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细读中的莎剧《李尔王》之爱德蒙形象探析

2020-03-13 23:46傅守祥李慧辉
广西科技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李尔德加李尔王

傅守祥,李慧辉

(温州大学人文学院,浙江温州 325035)

《李尔王》是英国文艺复兴时期的伟大诗人威廉·莎士比亚创作的戏剧,于1605 年写成,是其四大悲剧之一。该剧有两条平行线索。其中一条平行线索叙述了古代不列颠国王李尔年老昏聩,要把国土分给三个女儿,还要每人说一说如何爱他,以便按照爱他的程度分配国土。长女高纳里尔和次女里根都用甜言蜜语言过其实地哄骗老人,唯独率直的小女儿考狄利娅讲老实话,说“我爱您只是按照我的名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还要留下一半给自己的丈夫。李尔王听了勃然大怒,把国土平分给前面两个女儿女婿,断绝与考狄利娅的父女关系并剥夺其封地,还将其远嫁法兰西国王。李尔王身边的忠臣肯特伯爵在旁劝阻,也被李尔王严加处分,驱逐出境。不久之后,李尔的两个女儿和二女婿就忘恩负义,开始嫌弃并虐待父亲。先是削减父亲的侍从,又互相推诿、不愿赡养他,还用恶言恶语冷酷无情地对待他,最终把他逼出了家门。在狂风暴雨之夜,李尔独自离开女儿的宫廷,直奔荒野,在暴风雨中流浪,与乞丐为伍,在疯狂中终于明白了世间的真相;最后,还是肯特伯爵侍候他,并把他送到多佛法军的营地。小女儿考狄利娅闻讯从法国兴师讨伐两个忤逆不孝的姐姐,驻军多佛附近。父女终于见面,但李尔已疯、神志不清;英法两军交战,法军战败,考狄利娅与李尔都被俘虏。考狄利娅被爱德蒙密令缢死,李尔抱着她的尸体在悲伤中发狂而死。

剧本的另一条平行线索是大臣葛罗斯特伯爵听信私生子爱德蒙的谗言,放逐了长子爱德加;后来,由于他同情李尔,反对李尔长女和次女的不义,被李尔次女的丈夫康华尔公爵挖去双目,在野外流浪时受到避害装疯的儿子爱德加的保护,却不知他就是被自己赶出门的儿子。李尔的长女和次女为争夺爱德蒙的爱情而争风吃醋,互相残杀,最后次女被毒死,长女谋杀亲夫的阴谋败露后自杀;爱德蒙亦在与爱德加的决斗中死去。只有长女的丈夫奥本尼公爵始终未参与虐待李尔,最后继承王位,成了不列颠国王。

该剧的主题在于表现真正的爱、真诚、理性和社会正义的人文主义理想与残酷现实之间的矛盾冲突。李尔作为封建君王,刚愎自用,为老不尊,为了讨得口头上爱的许诺,便诅咒、远嫁对其理性之爱的小女儿,放逐理性忠良之臣肯特伯爵,丧失正常人性而最后自食其果,受到两个虚伪女儿的虐待,在暴风雨的夜里流浪,受尽种种苦难,终于对冷酷的现实和自我的昏悖有了清醒的认识,恢复正常人性并完成了道德改善。莎士比亚还通过李尔的长女高纳里尔、次女里根和爱德蒙等反面人物,描写了现实社会中人性的丑陋。过去视为神圣的人伦关系,已被新的资本主义社会关系所破坏,在金钱关系影响下连子女对父母也是利欲熏心、忘恩负义。李尔王的长女高纳里尔和次女里根是两个人面兽心的极端利己主义者,她们用欺骗手段得到领土,然后就赶走了老父亲;她们对人任意用刑,挖出人的眼睛还要把它踩在脚下;为了争风吃醋,她们又互相残杀,甚至谋害自己的丈夫。在她们的行为中,什么君臣、父女、夫妻、姐妹,一切传统的伦理道德关系统统被践踏和蹂躏。

在莎士比亚笔下,这出悲剧已经不是单纯的家庭悲剧,而是包含着深刻内容的社会悲剧,它以独特的方式揭示了这个时代残酷阴暗的一面。《李尔王》包含较深的哲理,反映出莎士比亚对大自然、人性、权威、善与恶以及现实社会的许多看法。《李尔王》一剧的重要人物如李尔及其小女儿考狄利娅、葛罗斯特伯爵的庶子爱德蒙,都是莎士比亚戏剧文学人物画廊中的著名典型;其中,爱德蒙的厚颜无耻与卑鄙算计到了不顾一切的程度,是资本主义上升时期亡命之徒和冒险家的真实写照。

一、庶子爱德蒙反抗的因果

(一)德蒙反抗的原因分析

爱德蒙在《李尔王》中翻云覆雨,是全书最大的幕后操控者。但是角色极为重要的爱德蒙,他的第一次出场却是在极为尴尬的情境下——

“大人,这位是您的令郎吗?”

“他是在我手里长大的,我常常不好意思承认他。”

“这个小子的母亲……她还没有嫁人就大了肚子生下儿子来。”

“畜生……莽莽撞撞地……这孽种我不能不承认他。”[1]

尽管爱德蒙是尊贵的葛罗斯特伯爵之子,他拥有“多么优美的仪表,多么文雅的举动”。但是,这一切闪光之处都在“私生子”的标签下黯淡无光。

私生子是不被社会认可的“庶子”。这也恰恰是爱德蒙与哥哥爱德加最大的不同——嫡庶之分,即“身份”是爱德蒙与他哥哥的根本区别。爱德加是葛罗斯特伯爵尊贵的嫡子。《李尔王》中虽然没有明确提到爱德加母亲的身份,但是可以推测,能够与伯爵联姻的女人一定同样是贵族里的一位小姐。反之,爱德蒙只是一个不入流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是见不得人的下贱情妇。事实上,爱德加与爱德蒙的巨大差异是由他们各自的母亲带来的,即“子凭母贵”。

传统社会中的嫡与庶,不仅仅只是差异,更是对立的两面。爱德加和爱德蒙从根源上就是处于敌对的位置,如同争夺同一块“肉”的两匹狼。这块“肉”既包括名,也包括利。首先,爱德加与爱德蒙声名的冲突是显而易见的。在葛罗斯特伯爵与肯特伯爵的交谈中,屡次使用“畜生”“孽种”等粗鄙的称谓,漫不经心的语气赤裸裸地表达了自己的傲慢与歧视。爱德蒙不过是一个“庶孽”,他的母亲也只是一个轻易“大了肚子”“不入流的东西”。而爱德加却是纯洁的“合法的儿子”。自己的父亲尚且如此认为,那么爱德蒙在社会的声名又能好到哪里?

其次,爱德加与爱德蒙的利益矛盾,也是两人主要的争夺对象——葛罗斯特伯爵的爵位和财产继承。在爱德蒙伪造信件这一剧情中,爱德蒙就借爱德加的口吻无意识地透露出自己的想法:“父亲要是已经衰老,他应该受到儿子的监护,把他的财产交给他的儿子掌管。”到底给哪个儿子呢?其他人都自然而然地支持这是属于爱德加的,除了利益争夺的主人公爱德蒙。

爱德蒙之后的种种计谋也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曾坦承地吐露自己的心愿:“既然凭我的身分,产业到不了我的手,那就只好用我智谋;不管什么手段只要使得上,对我说来,就是正当。”爱德蒙完美的人物形象被“庶子”的出生背景彻底粉碎。那个时代的社会惯性特别是身份,强制爱德蒙一生都要安分,想得到葛罗斯特的爵位与财富继承就是逾矩。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庶子应该有庶子的样子。因此,在爱德蒙正式的反抗前,他的雄心壮志只能困囿于这个身份所延伸的权利之中。骄傲的爱德蒙如何会甘心顺从?

爱德蒙天生是个“不平则鸣”的人,他要为自己正名,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一定要挣脱身份限制,打破偏见的藩篱与规矩的约束。他同样是葛罗斯特伯爵的“合理的儿子”,他同样有资格获得葛罗斯特的财产和爵位,虽然几无可能;他同样应该被有身份的上等人接纳、认可和尊敬,虽然他从出生起身上就有羞耻的烙印。很显然,就那个时代已有的习惯而言,爱德蒙的要求合情合理却不合法不合规,遗憾的是,他“知其不可而为之”,不接受既定的命运,选择阴谋诡计以至走上邪恶之途,对父亲和世人的蔑视和偏见做出了激烈反抗和惨烈报复。

(二)爱德蒙反抗的过程分析

贯穿全书的爱德蒙抗争行动完美地诠释了“我命由我不由天”。他的反抗从隐秘谨慎的幕后逐渐走向光明正大地宣战。他的反抗从思想到行为都高度统一,步步为营。

1.爱德蒙的思想抗争

爱德蒙从来不接受天生的“胎记”和父亲乃至世人为他打上的“庶子认证”。思想深处更是对这些愚蠢固执的评价嗤之以鼻。我们可以从爱德蒙对爱德加、葛罗斯特伯爵和世人等三类人物的三种不同的态度中窥探一二。

第一,爱德加是爱德蒙同父异母的兄长,但是爱德蒙对爱德加没有丝毫的敬爱。爱德蒙对爱德加始终心怀嫉恨,他认为嫡出的爱德加只不过是父亲葛罗斯特伯爵“拥有一个毫无欢趣的老婆,在半睡半醒之间造出来的一批蠢货”。而爱德蒙如何看待自己呢?他不认为自己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而是“在热烈兴奋的奸情里,得天地精华、父母元气而生下来的孩子”。但实际上,如此离经叛道的言论不过是为了修饰自己“私生子”的身份,“踩高捧低”才能维持心底微妙的平衡,但是这依然不能掩饰爱德蒙对爱德加的嫉妒之情。

第二,爱德蒙对自己的父亲葛罗斯特伯爵,孺慕之情寡淡得可怜。“合法的儿子”和私生子在葛罗斯特这里的界限,一开始就是泾渭分明的。可以对比一下在爱德蒙伪造信件陷害爱德加事件中葛罗斯特与爱德加的情感反应。

葛罗斯特听到信的内容并且在确认笔迹之后是暴怒的。无辜的爱德加踩在了葛罗斯特最为忌讳的忤逆不孝的雷区里。在爱德蒙一手设计并实施的圈套里,爱德加辜负了葛罗斯特“对得起天地良心”的父爱,他从来没有亏待过爱德加;在付出了感情与真心的基础上,爱德加回报的却是不敬与背叛。而爱德加从爱德蒙那里得知父亲的暴怒,也坚定地说“一定是有个坏东西在搬弄是非”,爱德加不相信父亲会主观性地恼怒,会伤害他。由于葛罗斯特与爱德加有真情存在的前提,他们各自的反应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反观爱德蒙,他对葛罗斯特的态度是非常冷漠的。虽然爱德加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从容地扮演一个乖巧孝顺的孩子,但是因为葛罗斯特的区别对待,使得爱德蒙一直对“私生子”这一出生敏感执拗,对父亲从来没有付出真情。葛罗斯特在爱德蒙这里是一个有着爵位与财产的伯爵,一个“轻信的父亲”,更是一个轻易败在计谋下的“笨蛋”。

第三,世人对爱德蒙的态度。他们站在局外并没有对爱德蒙有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众人的偏见足够竖起一道坚固的屏障,把爱德蒙这身份低下的人隔绝在外。如爱德蒙的母亲,她唯一的存在方式就是活在别人的谈资中,没有名字,没有面目,有的仅仅是一个“情妇”的代称。爱德蒙因为身上有葛罗斯特伯爵的基因,以来自父亲的高贵的血统洗涤了一部分来自母亲的肮脏的影响,但是依然不能揭去身上“羞耻”的标签。骄傲的爱德蒙如何不对这些世人有怨言、有愤恨!

顺着爱德蒙反抗思想的这一条线,我们会发现爱德加、葛罗斯特、世人这三类不同的对象与爱德蒙的情感纠葛越来越弱,关系越来越远,爱德蒙的感情表现出淡化的状态,反抗的程度和频率也是呈递减的趋势。我们甚至可以理解为,爱德蒙的反抗是极有分寸的,如果他的恨意没有泛滥,那么他罪恶的救赎是可能的。

2.爱德蒙的行为抗争

爱德蒙思想上的反抗是较为隐晦的,但是他在行为上的一系列反抗斗争却是直白、激烈的。

爱德蒙跨出的第一步就是对爱德加下手,铲除最大的利益争夺者。爱德蒙以爱德加的口吻伪造信件,成功离间了父亲与兄长关系,在夹缝中为自己争夺爵位和财富增加了最大的优势,而这一计谋直接导致了爱德加离家出逃,被迫装疯。爱德蒙唯一的竞争对手出局。

爱德蒙迈出的第二步是瞄准自己的父亲葛罗斯特伯爵。这个男人是爱德蒙一切痛苦与反抗的根源。在李尔王被驱逐出去之后,爱德蒙找到机会向高纳里尔、里根两位公主以及康华尔公爵举报了葛罗斯特收留李尔王甚至私通法国军队。葛罗斯特因此被挖去双眼,而爱德蒙也借机得了王室两位公主的青睐,顺利得到了葛格罗斯特的全部财产和爵位,成为最后的赢家。

爱德蒙的计谋不断得逞,他的野心进一步膨胀。他冷眼看向了世人,举刀挥向了国家和社会。他与两位公主勾结,站在了考狄利亚的敌对面,在两位公主身后操纵、催化了战争的发生,造成了社会动荡。

(三)爱德蒙反抗的结果分析

爱德蒙的反抗交织着爱恨情仇,他的感情借助复杂的人物关系和曲折的计策谋划逐一流露,其人物形象也在一步步反抗中愈加饱满。

一方面,他是一位极具魅力的男性。他做了世上最阴险恶毒的事,但是莎士比亚却赐予这样的一位小人硬朗而英俊的容貌,让他拥有天生的吸引力。他有着最混乱不堪的出生背景,却可以使得两位高贵的公主与他“惺惺相惜”甚至倾倒于他,距离组建“娥皇女英”式的家庭只有一步之遥。他的出生与死亡携带着情色的诱惑,为爱德蒙这一人物形象增添了迷幻的色彩[2]。

另一方面,他从来不是耽溺于情色的纨绔,而是一个雄心勃勃的权谋家。爱德蒙三条递进式的计谋招招精准且阴险诡谲。他的纯爱被腐蚀成欲望和野心,把他推向了邪恶深渊的边缘。爱德蒙的身上充满了矛盾和冲突,而这种对照式的奇妙交融使得爱德蒙这一人物形象有血有肉,充满了独特的吸引力[3]。

爱德蒙是一个斗士,他成功地通过自己的三条计谋斗争到底,重构了自己的人生命运,从私生子到唯一继承人,再到伯爵甚至国王,荆棘丛里开出了艳丽的毒玫瑰,充满了传奇色彩。他的反抗来势汹汹,杀伤力极大,把其他无辜的人甚至他本人都引向了黑暗与毁灭,以同归于尽的惨烈方式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他纵容自己野心的滋长,失去了对行为的自控,走向了邪恶与死亡。

二、庶子背后的文化寓意

(一)扭曲的社会产物

私生子是庶子中的一种类型,甚至是最为低贱的一种,由父亲和情妇无媒苟合而生。庶子的母亲多是像小妾、情妇这一类包含艳情意味、携带暧昧诱惑的下层女人。她们因为情色优势走了捷径,与权势和富贵有了裙带关系[4]。

但这种脆弱的关系不足以支撑她们的下一代能够稳稳当当地走过高门显贵的荆棘丛。庶子,从一开始就是社会高低贵贱两个截然不同的阶层强行融合的产物,他最原始的存在形态就是扭曲、畸形的。爱德蒙庶子的存在甚至玷污了伯爵家纯净的血液延续,侵犯了嫡子的正常权益。

因此。爱德蒙在反抗道路上的失控是必然的,在社会文化的背景下,他一出生就是“残缺的”,是“不健全的”。他的反抗过程具有强烈的主动积极性,但剖析反抗的原因,爱德蒙却是由于与生俱来的身份不得不被动地奋起挣扎,他渴望被爱的可能,渴望完满的人生。

“文学作为精神的事业,要思索我们的精神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同时也要追问那些安慰精神到底哪里出了问题。”[5]《李尔王》在一开始就剥掉了嫡庶之分的“遮羞布”,将嫡与庶的巨大差异袒露在读者眼前,赤裸裸地展现“辩上下,明贵贱”的重要性。因此,庶子群体自然而然地随着文明的进步被时代淘汰。

(二)敏感的边缘人

社会学家费孝通《乡土中国》关于家族这一概念指出:“家是个连绵性的事业群体,它的主轴是在父子之间,在婆媳之间,是纵的,不是横的。”[6]但是这里的父子,却不包括私生子出生的爱德蒙,他始终是家族之外的游离者,是正统概念里的“边缘人”[7]。

李尔王是尊贵的国王,自然是正统;他膝下的高纳里尔、里根、考狄利亚等三位公主都是嫡出的正统。康华尔、奥本尼、葛罗斯特、肯特是袭爵的正统,爱德加也是合法的正统。只有爱德蒙,被正统的圈子拒斥在外。在社会资源有限的前提下,身份就是这个圈子的入场券。爱德蒙所代表的私生子或者庶子这一类群体的存在,是资源的争夺者和威胁者,但是他们卑微的出生使得圈子里的人在敌意之上又增加了一层轻蔑,从精神上压垮敌人成为“圈内人”的共同认知。因此,在文化概念里,庶子常常是游离在社会的边缘人,处于一个极为尴尬的处境。

这个尴尬的处境伴有两种风险。第一,庶子的地位源自依附对象的地位。庶子在自证自身贵族身份时,必须强调自己头上的光环——依附对象的地位。因此,爱德蒙的第一身份认证是“尊贵的葛罗斯特伯爵之子”。第二,严格意义上来说,庶子是家族的外来者。因此他们的地位必须要得到家族核心人物的认可。爱德蒙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为“合法的儿子”而奋斗。但将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自然也就存在被拒绝的风险与威胁。这也是“边缘人”敏感的原因之一。

得过且过的庶子群体,如果满足现状,坦然接受现实,自然可以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但是一旦萌生想要进入中心圈子的念头,那么就只剩下反抗这一条道路。毫无疑问,爱德蒙是这条道路上的“佼佼者”。他勇敢反抗,坚定地拒绝自己成为命运的“局外人”。

三、结语:莎士比亚化的爱德蒙

莎士比亚戏剧中所描绘的人物性格不仅生动鲜明,而且像生活本身一样丰富多彩。马克思和恩格斯很喜欢莎士比亚的戏剧,不仅在他们的著作中经常引用莎士比亚的戏剧作品和人物,而且在论及戏剧艺术时,充分肯定莎士比亚在戏剧发展史上的地位,指出他在艺术创作上的杰出成就,并提出了“莎士比亚化”的创作原则[8]554。这一原则含义十分丰富,主要意思是:要求作家不以抽象概念而是从现实生活出发,通过生动丰富的情节,塑造性格鲜明的典型人物,用形象化的艺术来描绘和再现社会生活。恩格斯非常赞赏莎士比亚戏剧情节的生动性和丰富性,在致拉萨尔的信中认为,戏剧将来的发展应当是:“德国戏剧具有的较大的思想深度和意识到的历史内容,同莎士比亚剧作的情节的生动性和丰富性的完美的融合。”[8]558

莎士比亚善于通过激烈的冲突刻画丰富而鲜明的人物性格,他的作品中塑造了许多丰富多彩的人物形象,他们都有鲜明的个性特征。通过研究莎士比亚悲剧《李尔王》中爱德蒙这一戏剧人物,我们会发现爱德蒙的爱恨情仇的果,源自他是庶子的因。他这个可怜可悲又可恨的庶子,是《李尔王》中生动鲜明的人物形象。家族资源的不公,对人性的保持存在潜在的引诱和极大的冲击力,庶子群体得到的太少而承受的不公太多,他们被正统排挤在外,想要打破不公平,只能勇敢一搏,坚定反抗。长此以往,注定会走上家庭失和,兄弟阋墙的悲剧。如果葛罗斯特在一开始就给予爱德蒙尊重和温情、公平和希望,爱德蒙又怎么直到生命终点仍然执着于“爱德蒙还是有人爱的”?但同时更为重要的是,反抗者也必须自我审视,在情感爆发的时刻也能够保持理智,驾驭自己的行动,远离邪恶、仇恨与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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