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匠办皇差

王博

暗  算

咸丰年间，光泰岗下有个人叫汪胜，家中祖传油漆手艺。英法联军打进北京城后，咸丰跑到热河行宫避难，洋毛子为非作歹，剩下老百姓在京城受苦，汪胜也到热河干油漆匠这个老本行谋生。

有一天，热河街上乱糟糟的，兵马来回乱窜，满街的人都在嚷嚷：咸丰皇帝死了。汪胜心说，皇帝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接不了他的班！可谁知道，这件事偏偏还真和他扯上了关系。

咸丰皇帝一死，慈禧就忙着篡权，对身边的對手开始打压剪除。咸丰皇帝的一个爱臣叫戴远，一直反对女人干政，咸丰没死以前，戴远做事就处处小心，生怕被慈禧抓住个把柄。现在咸丰皇帝死了，戴远更加小心了。可是，慈禧早就下了一个套儿，让戴远钻了进来。

原来，慈禧把咸丰皇帝的后事交给戴远去办。这件事，说好干也好干，说难办还真难办，稍有一点差错，“辱没皇上”这个罪名谁也承担不起。接到这个差事戴远就头大了，但他又不敢抗旨不尊，于是按照皇家的礼仪，小心翼翼办着差事。

开头一切还顺利，可后来油漆棺材把他难住了。慈禧一开始就打算在油漆棺材上算计戴远，提前让油漆匠告病回家，然后突然下旨，要在第三天早上提前扶灵回京。戴远盘算着，现在这棺材还没有油，即使现在马上油，一天也干不了啊，晾不干就不能挪，皇帝的棺材可不能有一点的瑕疵，他赶紧找来几个大臣商量办法，可是谁也拿不出个主意，有个大臣说：实在不行就贴个告示吧，说不定能从民间找个高人呢。戴远说：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我也要准备自己的棺材了。

告示贴出去以后，要求油漆匠天黑以前报名，干得好的有重赏。可是直到天黑也没有一个人来报名，戴远赶紧开始私访，可油漆匠没有一个敢包这个活儿。

晚上，汪胜正在家吃饭，戴远看见满身油污的汪胜，出口就说：听说你是外来的油漆匠，手艺挺高的。汪胜说：不敢不敢，混口饭吃罢了。戴远说明来意，汪胜下午已经听说了这件事，也知道自己能揽下这活儿。可是，人们都说这件事儿吉凶未卜，干好了能发笔大财，干不好恐怕要蹲大牢，所以汪胜就没有报名。可如今戴远找上门来了，汪胜就想把这件事问清楚，于是他问：到底是什么活儿，给我交个底儿。戴远说：是给皇帝油棺材，过了明天要动身，关键是要在一天晾干，漆面儿要漂亮，干好了有重赏。汪胜说：晾干容易，就是不知道怎么算漂亮，龙飞凤舞的行吗？戴远听说一天能晾干，非常高兴地说：好好好，好好好。这个差事就交给你了。

无名子

第二天一早，戴远盛情招待汪胜，准备下手干活时，忽然发现油具和颜料都不见了。戴远让人到处找都找不到，这才知道又让人暗算了。戴远问道：这些东西能不能买到，缺什么咱们赶紧准备。汪胜说：别的都能买，只有一样，无名子买不着，别的地方也没有，就是有也不能用，只有到唐山县光泰岗上才能找到。戴远说：那不是耽误工夫吗，到明天一早能晾干吗？汪胜说：一晚上时间足够了。戴远说：那你在这里准备，我派人去找无名子。汪胜不放心：你们去不行，谁也不认识，还得我亲自去。

戴远差人和汪胜乘快马奔向唐山县，来到光泰岗后，汪胜一刻没有停留，匆匆看了家一眼就去找无名子，找到后立刻奔回热河。一到热河，汪胜立即用清油熬制无名子，然后准备油漆、颜料，等到将熬制好的无名子按比例添加到油漆中后，戴远亲自守着汪胜，不让任何人打扰。可是吃过晚饭，汪胜就消失了，没有人看到他去了哪里。

其实这又是慈禧搞的鬼，如同前面偷走汪胜的油具和颜料一样。戴远这边的一举一动，一直在慈禧的监视之下，虽然不相信一夜之间能油好棺材，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在汪胜吃过饭出门的一瞬间，埋伏好的人把汪胜绑走了。

汪胜醒来后看到一个打扮华丽的女人，慈禧慈眉善目地问道：听说你的手艺很好，能一夜之间把棺材油好，是真的吗？汪胜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赶紧回答道：真的真的，我一定能做到。慈禧听了以后脸色马上变了，大喊一声：来人，给我拖下去打。不一会儿汪胜就被打得皮开肉绽，昏了过去。

戴远发现汪胜不见后立即派人打听，又想办法买通了看守，连夜把汪胜救了出来。此时已经夜半，汪胜痛得连腿都抬不起来。戴远彻底灰心了，拿出银子交给汪胜说：你受苦了，我要被治罪了，不要连累了你，拿着银子赶紧走吧。汪胜很奇怪：你有什么罪呢？戴远把来龙去脉告诉了汪胜，听完以后汪胜非常气愤，强忍着疼痛，说道：大人不用发愁，我还有最后一招，老虎不发威，她当我是病猫。

戴远本还想劝阻，但见汪胜心意已定，就派人把他抬到了棺材旁边，汪胜用尽平生所学，先用一把大刷子在棺材上按照顺时针连刷了五下，然后换一个中型的刷子逆时针刷了五下，接着拿出一个小刷子顺着棺材的四周连点一圈。一袋烟的工夫，汪胜已经完工了，刚刚说完一个“好”字，汪胜就再次晕了过去。

惊  艳

戴远怕汪胜在这里被暗算，找人连夜把汪胜送到一个朋友家中养伤。临走前汪胜把一包无名子粉末交给戴远说道：天亮以前，你用手指在棺材上按一下，如果油面能按出指纹，你马上把这东西倒入碗中加酒搅匀，喝一口朝棺材上喷一口。千万记住，棺材上刚刚出现指纹，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戴远点点头，赶紧把汪胜送走了。

汪胜把棺材油成什么样，戴远心里也没谱，等到天快亮时，戴远一看惊呆了。棺材像个玉石棺，晶莹剔透，光彩耀眼，还能照出人的影子，戴远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紧接着他想起了汪胜的话，赶紧用手去摸，还没有显出指纹，这才放下心来。想起汪胜，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时有人报告了慈禧，棺材油好了，慈禧带着大臣就朝这边走来。此时戴远正等到棺材上显出指纹，就按照汪胜说的，用酒调制好了无名子粉末，一点一点地喷在棺材上，碗里的无名子刚刚喷完，慈禧也走进了门，眼看着晶莹剔透的棺材上慢慢浮现出了龙飞凤舞的图案，赶来的人都惊呆了，一个个连声叫好。就这样，戴远逃过了一劫，随后他悄悄派人把汪胜送回了柏仁老家。

慈禧扶棺材回京后就发动了辛酉政变，忙着诛杀八大臣，戴远借机称病辞官回家，过起了清闲的田园生活。

选自《柏人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