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经费监管背景下高校教师职业形象分析与重塑

●顾国庆

一、引言

当前，国际化竞争日趋激烈，其核心体现为人才的竞争。高校肩负着为社会培养和输送高水平、复合型人才的使命，这就对高校教师的思想政治觉悟、职业道德和业务能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在此背景下，伴随着高校教师专业化进程的加快，其职业形象成为理论研究和教育实践关注的热点之一。

关于教师的职业形象，学者们的认识存在边界不清、众说不一等特点。例如，杨俊铨和刘婉（2019）总结了既有探讨教师职业形象的研究，发现有的研究从素质、角色和修养展开；有的从教师、学生和家长三个不同视角出发来分析公共视域中的教师形象；有的从教师的教育形象（知识、仪表和道德形象等）和社会形象（社会地位及专业地位等）进行分析。可见, 教师形象具有体系化的特征，教师的职业形象是教师的道德操守、知识、能力等内在形象以及仪表、行为等外在形象的统一，既可以从道德、知识、能力等结构方面解释，也可以从现实和理想等层次出发展开研究。

科学研究是高校的重要使命之一。实践证明，高校教师从事的科研活动，对推动我国的科学技术进步以及经济和社会发展等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近年来，随着我国综合国力的不断增强以及对科学研究的日益重视，政府对科学研究的经费投入也在不断攀升。2019年8 月发布的《2018年全国科技经费投入统计公报》数据显示，2018年全国共投入R&D 经费19677.9 亿元，比上年增加2071.8 亿元，增长幅度为11.8%；投入强度（R&D 经费投入与国内生产总值之比）达到2.19%，比上年提高0.04 个百分点。其中，国家财政科学技术支出为9518.2 亿元，比上年增加1134.6 亿元，增长13.5%，占2018年国家财政支出的比重为4.31%；高校的经费支出为1457.9 亿元，与上年相比增长15.2%，占比达到7.4%。在科研经费增长的同时，高校教师的科研经费使用也存在一些不规范现象，损害了教师群体的职业形象。目前，关于科研经费使用的研究文献，主要是探讨科研经费管理和使用中存在的问题、原因及解决对策，而针对科研经费使用不当对高校教师职业形象影响的研究还很少见。本研究基于国家加强科研经费监管这一现实背景，分析科研经费监管后高校教师的职业形象现状及其具体成因，并探讨可能的提升对策。

二、科研经费监管后高校教师的职业形象现状

高校教师的职业形象是其呈现在社会公众面前的整体印象，对高校教师群体、高校乃至我国的高等教育事业都有着重要影响。长期以来，我国高校教师群体严格贯彻落实党的教育方针政策，认真履行自身的岗位职责，在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等方面取得了显著的成绩，赢得了社会各界的广泛赞誉。然而，近年来由于受多种因素的影响，我国高校教师在社会公众心目中的职业形象有所下滑。

从现实情况来看，引起社会公众热议和批评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高校教师的科研道德，涉及学术不端和科研经费使用不规范两个方面。首先，高校部分教师科研心态浮躁，道德失范，学术不端行为层出不穷，甚至伪造数据和剽窃他人成果，从某个学校问题已经演变成一个普遍存在的公共问题，这使得教师神圣的社会声誉、职业形象和公信力面临危机。其次，在科研经费使用方面，除了科研经费的浪费和利用效率低之外，主要是违法或违规使用科研经费，具体表现为：利用虚假合同、假发票等方式来套取和占有科研经费，随意扩大开支范围、擅自调整预算、突击购买设备等。

三、科研经费监管后高校教师职业形象下滑的原因

相关政府部门在加强科研经费监管后，曝出了一些典型案例，使得高校教师的职业形象明显下滑，这其中既有外在原因，也有教师自身缺乏自律的内在因素，以下展开具体分析。

（一）科研经费审批和管理制度不完善

高校的纵向科研经费主要来源于政府财政资金，在审批和管理上存在不完善之处，为部分高校教师违法违规获取和使用科研经费提供了可乘之机。首先，我国在科研经费配置上一直存在“多头管理、政出多门”的现象，科技部、教育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等多个部门都设有科研项目，各个部门的科研经费审批和管理制度不统一，而且相互之间并未实现信息的充分共享，使得部分教师用相同或相近的课题去几个部门申请科研经费，容易导致科研经费配置的不合理，也为教师套取科研经费提供了可能。其次，科研项目管理部门普遍存在“重立项、轻管理”的问题，而且由于科研活动的特殊性，课题负责人和经费管理者之间存在着明显的信息不对称，使得经费管理者难以及时、有效地发现是否存在违规报销问题，即使被发现往往惩处的力度也较低，导致少数教师违规甚至违法使用科研经费。

（二）新闻媒体刻意地放大负面效应

在当今信息时代，媒体是教师展现自身职业形象以及社会公众对其了解和认知的一个主要途径。为了追求眼球效应，媒体会本能地寻求和放大负面消息，尤其是以娱乐性为主要价值诉求的新媒体。由于多种因素的影响，少数高校教师客观上确实存在着科研经费使用不规范甚至违法现象，但部分媒体在报道时为了吸引眼球往往选取比较夸张的标题，断章取义，以偏概全，刻意地宣扬和放大高校教师的负面信息，人为地误导了社会公众。一些媒体对高校教师的“污名化”报道，主要目的在于取悦社会公众，满足他们的“审丑”“窥探”和“猎奇”欲望，其塑造的高校教师职业形象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超越了美丑的事实判断和价值判断，使其成为可供公众消费的一种特殊商品。因此，在国家加强科研经费监管后，高校教师职业形象的下滑，在一定程度上可归咎于一些媒体不负责任的宣传。

（三）信息不对称下不良社会心态的侵蚀

所谓社会心态，是一段时间内弥散在整个社会或社会群体/类别中的宏观社会心境状态，是整个社会的情绪基调、社会共识和社会价值取向的总和。当前我国受各种因素的影响，形成了一些不良的社会心态，如急功近利、心浮气躁、仇官仇富、怨恨不满、失衡偏激等，影响了社会的和谐稳定。这些不好的社会心态，也在社会公众对高校教师科研经费使用问题的认识上得到充分体现。教师享有较高的社会地位，但由于高校长期形成的自我封闭，高校教师与其他社会群体之间的交流较少，存在着较大程度的信息不对称，再加上科研工作本身的特点，一般社会公众难以充分认识到高校教师科研工作的艰辛和价值所在。当听闻少数高校教师违法违规使用科研经费后，在不良心态的驱使下，很多社会公众会把此问题与一些政府官员的贪赃枉法和社会乱象等联系在一起，并将其放大到整个高校教师群体，无形中加剧了高校教师职业形象的下滑。

四、科研经费监管后高校教师职业形象的重塑路径

在国家不断强化科研经费监管的社会背景下，采取有效措施重塑高校教师的社会形象，不仅影响到教师自身的工作和生活，而且也事关高等教育事业的健康、可持续发展。为此，基于以上分析，本研究提出如下几点对策建议。

（一）深入推进科研管理体制机制的改革

从现实情况来看，部分高校教师的科研经费使用不端行为，固然有个人职业道德的原因，但更多地还是源于制度的不完善。可喜的是，科技部、教育部等相关部门已经充分认识到科研管理制度改革的必要性，并采取了一定的改革举措，但离高校教师以及其他社会公众的期望相比还存在一定差距。首先，要增强科研经费审批和管理的公开透明度，将经费评审、分配和管理过程向公众公开，主动接受公众的监督，消除公众心中的疑虑和神秘感。其次，要在现有的制度创新基础上，进一步从观念上承认高校教师科研劳动的付出和价值所在。可借鉴发达国家的经验，增大劳务费的比例，允许教师尤其是课题负责人支取劳务费，并建立柔性的经费预算制度，以维护他们的职业尊严，调动其科研积极性。再次，鉴于科研活动本身的特殊性和日常财务报销审核的难度，要对科研项目预期成果抱有一定的宽容态度。要对教师充分信任，根据科研目标的完成情况，考虑完成难度和实际贡献，来决定科研经费的拨款额度，建立基于绩效考核的经费审批和控制机制，而不再细究科研经费的具体用途。

（二）适度提高高校教师的工资水平

在日常工作中，高校教师承担着教学、科研和人才培养的重任，尤其是当前各高校普遍重视科研，教师的科研压力很大，需要付出很多艰苦的努力，难以实现工作与生活的平衡。然而，与较高的社会地位、职业要求以及繁重的工作压力不相匹配的是，高校教师的收入水平却相对较低。早在2016年，麦可思对高校教师薪酬福利调查研究显示，当年大学教师平均月工资为5478元，年薪不足7 万，整体偏低，青年教师的收入更低。时至2018年，麦可思大学教师生存状况调查研究进一步显示，83%的大学教师对工资收入不满意。在被访大学教师中，33%表示近三年无加薪，50%表示薪资有涨幅，但年涨幅低于10%。此外，张和平和沈红（2019）通过调研发现，年均10 万左右的名义薪酬基本能代表全国高校教师的整体水平，且从样本数据来看，40 岁以下青年教师的平均名义薪酬和平均实际薪酬均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从以上数据可以看出，高校教师的收入水平总体上缺乏竞争力，影响了他们的工作满意度和职业尊严感，在一定程度上促使他们套取科研经费来改善自己的生活。因此，国家应当在财力允许的情况下，统筹协调各级政府将“尊师重教”落到实处，改善高校教师的收入状况，让他们的收入水平与社会地位和人力资本投入等相匹配。

（三）积极加强学术道德建设

要想从根本上减少乃至避免科研经费使用不端行为的发生，除了加强外在监管之外，更需要加强高校教师的学术道德建设。首先，教育部、科技部等相关部门要在现有基础上，进一步出台和完善有关规章制度，并要求高校将之落到实处，加强在教师队伍中的宣传和学习，引导广大教师提升职业道德修养，自觉遵守科研经费管理制度。同时，建立科研经费使用诚信档案，对失信行为要记录在案，与教师的课题申请、职称晋升等相挂钩，让失信者“一处失信、处处受限”。其次，要大力推动学术共同体的发展。可借鉴欧美国家的有益经验，并结合我国国情，为学术共同体的发展营造良好的制度环境和学术氛围，发挥学术共同体在教师科研经费使用自治中的积极作用，促使教师在使用科研经费时遵规守纪，以建立良好的职业声誉。

（四）大力推动高校教师服务社会

服务社会是高校的一项重要职能，有助于改善高校教师的职业形象。由于受体制、政策、观念等因素的制约，目前我国高校在科技服务社会方面还普遍存在着积极性不高、服务能力不足的问题。为此，教育、科技、人事等相关政府部门要从促进国家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高度，以鼓励高校科技人员创新创业尤其是离岗创业为契机，大力推动高校的人事管理制度和科技评价制度的改革，在教师职称评审、岗位聘任和业绩考核中增加和强化服务社会的内容，激发教师服务社会的热情，充分释放高校的人才和科技活力。通过以产学研为主要形式的社会服务，一方面可以提高高校教师的经济收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他们违法违规套取政府支持的纵向科研经费的内在动机。另一方面，便于其他社会群体近距离地了解高校教师，有效地传播高校的正能量，展现高校教师的良好形象。

（五）加快培育健康的社会心态

社会心态是一个社会健康文明程度的重要标尺。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加强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培育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积极向上的社会心态。事实证明，只有养成良好的社会心态，建立理性、信任、包容的社会氛围，社会公众才能够以客观、平和、积极的心态看待高校教师的科研经费使用问题，有助于形成良好的高校教师职业形象。为此，国家要在加强民主法治建设、创造公平公正的制度环境和建立通畅的民意表达渠道的同时，把握正确的舆论导向，深入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使之成为社会公众的基本精神寄托。尤其是在当今网络信息时代，要按照国家“十三五”规划的要求，进一步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加强互联网分类管理，加大对网络媒体、手机媒体等新媒体的监管力度，强化运营主体的社会责任，积极引导广大媒体从业人员提升职业素养、严格自律，向社会公众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让先进文化成为引领时代发展的主旋律。

五、结束语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教育大计、教师为本。当前，高校教师科研经费使用问题的出现，既有转型期深刻的社会文化背景、制度因素和经济因素，也与少数高校教师的自律意识不强和职业道德滑坡存在一定的关联，再加上一些媒体的刻意负面报道，严重影响了高校教师的职业形象，不利于我国高等教育的健康发展与社会和谐。

为此，需要政府和高校加强制度设计和创新，切实尊重教师的辛勤付出，从源头上激发教师的科研积极性和自律性，并强化对社会舆论的引导和监管，打造健康的社会生态环境，维护教师的职业尊严和良好社会形象。同时，作为教师自身，也应当合理合法地使用科研经费，并通过服务社会等积极行为，增强理论联系实践的意识和科研能力，增进与社会相关组织和公众之间的沟通，消除不必要的误解，展示自身负责、有为的公共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