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涵雪
盼春,春至。江山薄暮,暗柳啼鸦,单衣伫立,小帘朱户。
一次不经意的回眸,一抹苍翠的新绿,便跳跃着闯进了视野。发觉春归的那份惊喜,打破了沉寂许久的困境。从南方归来的墨燕,不知所措地在草地上蹦跳着,为之增添了几分灵动。我牵着一只飞舞在天际的纸鸢,来到绿痕点点的田畔,轻轻附和的东风拂面而过,我屏息凝视这万物的觉醒与勃勃的生机。有诗云:“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此地虽贫瘠,但春光盎然,清新淡雅的景致中,蕴藏着“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的悠然与闲适。
“问春何苦匆匆,带风伴雨如驰骤。”春风春雨自是不消多说,却又有惊蛰响雷之患,招来乍寒乍暖的麻烦,最是矛盾。“一声霹雳醒蛇虫,几阵潇潇染绿红。”于是莺啼燕舞,春花烂漫,以桃为初,以桃为最。那灰蒙蒙的野岭荒山,在几笔清浅的勾勒之下,便化作最美妙的景致。春风怀着浪漫的赤子情怀,将一枝新桃染上迷人的浅粉,接着又将千树万树的桃花温柔地唤醒,渲染出一片彩霞红妆。
极目远眺,遍山的粉嫩,像极了彩霞半靡、华灯初上,又或是少女梳妆台上那盒最讨喜的胭粉。我沉醉于这平淡而又动人的美景中,啧啧赞叹。“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回溯商周时期的一个明媚春日,可有一名未出阁的少女,听着旁人婚嫁时所演唱的歌诗,默默在心底为其献上一句最真挚的祝福,又在自己的发髻上别一朵娇美的桃花,盘算着为自己日后的嫁衣绣上几枚清幽桃韵?
此景悠悠,靖节先生的《桃花源记》也为人称道。山青水秀,遍地桃花,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和平安详的男耕女织不再是虚无的想象,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着的境况。没有压迫,没有剥削,更不会有为五斗米折腰的窘态,我为此惊叹不已,这般奇遇正是避世不出的陶老先生所向往的吧。而那位渔人是怎样的鸿运当头,才会邂逅如此美丽的人间仙境?
春之祥瑞,令我欢喜,令我感动。地藏菩萨心悦于芸芸众生,曾立誓:“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渡尽,方证菩提。”而我心悦于每一片春日的云彩,每一朵春日的花开,每一声春日的莺啼,故我将祝福寄予那悠悠的春风,使之洒遍神州大地。愿这四海八荒,不再有杜宇啼血,也不再有游子未归;不再有凉月微弄,也不再有疏柳低迷;不再有梦后楼台高锁,也不再有酒醒帘幕低垂。愿卿卿所往之处,春风和煦,杨柳依依,春山秀气,桃花夭夭。
《诗》云:“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尔或承。”最是一年春好处,乱花过芸香,且未了了,故以春之瑞,怜君常驻,岂会为落花潇木往往,再复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