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体

春天，春天

○布衣

1

这个春天是失控的

包括微风，一场细雨

在野地里奔跑的小草

还有裸露出香肩的杏花……

每个春天都是失控的

那道路之上奔忙的脚步

那苍穹之下伸展的翅膀

还有那内心里翻滚的红尘……

2

蜜蜂多么辛劳！这个

天生的劳动者，忙碌着

让每一朵花受孕

让春天的每一次颤动

都有着难以忘怀的快感……

3

是的，春天是一个酒娘

她酿制青草一样的美酒

酿制花香，酿制一片一片暖暖的阳光

她让每一个人都心花怒放……

4

我和春天拥有共同的语言

——那些吹拂的力量

那些被吹拂的颤动

青草被神秘的召唤所牵引

流水被天生的宿命所驱赶……

5

仲春时分，鸟鸣碧绿

叮咚流水也碧绿

农人映在水田里的影子也碧绿

一个忧郁的人

他的忧郁也是碧绿的……

6

我可以忘记一场爱情

但我不可以忘记一场奔跑的春雨

我可以忘记高大的树木

但我不可以忘记矮矮的青草

不可以忘记它们一生谦卑

却有着春风吹又生的传奇……

7

我要把梦想种进春天

——如果种子不反对

我要把所有绿叶上的露珠一一串起

——如果时光不反对

我要让石头也开出美丽的花朵

——如果沉默不反对……

8

我忘记了一个又一个春天

……但我没有忘记这一个

我忘记了自己小小的奔跑的愿望

……但我没有忘记把目光投向远处

——那春天抛弃的

小草已一一替我收藏……

布衣，本名温云高，生于60 年代，江西瑞金人。有诗歌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诗选刊》《星火》《延河》《创作评谭》《中国诗歌》等刊。并入选《2000 中国年度最佳诗歌》《2009中国年度诗歌》《中国诗歌精选》等多个选本。

与妻书

○天岩

大年三十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多天了

你从早晨七点一直忙到夜晚十点

给每一个出入者登记，测量体温

每天薄薄的一个口罩

真能抵挡病毒和委屈吗

爬楼，爬楼，爬楼；隔着一个门缝

有人如见瘟神大声吼道：离我远一点！

有的直接嘭的一声关上门……

陆续有其他社区的同事感染了

你自缝了一个厚口罩，穿一件雨衣

再套上外套。我做好的糯米红枣粥

你照样来不及喝。哎，这个时候

你还不忘记臭美。想尽办法

清除掉鼻梁上，腮帮上深深的印痕

你小心翼翼地与我和儿子保持距离

隔几米远就闻得到刺鼻的酒精味

你说，这种味道才让你有安全感

也不让我抱着你睡。撵我到儿子房间

夜深了，偷偷地溜回去

给你盖好露在外面的半个身子。

它在轻轻地颤抖，真实地告诉我

你内心巨大的担忧，与恐惧。

你转过身，伸手去抱住另一个

空空的身体。然后听到你在梦里

轻轻的呢喃，和哭泣

冰冷的雨，一直在下

一直在下。你在电话里惊恐地

告诉我体温37.3℃

身子如坠冰窟。想到我们一家马上隔离

面临生死。想到我们十岁的儿子

我克制住颤抖和恐慌

若无其事地告诉你，别吓自己

你昨天没盖好被子，就是普通的感冒

你抽泣着：我没什么，就是担心你和儿子

微信上那个已经走了的母亲

也曾这么和丈夫女儿说的

不管那么多了。不能丢下你

让你一个人面对巨大的孤独和恐惧了。

紧紧地搂住你，让你热热地出一身汗

抱着你再看一遍《只有芸知道》

抱着你再看一遍神奇的极光

鲸鱼喷出水做的花朵

太阳出来时，你体温正常了

此时，我多想紧紧搂住每一条空旷的街，

每一栋寂静的楼，也暖一暖它们的身子

让整座城市也热热地出一身汗……

天岩，本名叶晓健，江西兴国人。江西省作协会员，江西省第四届青年作家改稿班学员，星火赣州黄金驿驿长。有作品发表于《星星》《诗选刊》《诗潮》《星火》《中国诗歌》《中国校园文学》《创作评谭》等刊。现居赣州。

题海口古樟 （外一首）

○殷红

为养育这一片天空

养育纯净的蓝和白云，以及

喜鹊的欢乐，鸣唱

你掏心掏肺，掏空了自己

岁月漫长啊，你不得不

一再把根须深深地扎入大地的深处

抓紧泥土、石头，抓紧水

坐在你巨大的绿荫下

我写下了最好的诗歌

古老的词语如获神意

朝圣者将获得神的馈赠

会源桥

一千次日落之后

明朝的歌谣再无人会唱

树枝上的雀鸟，也只是暂时停在那里

还不等暮色降临，它就要飞走

你不会知道它的方向

牛背上的牧童

现在在一幅淡淡的水墨里

给他送过板栗和花生的姑娘

远嫁的背影渐渐淡出了时间之外

水边的野草凌乱

沿河的小路寂静

翻山越岭而来，那个诗人

坐在桥上沉思了许久

暮色中的剪影有些落寞

最好的诗句

已被一块石头写尽

秋风起，寒露浓

人间啊，正是炊烟升起时

殷红，本名肖声福，1964 年生，江西上犹人。80 年代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诗刊》《星星》《解放军文艺》《诗歌报》《诗林》《绿风》等报刊发表大量作品。1988 年获《诗歌报》首届“爱情诗·探索诗”大奖赛爱情诗特等奖。曾先后获得两届江西省谷雨文学奖、第三届“诗兴开封”诗歌大赛一等奖、《现代青年》2017 年度“十佳诗人”等数十个文学奖项。出版有诗集《流动的日子》《面南的家》《太阳照在所有的事物上》等，并有作品入选多种文学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