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二战”后的波兰,有一群年轻的作曲家脱颖而出,他们的出现形成了欧洲乐坛上现代音乐的独立乐派——波兰乐派。他们的作品以探索新的作曲技法,运用新颖的音色和突出的戏剧性结构而引人注目。其中,最先获得巨大国际声誉的是维托尔德·鲁托斯拉夫斯基(Witold Lutos awski,1913—1994)。他的一生经历曲折,横跨整个20世纪,他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指挥家,他多样化的创作风格以及独特的创作技法成就了他的四部交响乐及多达近百部的管弦乐、室内乐作品。他的管弦乐《新事曲》创作于1978至1979年,是他进入新风格之前的最后一部作品。本文主要从作曲家对配器的选择出发,探索这个作品中音色对于构建色彩化和声音响的影响。
关键词:鲁托斯拉夫斯基 《新事曲》 配器 音色 和声音响
对于一部管弦乐作品,作曲家要体现自己的配器风格,首先要看他的乐队编制。不同的乐队编制会造成风格各异的配器风格。20世纪的音乐界有很多风格激进的作曲家,他们根据自己在创作中对于音响观念及审美的不同需求,会去尝试多样的编制来削弱传统的双管、三管交响乐队标准化的“权威”地位,他们为了追求更为独特多变的音色调和会去改变或者扩展传统乐队的可能性。和声只是单纯的一个音高概念,但通过不同乐器的编配所造成的和声效果是有巨大差异的。它的存在是来完成和声音响的呈现,是来营造这个作品的整体效果。音色的选择也是和声音响构建的载体之一。
有限制的偶然是鲁托斯拉夫斯基成熟时期最典型的创作技法,在音色方面同样有所体现。《新事曲》中他对乐器音色的选择与编配、织体编织与分层形态的设计,体现出了“限制”的一面,从而达到作曲家理想的和声音响效果。而且从他的创作中,我们可以看到他没有使用那种所谓的常规手段去划分音型,比如精确到小节线,他对于节拍的选择也很严格。在和声设计上,他通过对纵向音高结构的限制以及对结构之间和声进行的限制,编织成独具匠心、丰富多彩的织体,所以说音色音响作为结构力在多方面都是有所表现的。除了在不同的段落里选择不同的音色来配置音响结构,同时在段落与段落的连接处采用特定的展衍方式,或者在横向连接时在不同音响体之间使用固定的逻辑等,都属于音色音响作为结构力的体现。所以,也可以说,这一点促使鲁托斯拉夫斯基形成了独特的色彩化音乐语言。
一、管弦乐《新事曲》的结构特色
《新事曲》(Novelette)是鲁托斯拉夫斯基在1978年受华盛顿国家交响乐团的艺术总监兼指挥Mstislav Rostropovich委托所创作的管弦乐作品,于1979年5月5日完成,并于1980年1月29日在美国华盛顿首演。其标题是法语,但最初是来源于德语。它是文学界的用语,字面上的意思是中篇小说,通常用于复数(Novelletten,轶事或草图)。这个词在音乐作品里译为“新事曲”或者“小故事曲”,表示作品里用几个简短的主题互相替换,构成了一种印象,让人们听了觉得这种戏剧性或是抒情的情节在互相更迭变换,其第一次出现是作为舒曼的同名作品《新事曲》a的應用。虽然鲁托斯拉夫斯基的《新事曲》与他同时期的几部作品相比,看似微不足道,但是这部作品在他的创作生涯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是他进入新风格阶段之前的最后一部作品,而且总谱里的各种细节都显示出了他精湛的创作技法。
作曲家使用《新事曲》这个标题是为了表达一些重量比较轻且灵巧的事物或者想法,是一个包含几个片段的叙述。鲁托斯拉夫斯基就如小说家设计故事情节一般精雕细琢,他对这个作品的每一部分都提供了一个务实的小标题,只表示他们出现的顺序:由一个公告、三个事件和一个结论构成,简洁直观,风格极具个人特色。
作品的开始设计了一个公告部分,快速地呈现了三个主题,这个部分短小、急促、精练并且不容忽视,因为这三个主题在后面的三个事件里分别变化再现后又做了一系列的发展,类似于奏鸣曲式里展开部的设计,最后以一个结论总结、发展新材料来结束。这个作品不长,但一气呵成,不拖泥带水。而且这个作品里也可以找到调式调性的存在,从一开始作曲家就用一连串的F呈现,看似以F大调开始,但是后面又渐渐模糊,若隐若现,直到作品的最后几小节,同样用了一连串的F结束全曲,似乎在暗示调性回归。
鲁托斯拉夫斯基是一位高产的作曲家,他的一生都在坚持创作与学习,特别是在他创作生涯的成熟时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有太多作品值得我们去发现与研究,《新事曲》就是其中之一。
二、管弦乐《新事曲》的音色调配
鲁托斯拉夫斯基对于音色的选择虽然很有辨识度,不过作为一位很“超前”的作曲家,他在乐队编制上却很传统。他不太喜欢用那些很尖锐的或者很特殊的乐器音色,反而是很尊重乐器自身的属性,充分运用它们天然的音响色彩来诠释。鲁托斯拉夫斯基“对我们创作交响乐的乐器,总是怀着极大的尊重,而不是热情。确实,我们并没有发展任何东西,能够接近传统乐器丰富而高贵的音色。但古传统乐器对当代作曲家的这种局限却是令人痛苦的限制”。所以,他选择了在被“限制”的范围里进行创作。但是他独特的创作思维和音响观念,在这种“限制”里,发挥出了无限可能性。
《新事曲》中的乐器编制,基本情况就是:木管组3:3:3:3、铜管组4:3:3:1、定音鼓、打击乐、钢片琴、竖琴、弦乐组。其中,在打击乐里,他选择了钟琴、颤音琴等色彩性装饰乐器。整个音色配置风格中几乎看不到绝大多数现代音乐作品里常有的那种激进的风格,以及很少使用20世纪流行的特殊吹奏法,作品中只有一处管乐组使用了滚吹(frullato)来演奏和弦。
在“公告”里,音色的呈现方式是混合音色和三条清晰的独奏旋律线。开头有一组色彩感很强的大七度音程与九和弦依次出现,造成一种对抗的和声音响效果;之后旋律线分别由小提琴、短笛、木琴来呈现,音色的节奏密度是从紧张到舒缓,然后又逐渐加剧;最后在弦乐组和部分木管组及铜管组的混合音色循环中结束。
接着“事件一”中再现并发展第一个主题,音色层次开始细分,由部分弦乐音色来负责主旋律,长笛、双簧管,大号和圆号来做半音与三全音水平间隔配对。中间又把竖琴音色添加进来,以分解和弦式的片断性线条来点缀。音色的展衍形式主要是纵向叠加、分层叠置,以齐奏为主。
“事件二”里再现了短笛主题,这个部分的节奏逐渐变得舒缓,主导音色由木管组来呈现,弦乐的出现更多的是为乐曲铺垫长音,另外搭配一些色彩性装饰乐器,其中马林巴、竖琴、钢琴在里面的音色感非常突出。
“事件三”又回到了那种快速、律动感强的模式,也见证了木琴主题的再现。这个主题是从三个单音(#D,F,E)得出的,尽管间隔以各种方式进行变奏,但仍然保留了基本节奏模式,总体属于装饰性变奏。这一部分还是以混合音色为主,分工很明确,比如带有微分音的这种半音构成的十二音和弦滑奏由弦乐来诠释,竖琴则负责演奏分解和弦式的线状形态,木管、铜管演奏模仿复调织体线条。这个部分的音响形态更加饱满,层次更加丰富。
最后是“结论”部分,不仅有前三个“事件”里的素材,也有全新创作的素材,音色的选择顾名思义比前面几个部分更加考究、丰富。这一部分以竖琴的低音持续音开始,逐渐叠加低音单簧管,通过三个主要音节(#F,#E,G)逐渐扩大延伸,主旋律音色由两个小提琴组来负责。之后钢琴的进入,在节奏上也并没有水平对齐,而是故意交错进行。然后,两个小提琴组音色又换了角色,主要用作固定音型的衬托,音乐线条的运动交给了木管组。后面又加入了大量的色彩打击乐,通过钢琴、竖琴、木琴的织体线条,音响效果变得丰富多变但不烦冗。到了乐曲的高潮部分,音色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使用,每一个乐器组负责一个音响形态、一到两个音区,慢慢叠加直到齐奏,在齐奏过程中也能清楚地分辨出各个层次。之后渐渐慢下来,到最后首尾呼应,出现了和“公告”里一样的、急促的大七度音程和九和弦的交替。
综上所述,鲁托斯拉夫斯基对于乐器音色的选择依然是遵守传统的,这一点就和同时期的很多作曲家不一样了,这也体现出了有限制偶然技法里“限制”的一面。他充分尊重每一种乐器的天然属性和自身优势,包括音色质感、演奏方式,并且将其发挥到最大限度。比如,大面积的纵向十二音和弦之间带有微分音的块状形态的进行,这样的滑奏只能分配给弦乐组;分解式和弦的织体线状线条分配给钢琴、竖琴、木琴这种色彩性乐器,然后管乐组根据它们的演奏方式更多负责点状音响形态的部分。对各个乐器组的分工明确,充分显示了作曲家精湛高超的技术,他在有限的音色范围里进行最大限度的调色,通过将不同线条进行组合,实现他所要的不同的音色层次与线条结构,同时与其他因素相结合,最终构建出形态和色彩感各异的音色音响合成体。
a 舒曼钢琴曲《新事曲》(Noveletten Op.21)作于1838年,獻给阿道夫·亨赛尔特,由八个部分组成,舒曼没有取小标题,总称为《新事曲》。
参考文献:
[1] 姚恒璐.鲁托斯拉夫斯基的偶然音乐作曲技法研究[M].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2005.
[2] Charles Bodman Rae. The Music of Lutos awski [M].London: Omnibus Press,1999.
作 者: 段雯心,硕士,西南科技大学文学与艺术学院助教,研究方向:作曲与作曲技术理论。
编 辑:赵斌 E-mail:mzxszb@126.com