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宇明
1942年2月,日军进攻新加坡。2月15日,诗人兼书法家 蔡文玄向窗外远眺,看到有许多绿豆般的小点在蠕动,断定是日军来了,立即命令家人抛下一切逃命。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明智的。
几天后,蔡文玄的妻子曾冒险回家一趟,发现同村有两百多户村民被日本人屠杀,连小孩都没有幸免。因为仓促逃命,蔡文玄一家及其他村民几乎没有做任何生存方面的准备。有一天,一些邻居互相邀集,准备将山后许多洋人住房的门撞开,去抢点食物。不管蔡文玄之妻如何催促、逼迫, 蔡文玄坚持不参加抢劫,说:“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妻子气急败坏地骂他“太平时的君子,乱世中的窝囊废”,但他就是不为所动。
或许是自身的操守无形中给子女作出了表率,蔡文玄的子女后来都各有成就:长女退休前担任新加坡南洋女中校长;长子和三子都在电影、电视方面有相当造诣;二子是电影监制、专栏作家、电影节目主持人、商人,与金庸、黄霑、倪匡并称为“香港四大才子”。不得不说,蔡文玄读书人的气节影响了子女的人生道路。
军阀吴佩孚不管身后评价如何,但他身处乱世,也保存了应有的气节。
七七事变后,日本人用威胁利诱的手段逼迫赋闲多年的吴佩孚出山,希望其担任华北傀儡政权的头目,遭到吴佩孚的拒绝。吴佩孚故意在自家客厅挂上关羽跟张飞的画像,以明心迹。
日本大本营特务部长得知后,极其恼火,强迫吴佩孚召开记者招待会。在招待会上,吴佩孚亲自撰写了一副长联:“得意时清白乃心,不怕死,不积金钱……”接着,他向在場的记者表示:“本人认为今天要讲中日和平,唯有三个先决条件。一,日本无条件全面撤兵;二,中华民国要保持领土和主权的完整;三,日本应以重庆的国民政府为全面议和与唯一交涉对象。”吴佩孚的态度使日本人大惊失色。
蔡文玄与吴佩孚在处境艰难时表现出来的节操,很容易使人想起一句话:时穷节乃见。原因很简单,一个人春风得意时,有钱有权有影响力,无须在节操与生存之间做选择,很容易将内心深处的另一面掩盖起来,一旦身处逆境甚至绝境,操守与现实利益必须二选一,他灵魂里的“小”可能立即原形毕露。蔡、吴两人在处境极其艰难时还能遵守正常的社会伦理,充分说明其节操真实可贵。
其实,真正的“节”不会是“时穷”时的临门一脚,而是靠平时的修为一点点积累的。蔡文玄是读书人,平时常以圣贤的教导作为自己的座右铭,用其妻的话说是“太平时的君子”,所以乱世时才能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正直与坚守。吴佩孚是个军阀,其一生的行事颇受争议,但他是军阀中少有的读书人,清廉自守,至情至性,其人品也有被人称颂的一面。
(摘自《百家讲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