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中四大恶人形象研究

李改婷 杨立达

《天龙八部》是金庸武侠小说中的一部鸿篇巨制，这部脍炙人口、源于佛经的武侠小说历来以其精彩的描写、曲折的情节而为人称道，其精彩纷呈的人物刻画更是令人拍案叫绝。金庸用尽心血所创作描绘出来的“四大恶人”形象，充分体现了圆形人物的复杂性与多面性。

一、《天龙八部》中四大恶人形象分析

四大恶人之首“恶贯满盈”段延庆，原是大理国身份尊贵的太子，却因奸臣陷害而叛乱逃亡，险些丢失了性命，虽然侥幸得以不死，但也落得重伤残废，宛如妖怪。段延庆是一位残忍无情、悲苦仇世的人物。他用江湖正派人士不屑使用的春药，逼段誉与木婉清行乱伦之事;一言不合便击杀一直以来敬重、跟随自己的结拜兄弟“岳老三”。在他眼中，人命如蝼蚁，凡是与他相逆、违背他心的人都该死。段延庆的“恶”是因强烈的怨憎和愤恨产生的，他对这个现实世界深深地不满，异常浓烈的仇世色彩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作为四大恶人之一的叶二娘，因情生恨，为情而痴，以自身凄凉苦楚、背负骂名的一生护得心爱之人的周全，以她的所有维护心爱之人的身份与名声，并最终为爱殉情，她虽然人如其名，无恶不作，却是金庸笔下情痴形象的代表。叶二娘的“无恶不作”是无奈的，有苦衷的，深厚的温情与爱意隐藏在她无恶不作的外表下，使真正了解她的人垂怜叹息。为了心爱之人那所谓的名声，叶二娘颠沛流离，为非作恶二十余年，始终不愿说出他的名字。她以滥杀无辜作为发泄胸中阴郁的途径。叶二娘恶的背后，是流不尽的伤心之泪。

南海鳄神岳老三，声名狼藉，桀骜不驯，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做，可若论义气忠诚，他比好多所谓的大侠、君子不知要高出多少。学者孔庆东说：“南海鳄神讲原则，有操守，虽然不愿意拜段誉为师，但还是时刻牢记师徒之别，处处维护段誉，是我最喜欢的小人物。”四大恶人中，其余三位对于这个组织各有心思，唯有南海鳄神岳老三是真心对待这几位伙伴，他敬重老大，呵护老二，约束老四，真正地做到了“义”。

四大恶人的最后一位“穷凶极恶”云中鹤号称风流成性，极好女色，但是终其全书也没见过云中鹤玷污了哪家的姑娘，倒是他飞身救下跳崖的王语嫣这一情节，使人认识到云中鹤虽然好色，却也是性情中人。仅仅因为欣赏、爱慕王语嫣的美貌，他便敢于纵身跳下悬崖，救下美人，就算他自持轻功超群，这一跃也绝非再三思虑之后的举动，全凭身体本能为之，这样的至情至性就足以称得上“不羁浪子”。

二、人物形象背后的象征意义

金庸在给四大恶人的人生落下命运之笔时，也在他们的身上烙下了极强的象征意义。

（一）权力

段延庆悲惨命运的一切起源，都源于王室权力的角逐，大理的王子，在一场滑稽的宫廷政变中，变成了世上最邋遢的叫花子，他的地位从至尊至贵一下跌入最底层。人们对权力的追求在历史长河中屡见不鲜，在小说中，这样的人物也不只有段延庆一位。

大燕王室的后裔慕容一族慕容复同样执着于追逐权力，这也导致了他日后的悲剧。在成长过程中，慕容复并没有体会到父亲丝毫的慈爱之情，有的只是光复大燕的苛责与严厉，这也是慕容复性格形成的重要原因。可以说，慕容父子对于权力的执着与追求之心一代强于一代，酿成了这样的亲情之悲。纵观全书，慕容复最可怜的地方在于没有朋友，他为了复燕大业，已然丢掉了侠义之心。慕容复对权力的执着使得他众叛亲离，落得了这样的友情之悲。王语嫣自小对慕容复倾心，他却把王语嫣视为习得武功的媒介。在得知西夏公主招驸马后，慕容复毅然前往，完全没有在意王语嫣的感受。可以说，在慕容复的世界里，可能从未出现过爱情二字，此乃爱情之悲。

（二）仇恨

在整整一部《天龙八部》中，叶二娘是唯一一个真正为了爱情牺牲的女子，她在任何情况下也不会出卖爱情，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也愿意追随爱人而去，爱我所爱，无怨无悔。只是离奇的命运却也使得叶二娘因爱成恨，除了那少林寺里不可厮守的爱人之外，她还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命运却让她经历孩子被别人抱走的苦痛，这样的悲惨让她怨恨，让她疯狂，让她把自己的深深苦楚又传给万千母亲，于是她变得丧心病狂，无恶不作。金庸在她身上打下仇恨的烙印，让她因爱生恨，为情所困。

小说中因为仇恨走进大家视角的还有一位大人物——萧远山。萧远山的惨痛经导致他性格发生极大的变化，他凶狠、无情、偏激与蛮横。萧远山一方面苦研武技，另一方面大开杀戒，制造冤案，残杀无辜，其目的是发泄仇绪、离间汉人，却不知这样的仇恨执念为自己的亲生儿子带来了数不尽的麻烦。恩怨仇敌，如若苦苦执念于心，造成的后果往往叫人难以承受。

（三）名位

南海鳄神岳老三最在乎的不过是“名位”与“面子”，他野蛮残暴，极好名位，最大的忌讳便是辈分、排名比别人低。他跟叶二娘抢四大恶人老二的位置，因别人不喊他“岳二爷”而生气，所以钟万仇家的仆人进喜儿因叫了几声“三老爷”犯了他的忌讳，便被他残暴地扭断了脖子。

对于“名位”与“面子”的偏爱，吐蕃国的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也是个中典型。在富丽堂皇的包装之下，鸠摩智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婪卑鄙之人。他口口声声说要讨到“六脉神剑”的图谱，完全是为了忆故人情，但事实上，他的目标是以这本图谱，去换取到“还施水阁”阅览更多武功书籍的利益。他已得到了少林七十二绝技，还贪图更多，金庸小说之中，对武功最贪心的人非他莫属。鸠摩智的“恶”全是因贪而生，贪念和欲望填塞了这位高僧的智慧，最终还是多亏段誉吸走了他的内力，他方才大彻大悟。

（四）酒色财气

在云中鹤的身上，人们看到的是酒色财气的弱点，极好女色的他并未夺得金庸太多的笔墨来渲染勾画，寥寥几笔却将他的内心与人性暴露在人们的视野中。

文中更能显示一个人被酒色财气所迷的则是大理镇南王段正淳，他有地位，有名气，有金钱，也有美男子的外貌与风度，他对女人自有一种炽热浓烈的感情，他爱得太滥，但又爱得太真。最后，他为自己的多情付出了生命，这种代价难道不是太大了吗？

三、可恶之下的可怜，人性的善与恶

透过四大恶人的悲惨命运经历，人们发现了他们可恶之下的可怜之处。段延庆虽残忍冷酷，却渴望人情温暖;叶二娘虽滥杀偏激，却因爱而痴，为爱牺牲;南海鳄神桀骜不驯，却率直可爱;云中鹤嗜色成性，却也简单不羁。

不仅仅四大恶人如此，《天龙八部》中还有许多令人印象深刻的“恶人”形象，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的天山童姥，杀人饮血，霸道无情，却在与小和尚虚竹的相处过程中展露了她人性的脆弱之处;姑苏慕容氏麾下四大将之一的风波恶，好斗成性，可仔细体味，他却是一个真正的武侠好汉……这些人物在小说的刻画描写中多多少少都存在着“恶”的影子，但在他們的宿命中又存在着让人鼻头一酸的悲惨壮烈。

可以说这种恶中有善、善中带恶的人物完全摒弃了古代小说中和之前武侠小说中的脸谱化创作模式，是作者创作的一类独特人物。金庸通过他深厚的思想文化底蕴为广大读者诠释了善与恶的同根同源，他写恶是基于人性，金庸小说的人物从某种意义上讲都存在着“恶”的因素，人们对于他们的认同无非在于其所作所为是否向着“善”的方面而努力。

（1.河北传媒学院国际传播学院;2.兴隆县大水泉中学）

作者简介：李改婷（1981-），女，河北定州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武侠小说、影视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