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才女儿一起“转型”：谁说星爸下不了神坛

王瀛

方芳曾是天才音乐少女，18岁参加第六届全国青歌赛，获得业余组通俗唱法三等奖，以一曲《摇太阳》火遍大江南北。可年少爆红之后的音乐之路，她却走得很不顺。方芳在歌手、主持人、艺人制作人之间不断转型，让对她满怀期望的父亲不解。甚至，父亲还愤怒地把她推出家门……

决裂的父女：年少爆红路难走

2002年，方芳告别歌坛，在广东电视台少儿栏目担任主持人。刚刚站稳脚跟，她回家向父母通报，哪知父亲却大为不解：“不好好唱歌，做什么主持人，你也太任性了！”方芳委屈地辩解：“爸，我考虑再三，主持人也是我所喜欢的，不是什么任性儿戏。”父亲气得摔门而去。方芳手足无措……

方芳是70后，家在江苏省如皋市，母亲在国营单位工作，父亲是广播站站长。父亲热爱文艺，方芳出生后，他就一心想培养女儿音乐方面的才艺。方芳不负众望，5岁就能拉着二胡唱歌了。刚升入初一，她就获得江苏省中学生艺术节5项大奖。

为了支持方芳唱歌，父亲花近万元购置了一套音响设备，还专门腾出一间屋子给她做演唱厅排练室。父亲还陪着她到处参加比赛，方芳拿奖拿到手软。14岁那年，方芳考进江苏省戏剧学校扬剧表演班。

方芳在戏校如鱼得水。16岁时，她考进原广州军区战士歌舞团，18岁参加第六届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获得通俗业余组三等奖。她打电话报喜，父亲激动地说：“我们都守着电视呢，每个评委的打分我都记下啦。你真棒！我的宝贝女儿太棒了！”

19岁那年，方芳签约中国唱片广州公司，同名专辑歌曲《摇太阳》火遍大江南北。此后几年，她也出过几张原创专辑，火得一塌糊涂。然而，音乐市场竞争激烈，方芳疲惫不堪。她决定转型，应聘到广东电视台当了一名少儿节目主持人。

从耀眼的歌坛转身，进入陌生领域，方芳不适应，也需要时间和精力来应对转型带来的阵痛。父亲虽一直不理方芳，但对她还是放心不下。2004年，母亲给她打电话，说和父亲要到广州看看她，方芳说：“我不在广州，辞职来北京了。”母亲惊异道：“主持人做得好好的，怎么辞职了？”

在一边听着电话的父亲，从方芳母亲手里夺过电话，冲她喊道：“你要折腾啥呀？地球都搁不下你了！”方芳也氣了：“我想重返歌坛，不行吗？”听说她又要唱歌了，父亲愣了几秒，柔声道：“那挺好。你的优势在唱歌，爸爸支持你。”

父亲的变化，让方芳有点哭笑不得。

方芳签了公司，决定自费出歌。父亲主动打电话问她自费出歌的费用。方芳说：“别管了，我自己有积蓄。”父亲固执地说：“老爸必须支持你出新歌。”三个小时后，方芳收到父亲转来的15万元。父亲还向亲友通报了女儿的新动向：“我们家芳儿天生就是唱歌的，这次肯定又要大有作为了！”

然而，由于各种原因，方芳未能如愿重新在歌坛上顺利发展。最后，她与公司解约，投资的钱打了水漂。她在北京的出租房里独自思考，总结失败的原因，三天不吃不喝不睡觉。

父亲没等来女儿复出歌坛的辉煌，却又等来了她重回电视台的消息。他气恼地在电话里朝着女儿大喊：“你对音乐不专注，晃荡这么多年一事无成，也不恋爱结婚，你把自己给毁了。”

父亲击中了方芳的痛处！快三十了，她还是孤家寡人，事业又回到了起点。她不想和父亲争吵。父亲也忍气吞声，发动亲友团给她介绍对象，为她研究了好几个相亲网，让妻子给女儿注册。没想到忙了半天，方芳直言：“谁喜欢谁去，我不去。”

父亲气得问她：“职业换来换去，个人的事又不上心，你想独身到老吗？”方芳回怼：“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父亲气得又要宣布断绝关系。

2015年春节，方芳回家过年。大年初二，邻居家来了很多客人，敲门借椅子，父亲羡慕又有所指地说：“这才是幸福！一大家子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我就没这个福气咯！”方芳不屑地说：“别老含沙射影的，不结婚就是不负责任了？不当明星就让你们没面子了吗？”“你看看你什么态度！你别再喊我爸了！”父亲大声吼。

母亲劝不住，方芳当即离家。踯踽在街头，她忍不住流泪。她确实让父亲失望，但并非她不努力，每一次转型都有迫不得已之处;不婚不恋，也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她心里又何尝好受！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非但不安慰、鼓励她，还总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父亲的“绝密财产”：谁替我来疼你

这么多年，父亲口头断绝父女关系足足16次。他心里又何尝好受！他偏是个倔脾气，又觉得女儿不成熟，不以这种方式“敲打”她不会知道痛，不会找到人生的方向。父亲经常鼓动母亲刺探女儿事业和爱情的进展，母亲每次无功而返，父亲更加焦虑。

方芳逃避在忙碌的工作里。母亲在电话里告诉她，她父亲身体在一天天滑坡，希望她能回家看看。

2016年初，方芳又硬着头皮回家了。在楼下，她遇到父亲正上楼，鬓发染霜的他上楼要拉着楼梯栏杆，走一步歇一下，非常吃力。方芳几步跑上楼梯，搀扶着父亲。父亲见是她，没说话。

方芳在家住了两天。这次，父女俩虽然交流不多，但破天荒没有吵架。她拿出3万块钱给母亲，让父母去云南旅游。过后，母亲给她发信息：“你爸挺高兴的，说让我催你快找对象。”

3月26日晚，正等待母亲发旅途照片的方芳，忽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说父亲住进了西双版纳医院。原来，父亲刚下飞机就严重高反，陷入昏厥。

方芳的心提了起来。父亲多年高血压，2006年就做了一次心脏支架……方芳火速往机场赶。她越想越害怕，只好向熟悉的医生朋友请教。朋友要她必须重视，此病不能累，不能过度焦虑。朋友还在电话里说：“我父亲上个月突然就走了，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我之前老是和我爸抬杠，现在想想老爸就是心疼我，不放心我，后悔已经晚了，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机会说了……父母走了，世上再也没有那么不顾一切疼我的人了……”

放下电话，方芳在候机大厅旁若无人地流泪。她在心里骂自己，也在心里默默呼喊：“爸，你千万要好好的，让我弥补过失，好好心疼你……”

方芳辗转10个小时赶到西双版纳医院。父母不在病房，她找到医生询问病情，医生说：“情况很严重，只能暂时缓解，要做好再次手术的准备。”

在医院小花园里，方芳发现母亲正搀扶着父亲，看到她含着眼泪，父亲故作轻松地走了几步，说：“没事儿，刚到高原有点不适应，已经好了。”

方芳上前搀扶着父亲，父亲慢慢把她的手推开，要独个儿行走。母亲悄悄告诉她，听说她要来，父亲勉强支撑着起来要下床走路，还说：“可不能让芳宝担心。”方芳流泪不止。

父亲身体稍为好转之后，方芳陪父母从云南回到江苏老家，把年近七旬的父亲送到南通瑞慈医院做手术。一向坚强的父亲，突然像孩子那样无助，不停地寻找女儿的眼神。方芳上前，俯身对父亲说：“爸，没事，很快就会好的。”父亲笑了。

历时两个多小时，手术顺利完成。在接下来的24个小时里，方芳和母亲寸步不离地守护着，直到父亲平安出院。

方芳在家陪伴并照顾父亲。父亲身体仍旧虚弱，不能再劳累再着急，她不敢再和父亲硬怼，如果遇到父亲心烦，她就做个默不作声的乖孩子。

有一天，方芳打扫卫生时，发现父亲有个神秘的大箱子，里面全是她的照片，还有她的磁带、唱片和很多发黄的刊载了她的报道的老报纸、杂志，粉丝来信，甚至还有她4岁时画的画、做的手工，连她捡的一片花瓣、一只贝壳，都用透明的塑料袋保存着，上面写着“芳宝最喜歡的花贝壳”。近些年，大家都手机拍照，父亲在她朋友圈偷图，拿到照相馆洗出来保存。母亲告诉方芳：“好几次搬家，你爸都不舍得丢这宝贝箱子，平时还上着锁，当命似的看守着，钥匙放在他的枕头边，家里房产证、存折都不管，独独这个箱子，他说这是他的绝密财产。难得他忘记上锁，被你翻出来了。”

方芳看见有一大堆拼盘磁带，其中有自己的歌，还有几张照片。母亲说那是报刊亭撤销时，人家原本要当废品扔掉的，他气得和人大吵，执意买下来带回家，因为磁带封面有女儿的照片。听着母亲的唠叨，方芳的眼泪止不住涌了出来。

方芳轻轻锁上父亲的箱子，把钥匙放回父亲的枕边。流泪许久，她对职业和爱情重新做了梳理。两天后她和父亲深谈，向父亲道歉：“对不起爸爸，我没有耐心地理解您……”她说想换一种方式追寻音乐梦想，有机会仍然会站在舞台上。这次，父亲很平静地说：“这些天爸爸也在想，时代在变，爸爸不应该用父权强势打击你，应该多理解你……”

就在这次谈话中，方芳还发现父亲的手机里，用语音录下她喜欢广州的海鲜粥，她穿35码不容易买到的小鞋，喜欢颜色干净的衣服，爱喝牛奶只喝那一个牌子的……父亲说：“最近发现记忆越来越差，疼你是最重要的事，不能忘。希望芳宝早点遇到心仪的人，替我来疼你……”方芳在父亲面前像个孩子似的哭了。

走下神坛：“叛逆”女儿荣耀归来

在音乐、主持人等多个艺术岗位之间多次转型，方芳积累了丰富的行业经验。2016年春，方芳转身幕后，身兼制作人、艺术总监，忙并快乐着。早前，方芳就在广州购房，父女关系缓和后，方芳将父母接到广州一同生活，好好陪伴。

2017年底，一直操心工作导致身体严重透支的方芳，在飞往台湾拍摄艺人录影带前夜突然晕倒，被120送往广州华侨医院急救，并进入ICU病房。稍微清醒后，她听见护士议论：“这个老爸真好，ICU不许探视，他说在门外坐一会儿也行，离女儿能近点儿。”方芳的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转入普通病房后，父亲每天送饭，把母亲做的饭菜焐在胸口，说怕凉了。父亲对方芳说：“只要你身体好，别的都不重要。别太拼了！”对一直非常注重女儿事业和前途的父亲来说，这样“不求上进”的表示可谓史无前例。方芳感激父亲的宽宥，父女俩的心都变得透明而又柔软。

一周后，方芳出院。这次突然病倒，也让她切实体会到年迈父亲的焦虑和担忧。

2018年9月，广州超强台风“山竹”来袭，外面地动山摇非常恐怖，父亲竟然在房门口，对女儿说：“孩子别怕，老爸在呢！”古稀老爸竟想担当严肃、勇武的“保护神”，让方芳觉得既可爱又好笑。第二天起来，她发现父亲竟睡在自己卧室门口的沙发上，母亲小声地对方芳说：“早晨台风停了，你爸才睡着，他说你胆小怕打雷，一晚上都在你门口守着。”方芳心里柔软成一团。她给父亲盖上毯子，这一夜，父亲仿佛又添了几根白发……

方芳决心再冲事业高峰，并尽快寻找一份踏实的感情，给自己，也给父母一个交代，让他们放心。

凭借经验和对音乐的热爱，方芳就像一个气度非凡的指挥家，亲自挖掘、培训、包装，打造出了一支优秀的艺人团队，在电视台、新媒体平台的偶像节目和《中国好声音》等比赛中均有出色表现，发行了很多备受好评的原创歌曲。

方芳转到幕后，事业重回巅峰，父亲非常欣慰。同时，她也等来了迟到的爱情，一位20年前就同台演出却擦肩而过的资深音乐人阿明走进了她的生活，相似的经历和共同的愿景使俩人相处融洽。

父女俩的沟通越来越融洽，父亲对方芳说：“时代变化很快，你的很多决定其实是对的，那么早就开始了转型，爸爸却总是用老脑筋想事情，去压制你、责备你。哎，焦虑的‘星爸。”

方芳笑着对父亲说：“是女儿不好，这几年我才渐渐理解了老爸。我好像刚刚长大，醒悟太晚。”

方芳的爱情和事业顺风顺水，可父亲好像又有了新的焦虑。方芳主动问父亲：“有啥指教，老爸快说吧，别憋着。”父亲这才迟疑地说：“我……想和你商量，我就是想建议你，婚后是不是别生孩子……高龄产妇很危险。”方芳一听，哈哈大笑：“我一定会以身体健康为先去规划的，老爸放心吧。”父亲如释重负。

2018年秋，方芳带父母外出旅行，在江苏省戏校门口那条街上，父女俩一起回忆当年来考试时，在校门口吃三鲜锅巴的情景。当时，那家饭店的老板说：“你女儿肯定能考上！我说对了，免费请你们吃一顿。”故地重游，父女俩找了一个来回，也不见那家小店，父亲笑着说：“来晚了。”

重游家乡小城，看到一个爸爸带着女儿放风筝，方芳仿佛穿越到了自己的童年……她14岁离家以前，每年元宵节，父亲都会亲手给她做花灯。她的花灯总是最大、最美、最亮的，她提着灯笼，美美地在小朋友面前炫耀，惹来小伙伴羡慕惊叫。明亮的灯光，童年的笑声犹在耳畔，灯光还在眼中闪烁，只是女儿长大、爸爸也老了……

这两年，方芳成功打造了新生代青春偶像女团L.I.K.E，将她们从素人推上了国内一流的演出舞台，演唱了多部热播剧片头曲。她在影视音乐方面全面出击，成功推动数千场演出及电影、电视剧的合作。

2019年春节，方芳刚刚带着女团结束了江苏卫视春节晚会节目的录制，又得知了公司联合出品的网剧《惹上冷殿下》在腾讯、芒果TV创下全网突破20个亿的播放量的好消息。方芳欣喜地给父母打电话报喜，她对父亲说：“为我高兴吧！老爸保重身体，下次我带你们出国，去过个环球旅行的春节。”

父亲在电话里笑着说：“好女儿，你也保重！老爸现在身体越来越好啦，有信心再陪你走一程。”

编辑/张亚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