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灾中活下来最重要要用3年的视角看待当前机会

2020-03-23 06:09林伟萍
证券市场红周刊 2020年10期
关键词:山泉疫情

林伟萍

3月以来,美股因下跌触发四次熔断,市场恐慌情绪再度蔓延。本周《红周刊》独家连线美国景顺基金高级基金经理李山泉,听他从华尔街视角解读此次全球股市暴跌的缘由。

在李山泉看来,市场参与度高、舆论效应、各国之间缺乏配合、政府调控手段老套等因素是造成此轮全球股市重挫的重要影响因素。李山泉认为,要应对股市下跌,最好的方式还是提升投资者信心,未来美联储不排除继续量化宽松、甚至直接下场接盘国家重要企业的可能,“目前看,特朗普政府储备的干预手段还是很丰富的”。

此外,在他看来,虽然每次暴跌都是买入的最佳机会,但是在股市危机来临时,活下来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对于A股,他表示,因A股国际化程度相对不高,投资者不必太过恐慌,可以从3年投资周期视角来审视当前个股的投资机会。

疫情之下经济手段并不灵光

《红周刊》:巴菲特称此次暴跌为“活久见”,您在股市也有30多年的投资经历,对于此次全球市场剧烈变化,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李山泉:我个人觉得,社会在发展,今天的资本市场与十几年前有很大的差别。当前的资本市场比十几年以前复杂多了。主要体现在几个方面:第一,信息流通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个人都是一个信息渠道。以往我们做投资,只要关注一些主要媒体的信息发布就可以,现如今我们需要在复杂的声音中汲取精华,剔除谣言。另外,当某个事件发生之后,众多的自媒体或者網络媒体形成了巨大的舆论效应。正面来看,在市场被人们看好的时候,在舆论效应下,会放大到好得不得了,反之,当市场出现问题的时候,在舆论效应下,人们又把它想得特别糟糕。这就容易造成事件本身的失真和放大。舆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搅和着市场。

第二,金融产品的复杂性和以前相比也有巨大的不同。举个简单例子,被动投资量化策略,包括各类ETF以及围绕ETF衍生出来的两倍于ETF增长或下跌的产品,三倍于ETF增长或下跌的产品,这使得整个市场的杠杆率比以前大了很多。各类金融产品的出现,使得交易的速度和灵活性以及方便程度都比以往有了很大的改变。

第三,市场的参与度比原来高了很多。以往不论是投资债券、投资股票还是投资其他品种,真正做投资的人并不多。而如今不论是中国还是海外其他国家,人们对投资的参与度越来越高,甚至很多小孩儿刚出生,父母就给他存钱,投资做教育基金等。而往往高参与度意味着高关注度,这就又回到第一个现象,一旦市场有风吹草动,市场表现的都会特别剧烈。

第四,此次疫情对全球经济的影响来的很快、范围很广,还在于全球市场协调性比较差。以往像2008年金融危机,美国有应对措施、欧洲有应对措施,包括中国主动抛出来“四万亿”,全球市场都很协调。但这次好像没人来协调这个事情,面对市场暴跌,美国有点单打独斗的感觉。

《红周刊》:除了市场参与者的因素,还有其他因素影响吗?

李山泉:除了市场参与者的因素,从监管者角度来看,基本上还是在按部就班地按照老样子在应对,货币政策、财政政策上都没有特别大的突破。例如,看到市场头寸紧张,大家需要流动性的时候,美联储没有别的方法,只能是降息。降息没有解决问题,再量化宽松,主基调就是往里面“砸钱”。现在美国政府一看还是不行,那干脆就直接发钱。为了减少疫情带来的冲击,美国政府已经拿出1万亿做好准备,英文上叫open checkbook。政府拿出支票本,谁需要钱,我给你直接开支票。也正是因为政策应对上没有特别新的东西,造成了此次疫情对市场的冲击比过去任何一次都严重。

还有一个层面在于,疫情本身是关系到社会上任何一个人的,无论男女老幼,影响范围特别大。而以往的危机,例如“911”事件,影响的范围局限在纽约,其他地方的人们生活并不受影响。即使是2008年金融危机,影响的也仅是金融行业的人,对于那些没有参与金融的人而言,是没有影响的。

《红周刊》: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标普500指数3月份因下跌触发了四次熔断,美国政府此前已经有过多次表态,为何效果仍不明显?

李山泉:究其缘由,疫情在某种形式上可以看作一种自然灾害,而在应对自然灾害的时候,很多经济手段都是失灵的。因为从政府调控经济手段来讲,主要就是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无论是通胀型还是收缩型的政策,基本上都是围绕供需矛盾,在此基础上,政府部门来考虑是刺激需求,还是抑制供给。但就自然灾害而言,原有的经济政策就显得不太灵光,或者说没什么用。此次新冠肺炎疫情又和地震等自然灾害性质不一样,相较来说,此次肺炎疫情波及范围更广,同时影响到居民最基本的消费和整个社会的生产运营,这就意味着它同时对供给和需求端都产生了巨大影响。

为什么现在市场的恐慌程度比真正经济层面造成的恐慌更严重?主要原因是疫情不是政府采取了措施立马就能解决的问题。很多投资者的联想又很丰富,在这种心理预期下,部分投资者会觉得手里握有现金更有安全感,而一旦这种想法得到整个市场的认同,就会引起一种现象:国内叫“踩踏”,国外叫Panic selling(恐慌性抛售),时间一长,卖出的机会越来越少,从而导致市场大跌,陷入恶性循环。试想如果每个基金经理的现金头寸增加1%的话,这会是多大的数量?如果再考虑市场的参与者普遍把现金提高2%的话,这又是多大的力量?

桥水基金风波引发金融危机概率不大特朗普团队仍有“救市”政策待出手

《红周刊》:桥水基金被传言巨亏,有人将其与2008年的雷曼兄弟做类比,并以此做出金融危机有望再次出现的论断。当前出现金融危机的概率会有多大?

李山泉:我认为,按照目前力度来处理的话,桥水基金事件引发金融危机的可能性相对比较小。因为特朗普团队有各种政策、伏案在准备出台,有些是已经出了,有些还在商议。比如,如果市场继续暴跌,一些公司受此影响出现问题甚至倒闭,那美国政府不但可以买该公司的债券,说不定还会把它收归国有。例如,很多投资者担忧,受疫情影响,波音会不会就此倒闭,从我个人角度来看,波音这种公司,美国政府是不会让它倒闭的。道理非常简单,因为它的影响面太大,所以必要的时候,无非就是政府出手把它暂时收归国有,当然这种国有化可能和中国的还有些不同,更多的是一段时间内的接管。

此外,关于债务延迟、债务违约、股票暴跌后政府是否给予一定的资金支援等,这些都在政府的考虑中。特朗普团队应当说,在搞经济上还是挺有一套,通过密切观察市场的反应,来做相应的政策调整,因此,此次暴跌诱发金融危机的可能性并不大。

但是有一点,我们要永远记住,就是这种大规模的市场暴涨暴跌,一些处于薄弱环节的东西,或者一些企业的问题就会逐步暴露出来,个别企业可能会过不了当前这一关的。

《红周刊》:在橋水等机构的对外抛压下,美国金融市场是否仍将承压?

李山泉:不只是桥水基金,实际上很多有经验的管理者,一旦感觉市场不好,第一件时间就是赶紧解决头寸,先把钱多弄一些到手里。一旦出现风险,既可以避险,又可以有资金调用。

就像前段时间各大企业争先恐后地把银行给它的信用,即允许最大的贷款额度都顶额贷了,放到了自己账户上,这笔钱它不一定就迫切需要,但是需要先把它拿到手,万一出现突然停工停产等不可控因素,这些现金可以帮企业维持一段时间。如果企业提前不贷款,当现金流紧张的时候再去贷款,一旦银行不愿意贷款给自己,则那企业可能就会比较被动。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投资人和企业去抢现金,想要卖掉带风险的资产,往没有风险的资产上去靠,从而引发信用紧缩(Credit Crunch),以往这会被认为是金融危机发生的前兆。因为在企业或者投资人没法弄到借到钱之后,就会开始买股票或者其他资产来筹措流动性。

《红周刊》:您此前提到,要跳出当前恶性循环暴跌的体系,需要加大政策利好释放提高投资者信心,目前美联储已经将利率降至0,未来是否存在负利率的可能?还有那些措施可以有效提振信心?

李山泉:美国利率降到0之后,基本就到底了。目前所谓负利率有两个理解,一个是对债券交易而言,因为很多投资者在市场暴跌的时候,会觉得政府发行的债券有保障,能够降低风险,所以会引发人们的哄抢,使得原来应该打折购买到的债券需要溢价才能买到,例如100元面值的债券,人们110元买到,最后政府归还你100元面值的时候,投资者实际上是亏钱的,也就形成了负利率,但这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负利率。

当然有些商业银行也曾经使用过负利率,例如瑞士,为了防止大规模的钱进入到银行里,曾推出负利率。但目前美国还没到这个地步,后面的货币手段还有量化宽松,甚至目前有声音,未来如果市场继续保持下跌,特别重要的大企业的股票下跌,政府或者美联储不排除直接入场买股票。当然,目前美联储会尽力避免这么做,否则它长久以来维持的声誉将随之被毁掉。

《红周刊》:3月17日晚,美联储宣布启用商业票据购买(Commercial Paper Funding Facility,CPFF),这是2008年9月雷曼兄弟公司倒闭引发金融市场动荡后,美联储再度重启这一工具。在您看来,该政策对于提振信心作用有多大?

李山泉:这个作用是很大的,马上就解决了企业的流动性问题。比如商业票据一般都是抵押物,各种应收账款。有时应收账款可能收不上来,比如,因闹瘟疫,企业说我这笔钱暂时付不出来了,本来这个月我能收入2个亿,但现在拿不到钱。此时你可以把这个应收账款转给政府,政府马上给你2个亿,这样就可以缓解企业现金流紧张的问题,后续政府再去慢慢将这笔账收回就可以了。所以说,商业票据是政府为企业提供的一种保障,让企业不用担心商业方面的运作会戛然而止。是政府给企业输血的一种方式。

危机中活下来最重要A股投资者应用3年视角来看当前投资机会

《红周刊》:这轮全球性股灾何时会过去,主要看哪些因素的变化去判断市场出现积极变化?

李山泉:积极的变化,首先是疫情需要得到控制,或者至少普通百姓对疫情的认知程度提高到,觉得疫情也不过如此,没有那么大的危险了,这个时候经济才会有起色,投资人也就想投资了,届时,经济才可能实现根本的好转。

在这之前的话,主要还是要对未来的信心和预期发生改变。当前过分恐惧和恐慌占据了主导地位,压制了人们对未来的期望。例如,人们都想囤积东西,都想卖掉手里的股票,这当然就是股灾,好像世界末日似的,这会导致这个肺炎疫情拖延时间更久。最悲观的说疫情可能会持续18个月,包括特朗普说恐怕要持续到七八月份,导致股票再度下挫。

我个人对此次疫情是抱着乐观的情绪,最基本的逻辑是,疫情对心理的影响力在逐步衰退。人的心理变化是很重要的,如果投资者普遍信心一旦都上升的话,那当前市场的重挫程度就会小很多。

《红周刊》:就您个人而言,此次危机中又采取了哪些应对策略?

李山泉:因为我还在操作具体的产品,所以操作策略不太方便讲。个人认为,这波危机下跌比较厉害,投资者首先应该保证不要在这波危机当中死掉,安全第一,不要一下子把现金都花光了,以机构投为例,如果手里现金没了,客户又来大额赎回,没钱给客户,最终可能就会逼着机构投资者在低位时要卖掉持仓的股票。所以,当意识到危机来临的时候,需要适当砍掉一些头寸,保证手里的现金仓位。

毫无疑问,市场下跌最惨烈的时候,永远是买入的好机会,以往经验来看,病毒疫情肯定会过去,即使病毒不从地球上消失,人类也会找到一种解决方法,因为人类社会还会继续向前发展,大家的生活还是要继续,各类生活需求也都会复苏。所以说,如果在股市重创的时候,投资者有远见,着眼于未来,此时是买入好公司的最佳机会。但在这种恐慌调整氛围中,你到底有多大的勇气,多大的财力去买入这些优质公司,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红周刊》:有观点认为当前的美股很像2015年的A股,您如何看?

李山泉:我们做基本面分析的人,不会特别在意市场的趋势。因为投资最终要落实到具体公司,即使到今年到年底市场行情都不是特别好,但是我买入的公司在未来5年能够给我赚回非常可观的回报,那现在就是我最佳购入时间。

《红周刊》:随着外围市场的调整,恐慌情绪也会蔓延到A股市场,您对A股投资者有何建议?

李山泉:我觉得海内外的投资者在投资策略上没什么差别,都是在一个较低价位去买一些物超所值的东西。一个基本的判断是,你觉得中国的事情是比美国要糟糕还是要好?我觉得中国的事情比美国控制得是要好得多,比如中国的疫情已经被控制住了,各个领域也在恢复生产。市场上大量的国营企业,相比较而言,抗压和抵御风险的能力都是比较强的。虽然存在某些方面的问题,但因为下跌而倒闭基本不可能。

所以,参考海外市场来讲,国内投资者其实不必过度恐慌。海外资金对中国资本市场的参与度相对较低,即使加入MSCI指数等国际指数也是最近几年的事,外资的占比并不大,所以受海外市场的影响相对还是比较小的。从这个角度看,中国资本市场属于“避风港”式的市场,还是比较安全的。建议投资者着眼于未来3年后的视角来看当前市场,如果你在当前点位“逃”了,有可能会后悔卖掉持仓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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