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莫言小说的自由光彩

张航

自由是一种难得的思想，对莫言而言，更是一股强大的颠覆传统束缚的创作手法。不重复自己，追求独特的题材与叙事结构，塑造不同的人物形象，这就是莫言的小说给读者带来的最直观、最真实的文学体验。前苏联文艺理论家巴赫金提出“文学狂欢化”的诗学理论，讲究对生命本真的恣意表达，主张打破秩序世界的思想钳制，作为对抗权威的一种挑战。莫言站在民间立场上的文学创作，为我们营造了一个狂欢的自由世界。

在问鼎诺贝尔文学奖之后的莫言，吸引了众多读者、文艺家的关注。莫言小说在获得世界认同的同时，更取得了中国当代文学创作的杰出成就。新的世纪，中国当代文学在艰难中不断前行。中国与莫言一样优秀的作家有很多，但为什么只有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人们将结合莫言的文学作品，以客观、冷静、认真的态度，审视了莫言小说的文学成就，其中自由的光彩成为其文学创作的独特旗帜，展示了莫言文学精神的独立与无畏。

何谓自由，在莫言小说里，自由就是平等，博爱;自由就是勤劳、勇敢;自由就是倡导美德，对于违背美德的恶性进行谴责与批判。莫言在创作中，始终坚持人格的独立性与精神的独立性。尤其是在其作品人物塑造中，个个个性张扬。莫言认为一个好的作家，就是要超越阶级，就应该站在人类的高度，去书写闪着自由光彩的生命样态。

一、站在民间立场，展现创作的个性精神

陈思和在谈论莫言的小说时提出“民间立场”，将“民间立场”的内涵解释为普通的人群，甚至被遗弃的女性、孩子以及被毁灭的动物等。这一创作范畴，是建立在特殊的文艺世界里，借助于小说语言的叙述，来展现这些平凡、弱小的生命。

文學创作，首先要明确立场。对于莫言，其创作的最显著特色就是自由。莫言的很多小说作品，都与其生活的齐文化地域有着密切的关联性。同样，在莫言的文化立场上，对齐文化的独立、自由、不受外界束缚的个性精神，在其作品人物命运和遭际中，都可以看到。莫言在小说创作中，对陈思和的“民间立场”评价，也作了相关解释，所谓的民间写作，最终还是表现为作家的创作心态问题。莫言强调过去的文学创作，都关注“为什么写作”这一问题。如早期的为革命而写作，为工农兵而写作，后来又转变为人民写作。莫言之所以重申“为人民写作”，其根本在于强调“为老百姓写作”这一论断。老百姓是平常的人，是与“庙堂”相对立的。老百姓的生活，就是“民间立场”的具体体现。所以说，莫言认同的“民间立场”，其实就是为老百姓写作，将自己放在老百姓的位置上，来展现创作中的自由精神。

回到莫言的小说创作中，从其《丰乳肥臀》的创作主旨来看，看似形形色色，包含了较为混乱的意识形态，但却契合了自由的创作思想。文中的上官鲁氏与七个女儿的人生经历，向读者展现了深刻的文化史与人性史。这一颠覆主流意识形态的人物设计手法，正是莫言自由创作的真实写照。上官鲁氏为了传宗接代，每个女儿都不是同一个父亲所生，在正统价值观下，这一行为显然是不道德的，但却是她对世俗偏见的针锋对抗。小说中“你们听吧！你们笑吧！人活一世，就是这么回事，我要做贞洁烈妇，就要挨打、受骂、被休回家;我要偷人借种，反倒成了正人君子……”上官鲁氏摆脱了贞操观念的束缚下，性格成长得更加坚韧。即便是在战火的磨难中，骨肉分离的无奈下，依然愈挫愈勇，不仅没有倒下，反倒让生命绽放更多光彩。

在小说《生死疲劳》中，莫言对自由的表达更加鲜明。整个小说主线围绕土地展开，从土地上来细细把握人物的命运关系。西门闹是一个地主，但却是一个劳动高手，颠覆了传统地主形象的懒惰、奸诈。西门闹热爱劳动，从小就凭借劳动来发家致富。“大老远就能嗅到狗屎的气味”，简直就是地道的农民模范。同样，除了写西门闹的勤劳外，还赞美他的善良，在雪地里，他救回差点被冻死的孤儿蓝脸。这些情节所传达的自由思想，更凸显了莫言的民间立场。

二、作为老百姓的写作者，张扬自由的原始力量

莫言的小说创作，多是对平民百姓生活的记述，而莫言自己，却不敢将自己看作“真正的老百姓”。莫言在《文学创作的民间资源——在苏州大学“小说家讲坛”上的讲演》中提到：“自己没有把自己当做老百姓，甚至不敢把自己当做好的老百姓。”之所以这样讲，更说明了莫言的创作心态，以发自灵魂的悲凉，来触碰人心中最柔软的痛楚。莫言笔下的人物很多都来自社会底层，这些粗陋的生命，却展现了蓬勃的生命力，张扬着自由的个性。莫言在字里行间，揭示平民对生活的追求，大胆、热烈、激扬、慷慨。

在《红高粱家族》中，莫言以儿童视角来讲述“我爷爷”“我奶奶”的生命历程，读者可以从中体会到那种原始而强悍的力量。这部作品，对生命个性自由的褒扬，恰恰是对当时社会心态的直接表达。在历经长期的个性自由被压抑后，对个性的解放，成为小说“敢说、敢想、敢做”的自由价值取向。余占鳌是深明大义的民族英雄，也是爱享乐的土匪头子，还是有情义的普通人。这就是“我爷爷”，他爱憎分明，在大义面前，能够放下个人恩怨，即便是有危险，也无所畏惧，勇往直前。以儿童的视角来叙述“我爷爷”，将“传奇英雄”与“打家劫舍”的土匪进行融合，成为莫言笔下狂放不羁，又英勇无畏的光辉人物，折射出莫言对自由的赞颂。

当然，对自由的理解，莫言不仅立足民间立场，还坚持着作家的人格立场。莫言强调：“每个作家，都有其自身的人格特质。作家自我人格的觉醒，就是要在作品中展现个性。”在小说创作中，对于不同的意见，无论是好的东西，还是不认同的东西，都要看，都要吸收。什么是作家的人格？如果一个作家，为了讨好某种东西，或者为了赢得某些嘉奖，不惜牺牲自己的东西，这就不是作家的良好人格，也不再是民间立场上的写作。可见，莫言关注小人物，关注平民生活，关注民间人群的疾苦与抗争，不仅是对自由立场的坚定，更是对自我个性的张扬。

在莫言的笔下，余占鳌具有“土匪”的色彩，在人物刻画上张扬个性表达。同样，在《丰乳肥臀》的众多人物中，人物形象的构建，都是以自由为立场。如上官鲁氏、司马库、上官金童等角色，在遭受外力侵犯下，表达了对主流意识形态的超越思想。母亲是伟大形象的象征，具有反叛意识，敢于突破束缚。面对血雨腥风的人世斗争，上官鲁氏都一视同仁，没有阶级、善恶之分。以家庭、村庄为宿命地，构建了上官鲁氏的生命历程，在苦难、难产、饥荒、兵变、战火、亲人离去、儿女背叛下，依然展现着抗争精神。

在莫言小说中，人物的设定，人物形象的塑造，多体现自由思想。莫言在《红高粱》创作中，曾强调：“对个人情感的宣泄，对人物精神的解放，极度去展现张扬的个性人物。”作家的创作态度，与其立场有关，更与其写作的视角有关。莫言在小说中，对原生性、本质性、自发性的东西，给予了更多的诠释和表达，也让人物情感更加丰富。这是发自肺腑的、建立在深切体验上的写作手法，更是站在人的立场上，从而创作出具有鲜明自由思想的好作品。

三、结语

莫言在小说创作中的自由精神，与胡适强调的自由思想、个性解放具有一致性。倡导个人主义，要强调人的独立人格，要将爱自由、爱真理纳入人格中，坚持独立的思想、独立的批判，不固执，不拜教条，以“存疑”的视角，认识一切。总的来说，在莫言小说创作中，超越意识形态制约，更让其能够站在自由的立场，进行小说人物、事件、叙事等的自由创作，这种泥沙俱下式的创作手法，不仅震撼了读者的灵魂，也让莫言的创作个性得以升华。以坚持独立思考的勇气，来书写民生疾苦，以民间立场来讲述老百姓想说的话，造就了莫言小说创作的无穷魅力。

（河南信息统计职业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