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强
山水画家,必须胸有丘壑,正如成竹在胸。如果仅有图景,俨然只是山水亭木无生机的陈列,最多与照片相仿佛。因而对于山水画,最重要的是叫山水活起来,活出气韵。中国历史上重要的绘画理论家谢赫提出绘画要有“六法”,“气韵生动”就赫然列首。这气韵,就是有详、有略,有虚、有实,有序,更有理;就是山水画中自然盈溢出的或浑朴、或清秀、或愉悦、或深沉的某种特质。丁义贤先生的山水画,以现实风光为基,外肇山形,抒胸中丘壑之实,内舒块垒,“妙在能合,神在能离”(董其昌语),浑朴大气,苍茫古远,意蕴拂拂,“我画,故我在”,显示出独特的艺术魅力。
丁义贤先生的山水画具有明显的写实风格。画作多取材南方秀美、奇幻的自然风光,如黄山、桂林山水、长江三峡、张家界等,但这些山水不是照本宣科、肖形逼似的精细描摹,而是一种似是而非、“印象派”般的意临。他把“南宗”画家描绘山水普遍尊崇的婉约秀媚、茂密葱茏大胆扬弃,直趋清新明快、疏密有致的盎然勃发心相。他粗取南方大理石质山之形,以近似于现代画家黄胄、李可染、陆俨少等山水大写意的笔法,参以风化剥落的苍黄色素,糅进“北宗”画家一以贯之的粗犷、豪放,呈现出一种奇绝壮美的“南国胜境”,赋予了南国风光别样的风骨。因而,观丁义贤先生的画作,秀媚与朴厚,雄浑与婉约,对立又统一,浑然于一体,汩汩涌动出一股卓尔不凡的逸气。
《春雪满空来,独处似花开》 丁义贤/作
《白云深处》 丁义贤/作
丁义贤先生从小就酷爱绘画。在当时精神文化匮乏的年代,他曾经痴迷于乡间画匠。耳濡目染,自然大受浓墨、重彩、喜庆、吉祥之类民间装饰画风的影响。不能说画围墙、画油布有多大艺术价值,但对执着于艺术追求的少年来说,却有着极大的诱惑力和启蒙意义。画匠的每一笔涂抹,对于他似乎都有着深刻的启迪和暗示;每一种构图,都仿佛是一次冥冥中的召唤和觉醒。后来,他有幸得到一本残缺的《芥子园画谱》,爱不释手,如饥似渴,朝夕心追手摹,临习之,玩赏之,体会之,游乐之。他又利用在电影队工作的机会,主动承揽电影海报的绘制,有的放矢地历练自己、鼓舞自己,也试图创造新的艺术感觉……他紧紧抓住一切机会,广约博取,覃思精研,学习并苦练各种绘画基本功。这就为他退休以后从事绘画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北宋山水画论《林泉高致》说:“林泉之志,烟霞之侣,梦寐在焉……山光水色,滉瀁夺目,斯岂不快人意,实获我心哉!”丁义贤先生退休以前,几乎一直在行政机关工作。虽“游于艺”的想法浓烈,但往往身不由己;即使不离“文化”左右,也掺和了许多世俗的尘务。但绝对不能说那些年先生就虚度了美好光阴,他其实一直在不断深化、固化、强化自己的艺术底蕴。工作之余,他办灯展,一举夺得亚运会特等奖;写剧本,《塞北雪》一直飘到全国并荣获大奖;写剧评,《人民日报》也有一席之地;搞雕塑,微缩的应县木塔和崇福寺开创了数个全国第一;篆刻作品,刀法娴熟,造诣深厚;书法作品,劲秀沉稳,不激不厉,卓有成就。涉猎如此广泛,文化功底如此深厚,正如董其昌所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以至于他退休归隐,不由得就回归、畅游于山水画作之间。
丁义贤先生的山水画,完全按照中国传统山水画的理念,可望,可行,可游,可居,在虚静的人文环境中构筑一种难能可贵的亲切、可信和愉悦。他认定,艺术的创新决定了艺术作品的价值,艺术的天敌是亦步亦趋的雷同。因此,他厌恶千篇一律,厌恶重复别人或者重复自己,正如他喜欢古诗“横看成岭侧成峰”一样,喜欢按照自己的意愿和理解,来阐释大自然那些千姿百态的可以对话的山水。他把数十年对人生、对社会、对自然的理解和艺术养分的积淀,充分地表达在他的真山真水的画作里,透过这些,表达主观臆想的释放和图解,传达一种可贵的品质:传统意蕴和现实自然、和谐、圆融的境界——这就与其他画家的同类作品自然而然地拉开了距离。《苦瓜和尚语录·变化章》有言,“凡事有经必有权,有法必有化。一知其经,即变其权;一知其法,即功于化”,这就形成了艺术家必备的自觉创新达变的素质,这就使得先生的画作表现出不一般的感觉。
丁义贤先生其人,文质彬彬,不善言辞,乍看普通,如同北方那些静默的山。但细观,先生眉宇磊落,神气内敛,大有乾坤。如是,无疑他具有“坦荡荡”的胸怀。这就如同欣赏他的那些山水画作。他的那些山水画,立足于传统绘画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运用古典的知识结构和文化智慧,以赤子之心、赤子之情描绘他感觉到的山河壮美,让欣赏者的心情随之辽远而豪迈,犹如欣赏天地之间那些洋洋大美。
《漾漾带山光 澄澄倒林影》 丁义贤/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