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栩
旧旧的老街,铺着凉凉的青石板,裂纹蜿蜒成灿烂的夏花,映着倔强丛生的青苔。夕阳像是融化在水乡氤氲的烟雨中,在街巷尽头晕染开一抹亮色。
她照例在那拐角处的照相馆门前放缓了脚步。照相馆雕花的橱窗里挂着一张大漠风景照:一轮又红又圆的落日,一片炽热的土地。她似乎可以感受到大漠之中那种粗粝的风沙扑面而来,那种热腾腾的生气,那种荒凉的伟大。
世人皆语江南风景旧曾谙,皆为小楼杏花疏影而醉,可她却偏爱大漠深处的刀光剑影,偏爱瀚海黄沙万里的狷介不羁,偏爱那苍凉的血色残阳涂抹在无际的沙丘之上。
作者先以优美的笔触粗略勾勒出所处江南之秀美;再自然过渡到照片中的大漠风情,江南与漠北,一近一远,一实一虚,对立鲜明;最后用三个“偏爱”表明了“她”的向往,点明文章主旨。
“嘿,我看你在这看了很久了,喜欢摄影的话可以进店来瞧瞧啊。”店老板是个笑容温暖的中年人。她突然感到一丝无措,慌忙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就这样看看就挺好的。”“是啊,挺好的。”她默默地对自己说。
“这照片是我去漠北时拍的,记得那时年轻,非要自己出去闯闯,也不听家里人劝,结果丢了铁饭碗,到头来还是回家做点小买卖。”老板像是陷入了回忆,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远方,自顾自地说。
“后悔过吗?”她脱口而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有啥好后悔的,生活和梦想向来都是两码事,日子是得过,但梦也得做啊。”老板骄傲地指着屋里满墙的照片,如数家珍般一一向她介绍起照片背后的故事。
“说起那沙漠啊,真的美啊,你要说哪里好,我也真说不上来,但就是那么一种感觉。”老板像是在回味一杯香茗,意犹未尽地摇了摇头。
她听得出了神,早已忘了要回家。直到母亲熟悉的呼唤将她的灵魂从塞外拉回来,她才匆匆和老板道了别。
餐桌上,她试探性地和父母说了老板的故事,期待着父母的回应。“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跑到外面去闯荡,结果还不是一事无成,说是闯荡,我看啊,不就是年轻人任性嘛!”父亲一下子蹙起了眉,义正词严地说。“我看也是,尤其是女孩子啊,就应该安安分分过日子,读好书,找份体面的工作,以后再找个好人家。”母亲附和着。
“可,可人总不能就这么庸庸碌碌一辈子啊,总要……”她着急地想要争辩,不知是为了老板还是她自己。“丫头,你以为你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咱们普通老百姓可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看你爸妈现在不也挺好!你可别被那老板带坏了。”父亲一下子打断了她。
“那你们年轻时候就真的没梦想过去冒险吗?”她不甘心地问,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一阵猝不及防的沉默。她看到了父亲沧桑的脸庞浮现出一丝悔恨,夹杂在岁月打磨过的皱纹中。
延续前文的对立,用一系列语言描写、细节描写把文中的人物也带进了这种对立之中:照相馆老板代表着向往中的“诗和远方”,也即闯荡漂泊的生活;家中的父母代表着现实中的“柴米油盐”,也即安稳体面的生活。作者巧妙地把“她”內心的挣扎通过两方人物的鲜明对立表达了出来。
那一晚,她梦见了大漠沙如雪,梦见了秋风起边雁,梦见了灼热的日光打在脸上的畅快。
梦醒,泪水湿了眼眶。她毫不犹豫地打开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订票成功”的字样,傻傻地笑了。
她要去的是大漠,她要去的也不是大漠。
结尾一语双关,呼应题目,余韵悠长。本文最大的一个亮点是行文流畅,节奏不拖沓。叙述时语言精练,使文章没有陷入单纯讲故事的无聊;抒情时情感克制,不给读者无病呻吟之感。夹叙夹议中尽显作者精准、高超的表达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