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发布人工智能与国家安全中期评估报告

■文/高芳（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

2019年11月4日，美国人工智能国家安全委员会向美国国会递交中期报告。报告认为，人工智能即将从三个方面推动美国更有效地捍卫国家安全，也将强化已有威胁并催生新威胁。报告将中国列为美国最直接、最严峻的威胁以及关系最复杂、最令人“纠结”的竞争对手，强调确保人工智能技术的全球领导地位是国家安全的重中之重，将人工智能应用于国防和安全领域是当务之急。报告建议，美国应进一步加大人工智能研发力度，加快推进人工智能军事应用，培养和招募人才，保护并利用美国技术优势，引领全球合作。

2018年8月，美国成立人工智能国家安全委员会（NSCAI）,旨在从国家安全角度对人工智能发展进行综合评估，并向美国国会和白宫提供政策建议。美国人工智能国家安全委员会提交的中期报告是对美国人工智能发展与国家安全做出的初步评估和判断，并计划在2020年最终报告中提出更全面的分析和建议。

一、人工智能有助于美国捍卫国家安全

人工智能可从三个方面推动美国更有效地捍卫国家安全。一是改善美国维护国家安全的方式和手段。人工智能可用于控制武器、违禁品和人员等的非法流动，防范恶意网络操作，保护关键基础设施，应对自然灾害，以及实现特定领域情景感知和风险评估与响应。二是提升情报感知与分析能力。人工智能可以使卫星图像、通信信号、经济指标、社交媒体数据以及其他各种类型的信息变得更容易被理解，从而得到更快更精准的情景感知，支持更高质量的决策。三是改变战争方式。人工智能可以协助军方更迅速地理解作战空间、制定联合作战方案和做出相关决策，更有效地开展复杂性多域作战，人工智能技术促进新一代半自主和自主作战系统的发展，并应用于预测分析、决策支持、无人平台、战场机器人、网络武器和实体武器装备等。

二、人工智能发展给美国国家安全带来的威胁

人工智能不仅会强化和加速现有的国家安全威胁，也会产生新威胁。一是以中国和俄罗斯为主的战略竞争对手在人工智能军事应用方面快于美国，这将削弱美国的军事优势和威慑力。二是如果人工智能系统能够追踪与锁定高防御性军事资产，则可能诱发各国更激进地采用武力手段，导致冲突迅速升级，从而破坏全球稳定和核威慑。三是人工智能应用的快速扩散，使得不道德地、恶意使用人工智能技术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四是深度伪造技术制造虚假事实，从意识形态层面动摇美国民主制度，加剧社会分歧。五是个人隐私和公民自由遭到破坏。六是进一步加剧网络安全威胁。七是新技术带来新漏洞，攻击者可能会使用“反人工智能”技术来污染数据、欺骗机器或对算法实施反向工程。

三、美国发展人工智能应遵循的基本原则

美国发展人工智能应遵循的基本原则：确保人工智能技术的全球领导地位是国家安全的重中之重；将人工智能应用于国防和安全领域是当务之急；私营部门领导人和政府官员必须持续强化其责任感，以增进美国人民的福祉和安全；人才是人工智能发展必不可少的动力；必须保持自由探索的活力，在开放的同时注意保护知识产权和敏感技术；必须兼顾战略必要性和伦理道德；对待人工智能的方式必须体现美国价值观。

四、中国是美国面临的最严峻、最复杂的战略挑战

中国人工智能发展对美国国家安全带来最直接、最严峻的威胁。美国人工智能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报告认为，中国在人工智能研发投入、商业竞争、军民融合、军事应用、人才等方面具有很大的发展潜力，未来十年有可能撼动美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全球领导地位。同时，中国也是与美国关系最复杂、最令人“纠结”的竞争对手。美国人工智能国家安全委员会在报告中提出，中美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关系应不仅仅是在脱钩与合作之间简单二选一的问题。中美在人工智能人才、硬件、供应链、企业、投资等多方面已深度交融，且双方都从中受益。如果在人工智能领域与中国脱钩，美国不仅要承担经济、人才等方面的损失，丧失对中国人工智能发展的持续深入“了解”，更大的风险则可能会加速中国本土人工智能技术（和硬件）的发展，同时也会将经济利益和人才红利拱手相让，从根本上来看还是牺牲了美国利益。美国面临的挑战是如何调整中美科技关系中的各个要素，使之更有利于维护美国利益和保持美国优势。

五、美国应有的下一步举措

美国人工智能国家安全委员会建议，美国应从稳固研发和技术优势、加快推进人工智能军事应用、招募和吸引人才、引领全球合作等方面，积极应对前述挑战和威胁。

一是持续加大人工智能研发力度。大幅增加人工智能研发投入，并将国家安全领域（尤其是国防和情报领域）的人工智能研发作为优先事项。加速建设各类研发基地和机构，鼓励区域性人工智能集群式发展。实施更灵活的资助机制和激励机制，加速人工智能研究和人才培养。打破政府内部的官僚主义、繁文缛节和资源限制，充分激发政府下属实验室和研究中心等的研发潜力。重点促进机器学习发展，研发受神经科学启发的人工智能系统，研发健壮性和安全防御能力更强的人工智能系统；在科学与工程领域加快应用人工智能技术，缩短科学发现和技术研发的时间；为研究人员提供算力、数据等相关资源；开发下一代硬件、专用芯片和适用于人工智能的新型计算模式等。

二是推进人工智能在国家安全领域的应用。政府各部门、各机构应充分强化对“人工智能与国家安全”的认识，并切实履行与此相关的战略优先事项。国防部和情报部门应自上而下加强顶层领导和统筹协调，避免重复工作，分享经验教训，剔除政策障碍，加速将国防和情报体系中的人工智能创新型项目成果集成转化为战略优势。加快部署韧性健壮、安全可靠的人工智能系统，以满足实际作战需要。完善国防系统和情报体系内数据存储、计算资源、网络通信等基础设施。政府既要注重在内部研发人工智能，也要与产业界加强合作。运用人工智能技术改造政府各部门的内部运行方式，提高行政效率和成本效益。

三是培养和招募人工智能人才。国家安全核心机构，即国防部和情报机构，应确保从高层领导人到中层管理人员再到技术人员，全面了解人工智能现状与潜力，并充分培养系统内部的技术人才。充分借助非官方招聘渠道为政府招募人工智能人才，调整激励机制留住这些人才，推动顶级人工智能企业人才为政府提供服务。快速增加高等教育体系内人工智能和计算机科学专业相关的教师和基础设施资源等，吸引和留住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人才。

四是保护并利用美国技术优势。继续利用出口管制保护美国及盟国在人工智能硬件领域，尤其是半导体制造设备方面的优势。针对人工智能技术特点调整出口管制方法，对潜在的最终用户和最终用途进行更严格的审查。建立人工智能投资审查常设机构。与盟国和合作伙伴联合制定投资审查计划，防止美国竞争对手调整其投资策略，从美国转移至盟国市场。进一步提升芯片设计能力，加快发展下一代硬件，以维持美国在人工智能相关硬件方面的领先地位。保持研究体系的开放性，同时要引导高校强化反情报意识和能力，特别是要加强对中国的防范。

五是引领全球人工智能合作。与盟国建立合作网络，加强数据共享、研发协调、能力建设和人才交流，以增强美国人工智能竞争力。与盟国加强沟通协调，确保彼此人工智能技术军事应用方面的互操作性。在促进人工智能安全发展，预防人工智能对全球战略平衡带来负面影响等方面，对中国和俄罗斯应持开放态度，比如共同约定不能将人工智能技术应用于核武器发射控制决策等。在促进人工智能用于解决癌症治疗等全球性问题方面，美国应带头设置国际议程，并与所有国家开展合作。

六、分析与认识

美国人工智能国家安全委员会报告是在充分凝聚美国人工智能发展利益相关方共识的基础上形成的，因此报告提出的人工智能发展原则以及下一步应有举措等，有望推动国会将其吸收采纳至未来的政策措施中。该委员会的15名成员分别来自政府、学术界、私营企业、情报机构、非营利科研机构、咨询公司、风投公司以及民间社会组织等，在各自领域都颇有影响力。同时在报告形成过程中，美国人工智能国家安全委员会不仅与美国国会和白宫保持密切接触，也得到了国防部、情报机构以及其他政府部门的大力配合，还与各盟国驻美使馆进行了“磋商”。

对中美人工智能，美国人工智能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报告较为客观地分析研判了双方无法“脱钩”的现状，但也着力突出了中国人工智能发展对美国全球领导地位的挑战与威胁。下一步，美国为扭转有可能被中国赶超的局面，除了进一步强化自身在人工智能基础研究、软硬件开发、人才集聚等优势外，也可能通过多种方式阻遏或延缓我人工智能发展。比如，对中国实施多边出口管制，中国人工智能发展将面临更加严峻的“卡脖子”问题；通过舆论和外交手段拉拢形成以美国为核心的朋友圈，中国人工智能发展的外部环境有可能进一步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