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慧
(大连财经学院,大连 116622)
“比武招亲”是世界文学的共同母题。古代欧洲神话中就有擅跑的阿塔兰塔通过赌赛跑的方式嫁给了战胜她的弥拉尼翁之传说。大约1290 年,“蒙古国王海都的女儿阿吉牙尼惕公主以比武招亲——‘摔跤选婿’的形式选择了自己的心上人。”[1]通常来讲,“比武招亲”以一种公开竞技比赛的形式则夫或则妻,是婚姻包办时代思想开明的父母在孩子成婚一事上采取的折中办法。当然,“以胜负取决招亲与否,未必通过比武,还可能以别的方式。中古汉译佛经故事还说,伽陀国婆罗门论师摩陀罗因在论辩中输给了南天竺的论师提舍,被国王命令夺去封邑,赏给胜者提舍,摩陀罗就把女儿嫁个了提舍。”[2]然而,十九世纪西方文学中的“比武招亲”既不比赛跑、也不必摔跤、更不比辩论,而是比金钱、比名利,“凡是有产业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3]婚姻已经沦为获得财产的工具、爱情再也不是痴情男女内心的声音,整个时代都被金钱的铜臭味笼罩着。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历史语境下,“比武招亲”自然也被赋予了时代的气息。
十九世纪西方文学中的“比武招亲”是对这一叙事母题的创造性应用。事实上,“比武招亲”最直观的解读就是以什么样的形式成亲,抑或择偶的标准是什么。阿塔兰塔的成婚方式是“比跑招亲”,阿吉牙尼惕公主则是“摔跤招亲”,古印度《摩根耶往世书》还记载了“救命者亲”的成婚方式,“毗杜罗德国王的儿女被恶魔劫走,国王下令,将公主牟达婆蒂嫁给救回其儿女者,波伦德那的儿子喜犊愿去,并救出国王儿女,与牟达婆蒂喜婚。”[4]古希腊还有“射箭认亲”的佩涅罗佩(《奥德赛》),文艺复兴时有通过“三匣选夫”嫁给巴萨尼奥的鲍西亚(《威尼斯商人》)。可见,从古代起,成婚的方式就不是一成不变的,选亲者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和标准从众多人群中觅到意中人,他(他)们的招亲标准更多地体现出情趣与真情,即心灵相通。同样,十九世纪西方文学中的准成婚者也有自己的方式和择偶标准,一心利用女人跻身上流社会的拉斯蒂涅(《高老头》)和于连(《红与黑》),他们婚恋的标准就是女方家丰富的财产和强大的权势;整天唠叨着为女儿找个有钱的单身汉的班纳特夫人
(《傲慢与偏见》),她心中的女婿绝对是个有财产的人;为了金钱放弃深爱着的希斯克厉夫的凯瑟琳(《呼啸山庄》)……相比于古代的成婚形式,十九世纪的招亲标准更具功利性,缺乏甚至没有婚姻中本应具备的情爱。同样以“比”的形式招亲,但“比”的内容不同,蕴含的文化意义就各异。
此外,十九世纪西方文学中的“比武招亲”更多的体现了“亲”人的不确定性,即“亲”变“非亲”这一主题;而古代的“招”亲,基本“招”到的都是谋划好的人物,具有很强的确定性,忠诚于爱人与婚姻的思想非常浓重。佩涅罗佩对丈夫奥德修能用强弓杀死其它求婚者有足够的信心,才言出此策驱走他人,因为强弓是奥德修走时留下的,只有他本人才能拉得动那把弓;鲍西亚对巴萨尼奥也是早有好感,“我真想让您在这儿住上一两个月然后在让您为我冒险一试。我可以教您怎样选才不会选错……”[5]可见,选匣之前鲍西亚就已确定人选,并在众多的求婚者中向巴萨尼奥做出暗示,使他选中铅匣子后如愿成亲。而进入十九世纪的西方文学,爱情与婚姻的变动性是非常大的,可谓一夜成名万女寻,分分钟钟结喜缘。《傲慢与偏见》中的柯林斯在与夏绿蒂恋爱的过程中,又向伊丽莎白求婚,遭拒绝后又立刻与夏绿蒂成婚;班纳特太太得知新来的邻居彬格莱是个有钱的单身汉,就开始以其为目标筹划女儿的婚事,而当她发现更有钱的达西后,更是心花怒放;倘若她只有一个女儿,她到底招谁为亲呢?德莱塞笔下的嘉莉从农村到城市,先后与推销员和酒店经理同居(《嘉莉妹妹》);《欧也妮·葛朗台》中的查理在家乡时与堂姐欧也妮缠缠绵绵,出国后与不同种族、不同肤色、不同背景的形形色色的女人勾肩搭背,最后又与贵族小姐奥博里翁成亲……虽然同为“亲”,但两个时代婚姻的确定性与变动性使其具有了不同内涵。古代的“亲”基本上指代此生不变的“夫”或“妻”,而十九世纪的“亲”则可指代“情人”“满足欲望的工具”及变化不定的“夫”或“妻”。
十九世纪西方文学中“比武招亲”与其原初意义和形式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择偶过程中“比”的方法没有变,“亲”的最核心意义没有变。无论“比”什么,以怎样的形式“比”,都没有脱离“比”;无论“亲”怎么变化多端,在法律维度招到的都是“亲”,即使没有法律的制约也会有伦理的维护。那么,是什么赋予了十九世纪西方文学史上的“比武招亲”这般气息呢?
十九世纪德国著名哲学家黑格尔的辩证法、费尔巴哈的“人本学说”都为这一时期的西方现实主义文学提供了理论基础,也为“比武招亲”在意义和形式上的嬗变提供了思想基础。广泛地讲,“比武招亲”母题体现了一种成婚考验,既衡量婚姻的标准。古代社会不稳、女子软弱,因此,她们将夫君的“身强体壮”视为婚后能获得安全感的必要因素。这一时期的“比武招亲”看似“比”实则“定”,“比武”中的一方会故意让意中人获胜,蕴含了恋人双方纯洁的爱情,可以理解为一些思想相对开明的家长即不想左右孩子的婚事又不愿意公开向封建门第低头所采取的折中办法。封建专制时期的婚姻多由长辈决定,成亲与否的重要标准是门第。根据黑格尔的辩证过程,“一个概念作为对实在的一种可能描述被设定为起点……从逻辑的立场来看,这个概念必然带来自己的否定项:否定项就自动地被增加到这个概念上,并且接着两者之间产生‘斗争’……从最后的崩溃中产生出一个新的概念。”[6]“门第”此时已作为一种概念被设定为描述婚姻(实在)的起点,同时它带来的否定项“非门第”就被自动增加到“门第”这个概念中来,二者间的斗争产生了新的概念“爱情”。那么,“爱情”作为一种概念描述婚姻不难理解,自文艺复兴起就有为爱殉情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深爱玛利亚的薄伽丘,到了启蒙时代更有向封建门第宣战的书信体爱情小说——《新爱洛依丝》。随着新概念“爱情”产生,旧概念“门第”灭亡的过程,“比武招亲”也相应地经历了“比门第”到“比真爱”的过程。然而,这个辩证的过程是动态的、螺旋式上升的过程,既“爱情”这个新的概念仍然会灭亡,同时再次产生新的概念。与上面的过程类似,当“爱情”作为一种概念对婚姻(实在)进行一种可能性描述之时,它的否定项“非爱情”也同时出现了,他们之间的争斗再次产生了新概念——金钱。那么“爱”与“非爱”是如何斗争的呢?
费尔巴哈认为人在地位上是第一性的,“人的本质是利己主义,人的行为出发点就是满足饮食、性爱、趋利避害等本能的需要和追求幸福。”[7]十九世纪,人的地位被提升到了绝对的高度,在尼采“上帝已死”的呼声中,人类不再屈服于神灵,而最大程度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满足自己的种种欲望。同时人们也意识到,灵魂上的相通并不能保证婚姻的幸福,因此,用完全始基于感情的概念对婚姻这种实在进行描述显得有些陈旧。事实上,当“爱情”这个概念产生的那一刻起,“非爱情”也就随它而来,也可理解为“爱情”最初便受到各种各样的社会因素、历史环境的挑战。因为希斯克厉夫的贫穷,凯瑟琳对他“爱”变成了“非爱”;因为杜洛埃不够成功,嘉莉的“爱”变成了“非爱”;因为查理的出国经商,他原本对欧也妮的“爱”变成了“非爱”……那么,在封建主义瓦解、宗教神学退场、人的地位攀升的时代,人们没有了信仰、没有了束缚、没有了灵性,“爱”与“非爱”的斗争的结果是什么呢?——“金钱”。金钱能够满足恋爱者的欲望、能符合那个时代人类的共同心理、能适应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发展。同时,人也失去了主体性与自由,社会属性增强、物质欲望加大、自我中心主义滋生。每个人都想成为社会这个整体的中心部分,因此,处于十九世纪资本主义社会环境下的西方人用“金钱”标榜自己的位置、标榜幸福、标榜婚姻。所以,“金钱”这个新概念作为“爱”与“非爱”的斗争结果就成了对婚姻(实在)描述的可能。“以钱为武”的“比武招亲”模式则代替了重情感交流、重心灵相通的原初的“比武招亲”。
1830年法国爆发“七月革命”,两年后英国实行了议会改革,标志着西欧资本主义制度的正式确立。资本主义所倡导的最重要的价值观就是追求财富,因此,人成了金钱的奴隶,婚姻成了人“攀岩”的工具。“资本——自由流动的资本,现在开始成为社会的动力,因而也就成为个人欲望的对象——于是,对金钱的追求,为金钱的斗争……成了这一时期主要的社会特征。”[8]为了金钱,资本家残酷压榨工人;为了金钱,小商贩欺诈无辜;为了金钱,婚姻失去真爱……“只能把男男女女当作驿马,把它们骑得筋疲力尽,到了站上丢下来,这样你就能达到欲望的最高峰。”[9]可见,男女关系已不再是相敬如宾的爱情关系,而是彼此可利用的工具关系。对于金钱和物质的过渡追求,导致人的精神之维极度匮乏,成了单向度的人、成了冷漠的物种、成了道德沦丧的躯壳。问世间情为何物,名利为爱钱为欲。在这样的社会经济结构作用下,“比武招亲”在形式和内容上都发生了嬗变,但不变的是“比”与“招”。比可比,非真情之比;招可招,非夫妻之招。
十九世纪西方资本主义背景下,“比武招亲”母题被烙上了深刻的时代印记。这一时期的婚姻与恋情都是以金钱为目的的,而且具有很强的不确定色彩,一旦夫妻或情人一方不能在物质上满足对方,所谓的“亲”就会沦为“非亲”。美国现实主义作家西奥多·德莱塞的《嘉莉妹妹》塑造了一位多次以“比钱招夫”的形式为自己谋利的女子——嘉莉,印证了十九世纪西方资本主义工业制度下的“比武招亲”之独具一格,同时也揭露了“亲”变“非亲”这一主题。在嘉莉眼中,金钱的地位已经高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金钱之于爱情犹如食物之于生命。她从一个以种植小麦为主要产业的农村来到了众多青年倾慕的芝加哥,瞬间被杜洛埃华丽的外表所诱惑。此后,又遇到了比杜洛埃更虚伪、更具成功气质的赫斯渥,而在赫斯渥失去收入后,嘉莉便渐渐对这个家庭不满,且对艾米斯产生了兴趣。周敏将嘉莉的家庭称为“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家庭”,即“国家机器以意识形态对人进行控制和治理,而不是以强制的形式,进行自下而上的统治”[10]所形成的家庭。的确,嘉莉这个人物原本是有情有义、纯洁善良的形象。她离开家准备去芝加哥时,对亲人恋恋不舍,眼含热泪与母亲吻别,火车经过父亲工作过的面粉厂她还喉头哽咽,这一切都说明嘉莉对亲情是重视的。可到了芝加哥后,资本主义工业刺激下所形成的人类欲望、消费文化深深的影响了她,并控制了她,致使她成了以金钱为唯一向度的女子。她丧失了道德、丢掉了灵魂、抛弃了理性,将男人视做她获取财富和美好生活的工具,在不断地进行着“以钱为武”的“比武”形式中“招亲”,直到生命结束。
此外,巴尔扎克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品《欧也妮·葛朗台》也充分体现了十九世纪西方资本主义经济结构下“比武招亲”意义的嬗变,即以钱为武和“亲”变“非亲”的不确定性。这部作品记述了法国索漠城首富斐裂克斯·葛朗台的女儿欧也妮与她的堂兄弟——查理的爱情更迭。当查理穷困潦倒时与欧也妮一见钟情,并对她讲“钱,永远是无所谓的”,“只有感情才有价值,……感情高于一切”。可是,在他出国之后,就感受到了金钱的万能;在他与形形色色的女人交往后,就忘却了欧也妮的真情。最终,欧也妮被遗弃了,金钱断送了他们的爱情。“欧也妮苦苦培育起来的爱情之花,最后葬送在金钱腐蚀后的卑污灵魂——查理手中。”[11]查理这一人物形象是资本主义的必然产物,“资本主义所倡导的追逐财富的价值观大大激发了人们内心的欲望,而财富的标志——金钱,成为欲望的等价物。最大限度地攫取金钱成为人生最大的动力与目标”[12]不可否认,最初查理的确是为了情爱与欧也妮在一起的,查理不得已出国经商,临行前与欧也妮也是恋恋不舍、海誓山盟,这同嘉莉离开农村家乡没什么两样。但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让查理变得冷漠无情、资本主义文化使查理良心泯灭。他抛弃了用心爱着他的欧也妮,却看好了贵族小姐奥博里翁,并最终在欧也妮帮他还清父亲债务的情况下与奥博里翁成亲。这庄婚事同样体现着“以钱为武”的招亲形式与“亲”变“非亲”的家庭伦理破裂。查理追求的是奥博里翁的贵族身份、向往的是奥博里翁家的物质财富,这种异化的思想意识导致他最爱他的表姐不能与其成亲,而与其成亲的奥博里翁却不为他父亲还债,并且以他父亲有债务为由不与其成亲,最终却是欧也妮为他还清债务,促成了他与奥博里翁的婚事。亲者不亲,非亲反而亲。
如果说古代“比武招亲”对成婚的考验是一种常态,那么十九世纪西方“以钱为武”的成婚比照则是婚姻的异化。自从马克思的《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问世,人们便开始讨论各种各样的异化,包括精神上的异化、人的本质的异化、劳动的异化、消费的异化等,那么何为婚姻的异化?根据马克思的阐释,“一切肉体的和精神的感觉都被一切感觉的单纯异化即拥有的感觉所代替”[13]时,异化就产生了。于是,婚姻的异化可理解为婚姻关系中彼此间心灵相通的幸福感与互敬互爱的责任感被单纯的金钱万能感所代替,即“比钱招亲”。艾米莉·勃朗特特在《呼啸山庄》中成功刻画了凯瑟琳与伊莎贝拉两个女人“比钱招亲”的异化成婚模式。凯瑟琳深深地爱着出身低微的西斯克厉夫,但却嫁给了贵族子弟艾德加·林顿,因为前者没有财产,她曾对仆人说“难道你就从没想到,要是我跟希斯克厉夫在一起,我们就只能当乞丐?”在这场成婚考验中,金钱战胜了情感、异端战胜了常理,凯瑟琳在对比了二者的钱财后弃真情而不顾,功利性地选择了财产和地位,一切精神上的幸福都被“拥有金钱”的感觉所取代了。作者为了更深刻地展现这个世纪的异化了的婚姻,又在这部小说中塑造了贵族林顿的妹妹—伊莎贝拉的成婚选择。希斯克厉夫因凯瑟琳的出嫁愤然离开,数年后腰缠万贯、衣锦还乡,并成了呼啸山庄的主人,伊莎贝拉完全不顾及哥哥抢走了他心中的“小宇宙”这一事实所形成的两个家族间的仇恨,竟然与曾经的“野种”现在的“仇人”希斯克厉夫成婚,“拥有金钱”的感觉代替了一切蔑视与仇恨的感觉,又一场异化的婚姻形成了。不难看出,两场婚姻都在金钱万能的感觉中“成功”了,在成婚考验应考虑的诸多因素中,凯瑟琳与伊莎贝拉都只考验了“金钱”,这样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是不人性的、是伦理所不能接受的,这种“以钱为武”的“比武招亲”模式终将导致婚姻的异化。
十九世纪西方文学史中的异化婚姻、异化恋情比比皆是。《红与黑》的主人公于连一心跻身上流社会,他所采取的办法就是依靠女人,把女人当做他的“驿马”。他在市长家做家庭教师时,与市长夫人德·瑞纳女士相好,俩人从最初的眉目传情到最终勾搭成奸,败露后又与极端保王党中坚人物拉莫尔侯爵的女儿订婚,试图以此达到自己飞黄腾达的目的。于连曾对德·瑞纳女士说“我们在韦尔吉德树林里散步的时候,我本来可以多么幸福啊,可是一种强烈的野心却把我带到虚幻之国去了。不是把这近在唇边的可爱的胳膊抱在胸前,却让未来的幻想夺去了”。可见,于连极大的野心使他无法真正的去爱任何一个人,有学者评论“即使于连复活,他和德·瑞纳夫人的爱情仍会因为其野心和荣誉而无法继续。”[14]野心、拥有、占有……这一系列感觉取代了于连的爱情,将其恋情与婚姻推向异化。他与侯爵女儿玛特尔小姐的爱情更是如此,他将玛特尔视为其进入上流社会的入场券。侯爵同意他们的婚事后,就给了于连钱财、领地、头衔等好处,然而,来自德·瑞纳夫人的一封告密信打破了他的梦想,于连疯狂开枪打死德·瑞纳后被捕,便清醒地意识到他深爱的人是德·瑞纳。事实上,于连是深受资本主义制度侵蚀的典型人物之一,他心中只有名利、地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冷血动物,他的爱情与婚姻完全是为了满足他的野心。在他心中,名利与地位是至高无上的。这种单向度的思维最终酿造了他爱情与婚姻的悲剧、甚至于生命的悲剧。与他类似,《高老头》中的大学生拉斯蒂涅也是个单维动物,万般皆下品唯有钱财高,这种观念导致他们将爱情与婚姻沦为工具,彻底解构了“比武招亲”中的“真爱”元素,而将其功利性推向高潮,造成婚姻的异化。
“比武招亲”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民族、不同的种族都有着独特的意义与形式。历史环境、经济结构、哲学思潮、社会风俗的差异都会导致“招亲”的标准发生变化,但是招亲过程中的“比”是不变的,每个人在招亲时都会比,可能比外貌、心灵,也可能比财产、比地位……所以,“比”是个定量,而“武”则是变量,而且是个“因变量”,因为它随着“招”的变化而发生变化,“招”可以自变为“选”、也可能是“抢”,历史上“抢亲”的故事也不在少数。而“亲”也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人”能变成“甲虫”“蟋蟀”等“非人”生物,“亲”也自然能变“非亲”,今日你的妻明日也许就是他人的妾、今日你的夫明日也许就是他人的恋。因此,“比武招亲”一般可视作婚姻主题小说的原型。十九世纪西方文学中的“比武招亲”被赋予了浓浓的金钱与异化色彩,一方面是黑格尔、费尔巴哈等哲学思想的影响,另一方面则是社会经济结构更迭所致。“人本学说”使人类摒弃了“上帝”的束缚,“资本主义”则让人体验到了财富给人类带来的幸福。因此,人类不择手段地去攫取财富,拜物教思想占领上峰。人的主体性消失、人情冷漠、道德沦丧,婚姻关系异常,充满了功利性和不确定性。当然,这也形成了十九世纪西方文学史上“比武招亲”的独特性与时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