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的犀牛》中的现代主义特征

摘  要：中国大陆的先锋话剧诞生于20世纪80年代，先锋话剧的诞生标志着对传统戏剧的彻底反叛。用现代艺术的先锋意识给予传统的戏剧一个全新的认知。孟京辉的先锋戏剧体现了当下大众的审美，体现了当下的时代精神，本文将以先锋戏剧的代表人物孟京辉的代表作《恋爱的犀牛》为例，分析先锋实验话剧的现代性。

关键词：现代性;表现主义;当代艺术;符号修辞

作者简介：向莹琪（1991.7-），女，汉，浙江人，硕士，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J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03--03

（一）《恋爱的犀牛》的现代性

现代性是一个充满了矛盾与歧义的概念，又是社会持续发展的一个必然特征。刘小枫在《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现代性与现代中国》一书中，详细地论述了现代性的概念。在西方，黑格尔的现代性强调作为人的自我尊严的精神自觉，这是一种对当时社会方兴未艾的“现代化”所带来的物质崇拜的批判。尼采的现代性是用感性生命、原始生命强力价值驳斥传统的理智主义：“根本的问题要以肉体为出发点，并且以肉体为线索。肉体是更为丰富的现象，肉体可以仔细观察。肯定对肉体的信仰，胜于肯定对精神的信仰。”海德格尔的现代性意为主体性确立的主客对立认识方式带来了“存在本身的遗忘”、科学技术的“坐架”造成了“弃神”和诗意栖居地的丧失。马克思·韦伯的现代性核心观点是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的分离造成工具理性泛滥。利奥塔所论述的现代性是一种堂皇的元叙事等等。

从90年代末开始，孟京辉的一系列话剧作品《思凡》《恋爱的犀牛》《我爱xxx》等在中国话剧舞台上十分活跃。他的创作始终与各个阶段的文化思潮都紧密相连。他的作品都是跨时代的标志，从时间段划分来看，《恋爱的犀牛》是当下时代的产物，具有现代性是必然的。周宪根据哈贝马斯、卡琳内斯库的理论，做了总结：“现代性主要包含了两个基本层面，一个层面是社会的现代化，它体现出启蒙现代性的理性主义对社会生活的广泛渗透与制约，另一个方面则是以艺术等文化运动为代表的审美现代性，它常常呈现为对前一种现代性的反思、质疑和否定。历史的看，两者之间存在着一系列的紧密关系。

现代性的一个特点就是先鋒性。而《恋爱的犀牛》就是先锋实验话剧的代表。“先锋”一词，它本属一种军事用语，后来被广泛应用于文学和艺术领域。先锋派起源于乌托邦主义以及其救世主的狂热，它所追寻循的发展路线本质上类似于比他更早也更广泛的现代性概念。仅在20世纪，它就被人们沿用来描绘现代主义以及后现代主义运动中的锐意创新、具有某种激进的反传统观念和超前意识的实验派文学艺术家。从某种角度来说现代精神在本质上都具有一种先锋的倾向，而戏剧试验中的先锋因素总是被表述为一种能够直接表现梦幻以及表现灵魂和自身的交谈关系。简单来说先锋派就是有意识的走在时代前面。哈桑的现代主义概念同众多当代英美批评家的现代主义概念相差无几。它包括大陆意义上的“历史”先锋派（亦即未来主义、达达主义、构成主义、超现实主义等等），但是其含义又远较此广泛，实际上包括了二十世纪上半期西方文化史上稍具重要性的所有运动和几乎所有个人。实验话剧则是以一种强烈的姿态，按照自己的语言系统和审美方式构建戏剧时空关系。从某种角度来说，世界戏剧创作方法分为现实主义和表现主义两种类型，许多现代派戏剧都可以纳入表现主义创作方法。而实验话剧则是开始了全面的运用表现主义，以表现主义以及它的变奏作为主要创作格局，逐渐确立了它在中国话剧历史中的美学品格。实验行为对于话剧艺术而言是一种天性。只要一个艺术门类具有内在发展的活动，实验行为就是一种强大动力。从某种意义上讲，在中国话剧形成的过程当中，就包含了实验和先锋的意味。

《恋爱的犀牛》中体现出了具有现代性的明显特征，如存在主义、象征主义、超现实主义等。它打破了传统的常规，将一条完整的叙事线拆分开来，将情节方面没有任何因果联系的剧情片段相互穿插和拼贴在一起。碎片化就是孟京辉在戏剧中的大胆尝试。《恋爱的犀牛》讲述了一个犀牛饲养员马路和她的女邻居之间纠葛的爱情故事。马路疯狂地爱着明明，而明明却又疯狂地爱着另一个人。而最后马路经历了无数次的求爱无果最后绑架了明明，在她面前将犀牛图拉杀死，以表达对明明固执而疯狂的爱。剧中没有特别完整的叙事线，而是采用了群众人物与主人公交叉对话的方式呈现叙事。从语言上看运用了强烈的对比风格，其中以马路和明明为代表的主线索大量运用了诗化的语言，直白而炙热。马路的朋友以及若干群众成为支线，交代着这个时代背景，调侃着主人公病化的爱情观念。这也折射出了现代爱情观的扭曲化。

（二）《恋爱的犀牛》的超现实主义特征

《恋爱的犀牛》无论是从舞台布景，人物语言还是文本来看都具有先锋性特征。戏剧的开头出现的大合唱里就明确的提到了“时代”。歌曲的歌词内容为“这是一个物质过剩的时代，这是一个感情过剩的时代，这是一个信息过剩，这是一个脚踏实地聪明理智的时代。”这就隐晦的讲出了当下时代的特征。相对于旧时代的缺乏来说，新时代的特征就是过剩。那么时间作为划分时代的一个重要依据，戏剧当中出现一个标志性的符号就是时钟。第一场4分开始的剧情为建造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巨大的钟表。钟表作为记录时间的工具，也代表着时代的进步。这里反复的提示“时代”的概念。九分开始出现马路与其他二人打牌的场景，其中的桌面就是一个软化的大钟，这个钟就出自绘画家达利的作品《记忆的永恒》。达利是超现实主义的代表人物。超现实主义主张突破合乎逻辑与实际的现实观，彻底放弃以逻辑和有序经验记忆为基础的现实形象，将现实观念与本能、潜意识以及梦的经验相融合展现人类深层心理中的形象世界。认为，现实世界受理性的控制，人的许多本能和欲望受到了压抑，能够真正展示人心理真实和本来面目的是现实之外那绝对而超然的彼岸世界，即超现实的世界，这就是人的深层心理或梦境。打破理性与意识的界限，追求原始冲动和意念的自由释放，将文艺创作视为纯个人的自发心理过程。孟京辉将代表达利的超现实主义思想的时钟符号植入了剧情中。话剧先后被改编过五次，其中无一例外都出现了时钟，时钟作为一个符号，将时间这种虚无的概念表现出来。说明时钟已经将时间符号化。事物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开始被解释出意义？艾柯人认为是在“表现与内容相关时”。这话同意反复，称之为：“表现”就已经是确认的携带意义，有表现就有被表现，就已经是符号。如果艾柯的表现指的是表现方式，他是说“物载体”一旦用来表现意义内容，就成为符号，这依然是同义反复，因为表现意义的物，从定义上说就是符号载体。符号化的过程，即赋予感知以意义的过程，经常称为“再现”。时钟出现在剧中，尽管时间和超现实主义的概念不能被量化，但是通过时钟这种符号，观众可以联想到其中的意义，这就是脑中的再现，作者依靠符号传达精神，意义生产过程，就是用符号来表达一个不在场的对象和意义。

给予超现实主义最大的启示就是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学和下意识心理学的理论。精神分析注重对梦想、幻想和幻觉的分析，并把白日梦作为一种可能的艺术创作方法加以诱导。与自然主义相对立。《恋爱的犀牛》主要表达了现代人疯狂而扭曲的爱情。马路对着明明有着一种很偏执的炙热，其中多次采用了主人公独白的表达方式传递情感，独白就是隐藏在内心当中的一种幻想，马路为了明明改变自己，甚至将所有的一切都给明明，只是为了能够得到明明的爱，最后失去理智的他绑架了明明，杀死了犀牛的图拉，来表达对明明炙热的爱情。而明明却执着地爱着艺术家陈飞，她们的爱情都是极其卑微的带有幻想的。主人公将自己的内心真实毫无遮掩地表达出来，展现出一种突破合乎逻辑与真实的现实观，尝试将现实观念与本能、潜意识与梦结合起来，展现一种绝对超然的真实情景。在马路和明明的潜意识中，他们希望自己的不断的付出能够得到回应。即使做出再大的牺牲，也要爱情。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中指出讲到，构成本我的成分是人类的基本需求，如饥、渴、性三者均属之。本我中之需求产生时，个体要求立即满足，故而从支配人性的原则言，支配本我是维乐原则。明明和马路对于爱情的渴求过于强烈，他们的个体要求得到满足，所以，本我、自我和超我是处于平衡状态的，从而保证了人格的正常发展。如果这三者失调乃至破坏，就会产生心理障碍。而剧中的主人公就是太放大和强调自我，从而导致失衡，产生了扭曲的爱情观。

（三）《恋爱的犀牛》的象征主义特征

象征主义文学起源于19世纪中叶的法国，于20世纪初扩散及欧美各国的一个文学流派，是象征主义思潮在文学上的体现，也是现代主义文学的一个核心分支，主要涵盖了诗歌和戏剧两大领域。象征主义者在题材上侧重描写个人幻影和内心感受，极少涉及广阔的社会题材，在艺术方法上否定空泛的修辞和生硬的说教，强调用有质感的形象和暗示、烘托、对比、联想的方法来创作。此外，象征主義文学作品多重视音乐性和韵律感。著名的法国诗人夏尔·波德莱尔就是象征主义的先驱。在他的代表作《恶之花》中，波德莱尔用肉感的笔调描写病态的性爱，歌颂“心灵与官能的狂热”，但是也表达对光明和理想的追求。《恋爱的犀牛》的叙事围绕一个狂热的追求爱情的故事来表达大家在现实物质的社会生活中对于美好爱情的向往。其中多处出现了马路的心里独白。其中的第三场都由马路的独白构成，独白的内容是马路和他饲养的犀牛的对话，马路的独白是碎片式的：

图拉，你是不是不高兴，跟个诗人似的，你不过是一只黑犀牛，甚至上不了濒危动物的红皮书。我要是告诉了你那件事，你是不是能高兴点？新犀牛馆快盖好了，园里拨了钱，他们准备在买一头犀牛呢！

这段话是马路对于犀牛的独白。他对于犀牛有十分深厚的感情。犀牛也是贯穿着全剧中心的一个重要象征符号。剧情一开始马路就把自己幻化成犀牛，“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高楼和街道也变幻了通常的形状，像在电影里……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在遇见爱的初期，人的感知总是处于一种很模糊和朦胧的状态，编剧用黄昏时刻犀牛的视力变弱来作为象征隐射出初期朦胧时的好感。同时出现的场景是明明正被蒙着眼睛捆绑在椅子上，象征了明明对于自己的爱情也是疯狂盲目没有理智的。只是被强烈的感情而操控着。她看不到此时马路对她的一片痴心。

第二十三和第二十四场是全剧的收尾部分。马路失去了理智绑架明明。马路有了大段额内心独白：

“明明，我想给你一切，可是我一无所有。我想为你放弃一切，可我又没什么可以放弃的……可是我什么也不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像我这样普通的人，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他最后杀死了自己的犀牛将图拉的心和他一起送给明明。最后这一疯狂的行为象征了在这个物质过剩，感情过剩的时代，这样的爱情注定是一场悲剧。这种描写手法和波德莱尔的表现手法十分相似，通过极端疯狂的描写表达出了最终对于爱情生活的美好向往的诉求。整部话剧中人物之间的对话传达都很直接，情节冲突明显，没有太过于复杂的情节铺垫，主人公的独白较多。文字表达热烈奔放，剧情极端化。都是现代主义的特征。除了人物对话之外，剧中还有独唱和、合唱的安排，它注重音色、音响的特征烘托，以独唱的形式开场，音乐旋律在以小调和暗淡柔和为主要调试的基础上，不断穿插了旋律的松紧与轻重，这使得音乐增加了剧情的感情色彩，作为这段爱情的局外人，群演作为提示。给观众带来角色暗示以及更多的想象空间。这样一段情，究竟是作为局中人，还是作为旁观者，都可以以不同的角度来剖析整部话剧。

一部优秀的作品，不仅仅是在于它的表现手法如何高超和前卫或者说专业，作品是连接观众与创作者的一个桥梁，看剧的人能读懂创作者的创作意图和中心思想，才是整部作品的最大成功。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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