杀的图西族无辜民众竟多达百万人。那个时候，卢旺达这个非洲国家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判定孰是孰非，或者追究历史根源早已无关紧要，在令人发指的屠杀面前，在一百多万灵魂面前，谈论的一切都是在避重就轻，没有意义。

但我还是想说一说他们的孩子，说一说那些曾经身陷地狱里的人们是如何保护孩子们纯真心灵的，并将其从这场浩劫中解救出来。

孩子们快乐的童年本不该留下恐惧，可恐惧偏偏找上了他们。在那些日子里，他们跟着绝望的人群四散奔逃，他们亲眼看见自己的亲人被杀害，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他们吓坏了，只能躲到暂时避身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亲人们正在遭受杀害，正在离他们而去。

没有任何人告诉这些孩子，这是一场可怕的浩劫。你在街头随便问一个孩子，他们的回答肯定会令你大吃一惊！

“因为我没有按照爸爸的要求去做，所以爸爸被杀了。”“因为我对妈妈撒谎了，所以妈妈被杀了。”“因为我对父母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所以他们被杀了。”“因为我偷藏了哥哥的苹果，所以哥哥被杀了。”“他们被杀，只因为我做错了事情。”……全都是诸如此类的幼稚的自责。

是誰向孩子们隐瞒了真相？当然是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他们深知隐瞒真相等同于隐瞒仇恨，可他们仍然这么做了。因为他们知道，对一个心智并不成熟的孩子讲种族屠杀，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这会让他们心中从此埋下恐惧和仇恨的种子。恐惧越来越大，仇恨生根发芽，于是，两个民族的世仇将无休无止地延伸。仇恨容易让人丧失理智，甚至在某些时候，会令人丧心病狂。

那么，干脆让这些孩子自责好了。虽然这并不是他们的过错，可又有什么关系呢？就让他们在自责中慢慢长大吧。长大以后，终有一天，他们会知道所有的真相。并且，或许，那些为他们讲述真相的人，就是现在为他们掩盖真相的人。

事实上，任何真相都掩盖不了。它们不是衣服，而是皮肤，牢牢地长在历史的躯体上，抹不去，更不可能忘掉。既然如此，那么，就好好替这些孩子珍惜他们难得的童年吧！他们的童年里已经有了阴霾，我们不必再给他们添加沉重的仇恨。待他们长大，待他们能明晰是非，有了判断和决断能力的时候，再告诉他们真相，也不迟。

童年里不要仇恨，卢旺达人做到了。所以，我坚信，他们的孩子虽然经历了不幸，但是仍然保持了难得的纯真，这无疑是卢旺达人的财富。

或许，这也是全人类的财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