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忠华
李冬梅,国家一级演员,师承著名评剧表演艺术家筱俊亭,2015年被评为评剧(韩花筱)辽宁省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李冬梅继承了筱派评剧的艺术精髓,专攻老旦行当,唱腔豪放、泼辣、开朗,而又不失含蓄、柔美、细腻,吐字快而清、慢而正,字真意切、别有风味,2015年《杨八姐游春》获菊苑流芳——首届辽吉黑内蒙古四省区地方戏曲优秀剧目展演优秀表演奖,还多次荣获辽宁戏剧玫瑰奖、春川国际演剧节银奖和中国评剧艺术节表演奖等。其代表剧目有《打金枝》《对花枪》《杨八姐游春》等。
评剧是流行于北方的一个传统剧种,它产生的时间并不久远,距今只有百年历史,但发展很快,早已形成了一套比较完整的独具特色的剧本、表演、板腔体系,成为全国较有影响的大剧种之一。沈阳评剧院以三大流派评剧著称:韩少云,韩派;花淑兰,花派;筱俊亭,筱派。可以说,没有三大流派创始人,就没有今天的沈阳评剧院。
筱俊亭老师,原名张忠善,1921年出生在天津。因家庭贫穷幼年丧父,8岁开始学艺。10多岁即在德州、济南、唐山等地走红。起初她主攻青衣,并且很受欢迎,后来由于自身的嗓音变化和身形变化,她觉得往老旦方向发展更有驰骋的余地,所以开始有意识地在这方面开拓和创新。
评剧形成初期,老旦基本上由上年纪的演员兼演,缺乏独立而系统的唱腔和表演体系,筱俊亭根据自身特点,扬长避短,潜心斟酌逐渐形成了表现老年妇女的唱腔体系和表演模式,老旦由仅限于几句唱的配角,成为唱做并重、可做主角的舞台焦点。
筱俊亭老师1952年正式加入国营剧团——锦州评剧团。1954年底调至沈阳,1956年排演了第一出纯老旦戏《杨八姐游春》,一炮打响、大获成功。她不仅创立了享有盛名的评剧老旦“筱派”唱腔,也成为开创评剧老旦行当的第一人。她结合自己嗓音较低但浑厚优美的特点,学习各家运用低腔之长,吸收了单弦、大鼓等唱法,形成了低回婉转、节奏灵活、俏丽多姿、收放自如的“筱派”艺术风格。
筱俊亭老师是女中音,音域不宽,在唱腔中,她采用了向下扩展音域的处理手法,使唱腔丰满、浑厚,听起来不平淡。比如《江姐》中双枪老太婆的唱段,高音时听起来很庄重,沉稳开阔又大方;又如《杨门女将》巡营中的头两句,铿锵高昂。还有那脍炙人口、家喻户晓、唱腔美透心底的《打金枝》《井台会》。无论她的哪一段唱腔和哪一个人物,都可以说创作到了极致,是我们戏曲史上的千古绝唱。
我是从小听着样板戏长大的,那时,无论学校、电影院,还是大街小巷到处都在放样板戏。记得上初中时,有一天回到家,我一进门就听见半导体里播放着和京剧样板戏不一样的唱段。当时的感觉是好听又能听得懂,我就一直站着听到最后播音员说:刚才播放的是由沈阳评剧院筱俊亭艺术家演唱的评剧选段《打金枝》。”哦,我从此记住了沈阳评剧院筱俊亭。巧的是,1979年,沈阳评剧院招生,我从报纸上得到这个消息,马上跟爸爸妈妈商量要报考沈阳评剧院。父母坚决反对,因为他们都是从部队转业的军人,在思想上对演员这个职业不理解。
虽然他们知道我在学校是文艺骨干,样板戏也唱得挺好,可他们从没听到过。一个周末,爸爸妈妈都在家,我打开收音机,里面播放样板戏《红灯记》李奶奶“诉说革命家史”的那段唱,我就跟着一起唱了起来。当我偷偷观看爸爸的反应时,发现他在流泪。我惊讶地不敢吱声,爸爸抹着眼泪说:哎呀,我闺女唱得太好了,爸爸第一次知道你有这么好的声音条件,爸爸妈妈不拦着你,去吧。就这样,我高高兴兴报考沈阳评剧院,通过了六次非常严格的初式、复式,在1979年11月16日,我终于来沈阳评剧院报到,那也是我上班的第一天。
我考入沈阳评剧院后,正是老艺术家们落实政策重返舞台演出最热的时候,非常幸运的是我能在筱俊亭老师的身边学习,每场演出都给她站丫鬟。在台上,每次演出我心里都跟着她偷偷地学唱,学每一个动作和表演。每场演出结束后,她的服装湿透了,我们心疼她让她少用一点劲儿,可老师马上板起脸批评我们说:“要记住千场万场对观众来说都是第一场,以后你们成角了一定要记得这个道理。”
“千场万场对观众来说都是第一场,以后你们成角儿了,一定要记得这个道理。”这句至理名言,我们一代一代都在受用。记得一次演出中,老师的低血糖突发,满脸汗珠。当时正在演出《杨八姐游春》第二场,接下来就是第三场重头戏“要彩礼”,要是这样一定是唱不动的。当时正好到杨排风上场老太君说完台词:叫你家大姑娘前来。杨排风说:是。杨排风刚要下场,老太君招手,小演员也心领神会地靠到她身边,老师用手一打耳语说:快给我弄点吃的。杨排风答道:是。转身下场。一点都没跳出戏外。好在我们是在农村演出,正赶上大集,台下的工作人员飞快地出去买了几个馅饼,拿来馅饼之后有的给吹馅饼,有的吹茶水,等老师从场上下来利用换景的一点点时间快速地吃了两张饼,用茶水漱口后转身上场,情绪饱满且有滋有味地跟皇上要上了彩礼。当时我们这些年轻的都只是当个笑话,啥时候想起来啥时候笑,现在才知老师付出的辛苦,一天三场年轻人都觉得累,何况六十多岁的老艺术家。
2000年千禧之年,是我最幸运的一年,金秋十月,在众多老艺术家和新闻媒体及剧院领导的见证下,我拜在筱俊亭先生的门下,正式成为筱派弟子。虽然入院之后一直在学筱派,可当时心里没有一点儿压力。正式成了筱派弟子之后马上就不一样了,我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偷偷告诉自己我的艺术之路才算刚刚开始,绝不能给老师丢脸。
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演的第一出筱派代表剧——《打金枝》。那年我才三十多岁,剧中饰演母后,是个大青衣。老师说年轻时就先唱青衣戏,等过几年再学老旦也赶趟。当时老师已经退休很多年了,住在天津,师徒二人见面也不容易,但只要是她一回沈阳一定会通知我,在宾馆住我就去宾馆见她,在学生家住我就去学生家见她。只要见着面,她都会让我喝两口她事先准备好的茶水,然后就开始唱“打金枝劝万岁”。哪个地方不对她就马上说出来。以前我会唱,但属于瞎唱,老师一字、一句、一个眼神给我说得清清楚楚。后来我的业务水平明显提高,2002年参加省级举办的玫瑰奖大赛中荣获优秀表演奖。当时主持人问我获奖了想说点儿什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想马上打电话告诉老师,这份大奖是属于恩师的。
2014年7月26日,在广电局领导、集团领导和师门姐妹和同仁的见证下,我收徒评剧院国家二级演员魏霞。她是评剧院老旦和彩旦兼演的业务尖子演员,是沈阳评剧院彩旦功的台柱子。其实她是我的小师妹,很年轻,筱派的基础知识和特点还了解得不多。无论是有演出任务,还是业务考核,我都义不容辞地为他们说戏,他们也成了我名副其实的学生。
评剧作为传统的艺术形式和其他的艺术形式一样,发展有高峰也有低谷。随着时代的发展评剧作为一种传统的戏剧形式,同样受到各种流行艺术的冲击,这就需要我们一代一代传承人不懈的努力,在继承的基础上发展、在发展的基础上继承,艺术发展之路的改变来之不易。目前,我们不但在本省本市演出,每年还要去全国其他城市巡回演出,也送戏下乡惠之于民,使更多的人,尤其是年轻人知道评剧、记住评剧、了解评剧。
同时,我们也利用现代的传媒形式如网络、抖音、直播平台,扩大宣传氛围。在演出和演唱的形式上,我们经常进行理论性的研讨,在保留筱派风格的基础和前提下,寻找一些时代感的东西,使更多的年轻人接受它。从过去舞台上的一桌、二椅,改变成了现代高科技的LED,把舞台装扮得色彩斑斓、绚丽多彩,让观众进剧场欣赏评剧的同时,视觉上也得到了享受。近几年沈阳评剧院在市文化宫每周末都有惠民演出,也出现过一票难求的场面,场场爆满受到了广大评剧爱好者的好评,今后我们还要继续努力,把评剧事业推向新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