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霞 熊坤新 王 洁
(1.贵州民族大学 研究生院,贵州·贵阳 550025;2.中央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北京 100081;3.贵州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历史学学院,贵州·贵阳 550025)
人类学/民族学同其他学科相比,有些不一样,那就是人类学/民族学更重视、更擅长使用“民族志”的研究方法,即研究者们恪守职业道德,长期参与观察,并力求还原文化场景的方法论体系。其所描述的对象可以是居于异域的他者,也可以是我者的村落与社区。研究者通过基于亲眼见证、亲耳所闻、亲身经历的事实来描述对象群体的日常生活,实现其真实记录的初衷。“民族志”以客观性为追求,但书写、处理“民族志”的作者却有所谓之“预设”,即对研究对象先入为主的判断,这种倾向性有积极与消极的两面性。积极性在于充分发挥研究者的专业知识,在“有”中求得“无”,“无”中求得“有”。消极性则在于研究者可能会忽视“无”“有”转换所需的客观条件,主观推动“有无”的转换。这就需要民族志工作者认真地拿捏,把握得当。因此,需要对此加上一道防火墙,尽力做到价值无涉[1]。
“民族学/人类学对人的研究,注重生物-文化整体性,倾向于从生物、社会与文化相结合的视角来剖析人的共性与差异性。民族学/人类学所采用的田野调查、参与观察、文化相对论、文化与人格理论、文化功能主义、主位与客位等方法和理论视野,能够从多个角度来认识人的本性、行为动机、心理特点、物质与精神需求,真正把握人的生物与文化需求。”[2]其中,整体观、相对论、田野调查及主位客位还是民族学/人类学区别于其他学科的基本原则,而在民族志撰写过程中,笔者认为在前三种理论与方法的基础上而采取主位研究与客位研究有机结合的方法可以有效减少一些消极因素的影响。
主位研究是指研究者转变自己的身份,以研究对象中的一员(即当地人)的视角去看待或欣赏文化事项,通过研究被研究对象对自身社会文化事项的解读而获得感知的方法。这种方法是把被研究者置于中心位置,被研究者对文化的看法是研究者作为价值判断的标准。不过,这种方法需要研究者对自己关注的对象之文化事先熟知,在行动中像被研究对象一样进行日常生活活动——有学者称之为“深描”。所谓“客位研究”就是一个研究者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诠释被研究者的文化,用科学公正的价值标准对被研究者的文化进行分析与诠释,从历时的与比照的视角研判所获得的第一手材料。客位研究的方法,就要求研究者具有较扎实的理论功底与丰富的田野实践经验来处理所获得的田野材料,并能够将这些分析到的结果再反馈到社会实践中去。主位研究的这种方法已经得到人类学/民族学学人的充分肯定,在处理获得的田野材料与撰写民族志文本的过程中,有的学者甚至已经达到了自觉运用的境界。这种方法的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详细地展现被研究对象的文化细节,能够客观地、最大限度地减少研究者与被研究者之间对文化理解所造成的主观差距;与主位研究的方法相比,运用客位的方法处理文化研究的优点在于:这是运用一种旁观者的身份来看待文化事项的。因此,可以观察到被研究者难以体察到的行为与思想[3]。
实际上,无论是“主位研究”还是“客位研究”,这种民族志的书写都是记录,而不是创造,真实性是民族志书写的第一要义。除此之外,一个民族志工作者还需要一种伦理关怀,不能因为研究的利益,主观诱导调查对象,曲解客观事实。诚然,人类学理想的绝对客观公正是很难真正达到的,然而此种精神却依然应是人类学者们孜孜不倦的追寻目标。这种既是参与者又是观察者的身份无论采取或不采取什么行为终将对田野对象产生一些效应,对做还是不做都会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产生影响,并没有一种周全的防护措施预防这种霍桑效应[4]。毕竟,民族志不是休闲一日的丛林漫游,而是社会交往中复杂世界的探索之旅。
提到消费,人们面对的首先是物质资料的生产。马克思主义认为:生产决定消费,消费反作用于生产。消费的反作用主要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方面,只有消费,才能使产品具有商品的属性;另一方面,消费带动了新的生产需要,促成了新的生产。生产—消费—再生产—再消费的过程促进了个人和民族的发展,也消耗了个人和民族内含的“资源”。第一,劳动者在从事劳动生产(即消费)过程中生产自己的能力,同时,也在劳动中耗费这种能力,这同人的自我再生产的耗费并无二致。第二,民族在生产消费过程中获得了文化创造力,推动民族及民族文化的发展。然而,生产资料的消费也就意味着生产资料被使用与被消耗。原料的一部分在消费中被分解,丧失了原料本身的自然形状和特性。民族文化亦然,新文化的产生,也意味着部分旧文化的终结。劳动过程本身就其本质来讲也属于一种消费过程,这也是为从事经济研究者肯定的:“他们把直接与消费同一的生产,直接与生产合一的消费,称作生产的消费。生产和消费的这种同一性,归结为斯宾诺莎命题‘规定即否定’。但是,提出生产的消费这个规定,只是为了把与生产同一的消费与原来意义上的消费区别开来,后面这种消费被理解为起消灭作用的与生产相对的对立面”[5]。“一个民族不是把自己的产品全部消费掉,而是还要创造生产资料、固定资本等。无论人们把生产和消费看作一个主体的活动还是许多个人的活动,它们总是表现为一个过程的两个要素。在这个过程中,生产是实现的起点,因而也是起支配作用的要素。消费作为必需本身就是生产活动的一个内在要素。但是生产活动是实现的起点,因而也是实现的起支配作用的要素,是整个过程借以重新进行的行为。个人生产出一个对象和通过消费这个对象返回自身;然而,它是作为生产的个人和把自己再生产的个人。所以,消费表现为生产的要素”[6]。
生产的目的就是为了消费;否则,生产就没有意义。因此,现在人们的财富在不断地增长与丰富。与过去相比,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生产出来的财富及其相关配套服务所形成的壮观财富,这是人类社会前所未有的变化,也改变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有钱人成了这些财富的奴隶与附庸[7]。霍姆斯说:奢侈或许会帮助穷人得到面包,但如果没有奢侈,就可能不会有穷人。如今,生产与消费二者之间是交融在一起的,分不清楚谁先谁后。
笔者曾对贵州黔西南、贵阳市周边、六盘水及毕节市的共计数十个较为典型的布依族村寨的消费做了民族志记录与整理,发现他们目前的消费基本都控制在理性的消费限度之内。其消费模式基本可以归为生产与再生产消费、日常生活消费、教育消费、节日消费、人生礼仪消费等。也就是说,当前这些地区的消费并没有超出“奢侈”或者“非理性的”消费范畴,处在“声望经济”的边缘。意味着拥有短缺的商品,花费相当多的时间进行投资,恰当地获取,有效地运用金钱与知识[8]。
但是,礼尚往来与尚酒的传统民俗文化,亦存在消费方式异化的趋向。乡村社会过度的“办酒”,太频繁的人情往来,实质上正在成为一种负担。熟人社会的人情似乎被过度支取,异化为一种大家都心知肚明却又无法止步的畸形消费现象。不过,这些寨子里村民的状态与人们展示其梦想或欲望的符号消费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有学者认为这不能代表其消费具有任何理性的因素,只是目前他们还在“发展”的路上。也正因为这样,有学者认为,消费引导或者指导性消费才具有真正的意义与价值:培育消费控制与解除消费控制的理念与机制,形成一种潜在的具有弹性的人类消费结构。为达此目的,就离不开民族志的研究,主位客位视角介入田野做“深描”的工作。
人类社会陆地交通运输工具经历了从独轮车、自行车、汽车到现在高铁动车的演进路径,人类的消费也因之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2014年12月26 日,贵广高铁正式运营,标志着贵州进入高铁时代。接下来,贵州大地会加速地融于东部地区并与世界发达国家一道步入消费主义文化的行列是毋容置疑的。
“人类从发展阶梯的底层出发,向高级阶段上升,这一重要事实,从顺序相承的各种人类生存技术上可以看得非常明显。人类能不能征服地球,完全取决于他们生存技术之巧拙”[9]。有别于动物的人类生存技术是人类文明的起点。现在发现的距今约2,300万年至1000万年前的森林古猿人分布在欧、亚、非三大洲,他们很可能是人类与现代类人猿的共同祖先。森林古猿成群生活在热带或亚热带森林的树上,靠摘取树上果实和林中可食植物为生,还没有直立行走的习惯。后来他们因为气候的改变,地上的食物丰富起来,才开始逐步地从树上迁徙到地上,慢慢地学会了直立行走。再随着时间的推移,学会了用天然石块,木棒猎取食物,接着学会了打制石器和用火,发明了弓箭。在新石器时代他们发明了农业与畜牧业,发明了陶器铜器。产业的发展使人类社会出现了第一次大分工,即农业与畜牧业的分工;当人类出现了城市之后,手工业得到了发展,更好地促进了农业的发展,出现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二次大分工,即,手工业与农业的分离。手工业的发展是人类智慧的体现与生产经验凝聚与生长的园圃,慢慢地出现了商品,在此基础上产生了一个新的社会部门,即商业[10]。
纵观人类社会的发展,科学技术是启迪人类智慧,促进人类社会进步的秘钥。自人类纪元以来,共经历了四次技术革命。人类社会从原始社会发展到奴隶社会经历了200万年的时间,西欧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经历了约3000多年的时间,英国从封建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经历了1100多年;中国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经历了大约2000多年的时间,从封建社会到社会主义社会经历了约2100多年。在新教伦理精神的刺激下,英国于18世纪60年代兴起了以生产工具为中心的工业革命。它以棉纺织业技术革新为始,以瓦特蒸汽机的改良和广泛使用为枢纽,历时70到80年左右的时间,开创了以机器代替手工劳动的时代。以19世纪三四十年代机器制造业机械化的实现为基本完成标志。这是技术发展史上的一次巨大革命。人类每一次无论是对自然的还是对社会的认知飞跃都是科技进步的姊妹。而以系统生物技术为内容的第四次革命,把人类带向何方,现在尚未可知。所以,人类向来不缺少智慧与想象力,稀缺的是科学的智慧理性。
中国从三国时期诸葛亮于231年发明了第一辆独轮车[11]到1929年出现第一辆汽车经历了1698年[12];新中国第一辆国产汽车诞生于1956年7月;第一辆红旗轿车诞生于1958年5月;中国第一辆高铁动车诞生于2008年。贵州高铁也于2014年底开通。科技的发展一直以加速度的态势呈现于世。
在独轮车主宰世界的几千年里,也就是所谓的传统世界里,人们的消费观念并无实质性变化,一般都遵循先生产后消费,生产决定消费的价值观念。我国自周秦后的2400多年里都崇尚节俭,反对浪费的消费观念思想一直是主流。如,孔子在以“礼”为核心的等级消费观念的基础上,倡导节俭的消费观念。主张“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13]他认为“礼”的要求是极为讲究的严肃问题,奢侈的消费观念是要不得的,宁愿寒酸也不能越过礼的内涵与外延,否则就是铺张浪费。只要用度在礼的范围内才是合理的消费。所以他大声疾呼:“大哉问! 礼,与其奢也,宁俭!”就礼的仪式来说,如果奢侈,倒不如节俭。孔子认为,奢靡的消费支出不仅会使人的消费欲望欲壑难填,还会丧失人的义礼大节,践踏了封建社会的消费伦常;纵然节约型或克己式消费使人有些不能随心所欲,抑或有失体面,但这种消费行为在封建纲常里,是符合伦常的消费。由此可知,孔子主张人的日常生活应以勤俭为上[14]。
与当今世界比起来,那时的人们似乎能与自然很好地“和睦”相处。唐朝王维曾写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描述了唐代繁盛时期乡野山间到闹市街头的美好景象,人们怡情山水间,享受自然的恬静与安逸。文人墨客的这种心态也一直持续到我国的改革开放之前。当然,并不是说我们使用独轮车这个时代里,人们没有对科技的向往,对未来社会的憧憬与努力。实际上,那个时代的生存环境更为残酷——需要是发明之母,否则,就不会有自行车、汽车、火车的诞生。
自行车是人类最大的发明之一。1770年,法国人西夫拉克把轮子装到木马腿上,1818年德国人德莱斯发明了带车把的两轮木马。此后,可能是英国人麦克米兰和法国人欧内斯-米肖父子在1868年制造了塔板式自行车。1885年,英国人斯特里在前人的基础上发明了用链条带动的自行车,接着苏格兰牙医邓洛普在1888年发明的充气轮胎被迅速地装配到自行车和汽车上……不久,充气轮胎自行车诞生了。它的使用不污染环境,经济实惠,是工业时代少有的绿色技术之一。19世纪初,汽车还是三轮的,后来才发展成为四轮汽车,但是那个时候的汽车是敞篷的,直到20世纪初福特公司使用流水线开始规模生产汽车,汽车便用于道路运输等生产建设,诞生了公路;几乎同一时期,出现了密封的轿车。各式车辆的增加促进了公路网络建设的迅速发展。到上世纪30年代,德国与美国开始建设高速公路,到本世纪初,世界的高速公路已有600多万公里[15],美国在上世纪80年代汽车年产量就达到了1000多万辆。
截止2018年11月,贵州高速里程即将突破6000公里大关,到2022年将突破10000公里。从1991年建成通车的第一条高等级公路贵黄公路开始,到2015年贵州实现了县县通高速的愿景,仅用了24年。如今全省真正意义上实现了“通黔道,行天下”[16]。相对于东部欠发达的贵州,到2018年上半年小型汽车保有量已达到419万辆。随着贵州经济的迅速发展,豪车也渐入人们视线。据统计,“贵州有劳斯莱斯、宾利、凯特姆(KTM)、迈巴赫、阿斯顿、马丁等豪车超过300辆。其中,劳斯莱斯、幻影、古思特,全省共有72辆,贵阳最多。而宾利、慕尚等名车全省当前共有198辆,也是贵阳籍车辆最多,达到了123辆”[17]。
20 世纪以来,各国的铁路机车已先后完全实现了内燃机化和电力机车化。史蒂文斯的蒸汽机已进入铁路历史博物馆,中国在上世纪80年代停止了蒸汽机的生产。世界范围内的火车结构得到了改进,安全技术有了提高,路基、轨道、铁路桥梁和隧道建造技术愈发先进。
1964年10月1号,日本的高速列车即新干线于当时日本即将举行的东京奥运会前开始营运,这是一条从日本首都到其近畿地方(大阪)的第一条高铁,也是世界上首条正式营运的城际高铁系统,其时速可达到322千米[18]。“30年后,1994年12 月22日,中国第一条准高速铁路——全长147 千米,最高时速达174千米的广深准高速铁路建成通车。这标志着我国铁路建设进入了一个新阶段”[19]。13年后,2008年8月1日,中国第一条350 公里/小时的高速铁路——京津城际铁路开通运营,中国铁路进入一个崭新的发展阶段[20]。目前世界上已经有中国、西班牙、日本、德国、法国、瑞典、英国、意大利、俄罗斯、土耳其、韩国、比利时、荷兰与瑞士等16个国家和地区建成运营高速铁路。据国际铁路联盟统计,“截止2013年11月1日,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高速铁路总运营里程11605公里,在建高铁规模4883公里,规划建设高铁12570公里”[21]。
位于云贵高原的贵州也已随着贵广高铁2014年12 月26日的正式运营而步入高铁时代。“这条高铁的建成推动了粤、桂、黔三省区之间的长线游向周末游转型,从时空上赋予了贵州这个不沿江、不沿海、不沿边的省份加速发展旅游业的契机”[22]。贵广高速铁路因其串联了中国华南地区和西南地区大片原生态旅游景点和少数民族聚落,被誉为“中国最美的高速铁路”;“对强化多民族间的联系和落实精准扶贫政策,以及在经济、文化、政治、教育等方面均有重要意义”[23]。一般来说,合理的而非迷信的、真实愿景是让把科技产生出来的新能量应用到人类的日常生活中[24]。
然而,一方面,人们无不浸润于科技带来的福利之中;另一方面,却让我们的消费越来越向“非理性”态势蔓延。车载工具的进步是人类一项伟大的发明,它便利了交通,满足了人们远足的需要。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与出行,一个家庭购置一辆是可以理解的,这样的消费也是理性的。可是,有些家庭以至于购置2辆乃至3辆车;不仅如此,还有大量的豪车。从这个角度讲,消费越来越脱离了它本来的意义。
大约在1800年以后,世界开始进入了资本主义消费时代,也因之把这种文化定义为“消费文化”,尤其是到了20世纪末期,资本主义在全球的成功和资源消费提速。20世纪80年代,在资本主义自由市场和计算机信息技术背景下的贸易自由化,使得全球经济进入一个急剧扩张的阶段,消费成了学术研究的主题。这一阶段,人类学家、历史学家和文化研究者开始将商品当做文化对象。他们认为,个体消费者使用商品构建自我认同,赋予了商品象征性的文化含义[25]。上世纪60年代末,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发生了重大变化,人类开始步入后工业时代,人们的生活方式也随着变化,在消费方面开始呈现新的特征,形成了资本主义新的消费文化。在消费文化上的悄然变化,连同那个时代的生产与生活方式逐渐形成了所谓的后现代社会。“消费文化和消费社会是同时出现和形成的,消费社会是消费文化依存的现实基础和社会形态,消费文化又构成了消费社会的本质,它们相互构成、相互依存和相互影响。消费社会产生的条件和机制也就是消费文化形成的条件和机制”[26]。人类学家、历史学家和文化研究者从人类消费的维度论证了原初社会消费逻辑的合理性,探索理性消费内涵,质问人类消费本质,对消费主义予以批判。
当人类问题成了理解资本主义文化方法的焦点时,强调文化意义的相互构建有可能模糊人类主体的主导性角色,它使得每个人对于消费增长所产生的问题似乎都负担同等的责任。资本主义不仅是一种文化,也是个体构建出的网络社会,而最重要的任务是理解如何消费产生文化,物质利益如何分配,以及对于人类问题与可持续性来说,是什么增加了消费手段。因为人类的贪恋与自私是被假定的普遍性,不同的个体显然有着不同的贪恋与自私的程度,所以无法用人的这一本性来解释消费的增长。此外,从规模与权力的视觉来看问题不在于具体的生产技术,也不在于消费的个体心理或复杂的符号特征,关键问题在于商业交换的规模与组织,它们支撑了消费的增长以及交易体系集中权力与减少可持续性的方式,消费文化不仅仅是市场经济或耗费金钱的产物。亚当·斯密在其《国富论》中首次设想的那样,这就是具有“看不见的手”的“自由市场”如何有利于社会。当少数强大者攫取了全球交易的垄断或寡头地位时,他们可以从由其主导的这些交易中获取不成比例的利益。这些精英们就会有直接的动机去扩大市场的规模和范围,推动资源的消费超越不可持续的界限[25]。
所以,今天已经没有风格,只有种种时尚;没有规矩,只有选择;谁都可以成为一个人物。这说明了过去占统治地位的时尚符号已经发生了变化[27]。伴随着西方消费社会的发展与观念的蔓延,消费主义文化成为学者关注的焦点,斯克莱尔把正在出现的全球化现象确定为正在向世界各个角落渗透的资本主义体系的扩张,他认为这种扩张的动力之一就是“文化上以消费主义为主导的意识形态”,马尔库塞研究发达工业社会的意识形态,认为当代工业社会的人是满足于眼前丰裕的物质生活而丧失批判性与超越性的“单向度的人”。弗洛姆揭示西方消费主义的弊端,认为在当代西方富裕社会“人过的是‘占有’而不是‘存在’的生活”。艾伦·杜宁则对“不消费就衰退”的西方消费主义的神话进行了深刻的批判。
当前我国的消费文化也逐渐被这种西方消费主义所侵蚀和异化。在它的影响下开放的中国开始出现了“过度消费”“奢侈消费”“借贷消费”“超前消费”等新的消费现象。西方学者的论述和中国的危机印证了在全球化背景下,无论是在发达国家还是在发展中国家,消费主义文化对人的消费控制逐渐形成。
当今人类问题源于人类的无节制的消费。功利主义者的主张似乎大放异彩,他们强调人类“最大幸福”。密尔认为“人类行为的唯一目的是求得幸福,所以对幸福的促进就成为判断人的一切行为的标准”[28]。因之,“人就成了一切的价值尺度,成了前所未有的疑难问题,人不再知道他是什么……人对自己的道路缺乏信心,道路对他来说成了问题,因而他以无比的关心去思考自己的意义与现实,他从何处来,他要到何处去……人的问题就成了决定我们命运的问题”[29]。
劳动创造了人类历史,人类的消费离不开劳动创造的财富,人类的行为创造并改变了这个世界。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岁月里,人类体感不到自然界的变化。在第一台蒸汽机的汽笛声吓走了路边的野兽之后,世界开始因人类的劳动与智慧而改变。如果今天我们说人类本身成了发展的受害者,相信没有人认为这是一句妄言呓语。这一话题在本世纪初开始为世界各国所关注,现在已经成了全世界人民关注的问题。例如,极端天气频仍,诸多生物处在灭绝的边缘,“最终则将着眼于我们盲目‘前行’(所谓‘发展’或‘进步’)带来的极其引人注目的后果。盲目推进发展给人类带来的威胁,似乎是一种程式化的集体性破坏,最后没有人能够从中受益,唯一的结果只有受害者”[30]。
以过去“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的贵州来说,社会、经济与文化的发展洪流一如波涛滚滚而来,以至于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IT 时代还没有来得及说再见,DT 时代就已悄然来临。但是,还没有把大数据是个什么东西搞个头绪出来,mega data plus 又来了。大数据可以在当今各行各业中发挥作用,而且能量的确很大。在数字经济的战略上、内容上,在社会智慧治理上等各行各业,无论在哪一领域得到运用,其最大的功用,一是对当前资源能予以最大化、最优化的利用,二是预测。因此,有人说:大数据将会给人类的日常生活以一种数字化的处理,或者以后会成为人类发明与创造的动力源头之一。
凡事都是对立的统一。大数据到底有多好,“大数据加”到底能加到什么程度,这要看持一种什么样的世界观。马克思主义认为人类社会是一个有机体。既然是有机体,那么这个有机体就像人一样有生有死。人类社会从它诞生的那刻起,就充满着矛盾,是建构与解构的对立统一。这个世界为什么会结束?毫无疑问,是人类自身在瓦解这个世界,人类自身成了摧毁这个世界的催化剂。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按照人类学的观点,大致经历了采集狩猎社会、农业社会,工业社会这几个发展阶段,现在除了非洲等几个发展中国家之外,基本上都进入了工业社会或后工业社会阶段。人口学研究表明,人类人口达到第一个10亿,经历了200年的时间,到20亿经过了100年,到30 亿经历了30年(1930-1960年),到40亿的时候,用了15年(1960-2000年)。现在全球人口已经达到74亿多了。全球的74亿人每天都在消费,按照这个速度消费下去,人们都很清楚。
所以,高调赞美大数据、大数据加给人类创造福祉,倒不如运用它去研究最高层级的解体过程来得实惠——研究如何让人类可以放慢死亡的脚步。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条途径就得要靠绿色消费来实现。在人类发展与自然之间找到一个最大的公约数,这就是生态文明建设双驱动的使命。
人是文化生物。应该心安理得地去寻求发展的途径:应该谨慎地秉持一个度,不让别人因之受到伤害,也不要因为你需要创新,让其他人给你买单。人类发展也好,进步也罢,这都没有错,但都要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关于消费、消费主义文化与当今人类问题,任何简要的分析与概述都无法让人满意。对于未来,人类在意义之网的幻影里总是愿意报之以不懈的乐观,民族志也许可以在人类的消费文化诠释中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发生了变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各民族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对这些民族智慧的总结与发现是民族学研究的重要任务之一。可喜的是当下中国告别了“唯GDP 论”,把政治、经济和社会民生的整体提升作为国家和社会发展的目标。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生产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消费;从社会的角度来看,生产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社会和谐和人民幸福。因此,我们有必要从消费和幸福感的角度对我国的经济建设进行反思,以期对于我国建设和谐社会做出新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