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鸣
《佛像印》来楚生
肖形印亦画亦印,以其独有的载体形式,兼取民间美术、绘画、书法等诸多艺术门类之长,别有风采。肖形印迁想妙得,简约凝练,深厚朴实,其最高境界与终极目标并非把所要表达物象精雕细刻刻画“像”,而是以象“写心”。
肖形印入印题材独特,以图形、图象为主,是唯一具有造型的特殊印章。其印从画出,印中有画,形中有意,意中潜形,极富诗情画意。陈振濂先生曾这样评点:“图形印是篆刻艺术中最美术的一部分。”
肖形印从艺术造型到艺术追求,与民间美术、中国绘画紧密相连。中国绘画讲究“形中有意,意中潜形”,得“意”忘“形”,“意”与“形”相随,“意奇则奇,意高则高,意深则深,意古则古,庸则庸,俗则俗”。肖形印作者也是借意象来表达观念,抒发感情。人们欣赏古人的肖形印,第一印象往往是在简约生动的造型之外,别有一番“情趣”。明袁中郎语:“世人所难得者唯趣。趣如山中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态,虽善说者不能一语,唯会心者知之。”肖形印虽是朦胧模糊、虚虚实实、若有若无,似像非像之物,要想“激活”它,使其具有生命力,作品的“情趣”是不可缺少的,否则就会失去作品的内在精神,难以打动人心。
东晋画家顾恺之论画时有“以形写神”“迁想妙得”之说。肖形印作者必须用“真”、用“心”、用“诚”、用“神”来感知形象精神,使作者的精神追求与形象的精神特质融为一体,抓好作品形象的“形”与“神”,深刻领悟、“迂想”,使抽象的精神变为可视的形与可感的象,使形之“象”、形之“态”、形之“质”、形之“神”共存,并实现于作品之中,从而达到“得意忘形”“以意求神”。肖形印忌讳以象论象、以形写形。欧阳修有诗曰:“古画画意不画形,梅诗咏物无隐情;忘形得意如者寡,不知见诗如见画。”
《虎生肖印》韩天衡
《喂鸡图》王 镛
《庚子.鼠生肖印》瞿志豪
肖形印虽然和美术相近,但其基本属性还是篆刻,是印章。在纸张发明之前,肖形印同古文字玺印一样,作为凭信和象征。不过古文字玺印所压印出的是浮凸的文字,而肖形印压印出的则是带有立体效果的浅浮雕作品。而后人在古印谱上所见到的肖形印印拓和今人的肖形印原石,已经演变成为平面图形,并蘸印泥后拓在纸上,而原本肖形印存在的立体浮雕感已经消逝。曾有人据此认为肖形印不是印,而是“微型版画”。如李刚田先生在《关于篆刻学的思考》一文中讲:“还有把篆刻(尤其是肖形印)说成是‘小版画’的,因为篆刻与版画都是用刀刻的手段创作,并且都是欣赏印拓在纸上的效果而不是刻制的原件,从这个角度来看,篆刻确实带有一点版画的特点,但二者无论如何也不是一回事。其不同不仅在于幅面的大与小,更重要的是二者各自有着不可替代、不可混淆的艺术语言,以及各自的技法程式和审美规定性。”其实,肖形印有自己独特的艺术语言,经过作者的深思熟虑,把特定的或者优化了的“形”,通过篆刻独有的“印化”创作手段加以变形、夸张,恰当抽象成点、线、面,再施以单、双、切、冲、方、圆、疾、徐等各种刀法,加上印章特有的边框,从而形成有意境、有气韵、有情趣的肖形印作品,显示出不同于一般美术作品的独属篆刻艺术的别情异韵。
《子鼠一点红》蒙汉良
假如肖形印无“意”就会缺少生命之活力,有“意”无“形”则会缺乏依附之躯体而无法生存,有“形”无“神”就会平庸,有“画意”无“印味”则会失色。肖形印虽小,但气象万千。肖形印集民族宗教、哲学、美学、艺术等方面之内涵,无论是“天人合一”的高远境界还是“以和为贵”的价值理念,无论是“仁者爱人”的博大胸怀还是“克己复礼”的谦恭自律,无论是生生不息的变异思维还是中庸思想,都在创作者们的深思熟虑后将其思想、追求通过特定的创作技法,分朱布白,融入方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